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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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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柴盒仍然在手里抓着,手指摸挲着火柴盒粗糙的外壳,记忆中突然闪现了一位少年的影像,低头阴郁,抬头明媚,可能时间真的太久了,袁天一也不得不回想很久才能勉强记起这不知第几位的客人。

    这么会想起来,实际上,来到当铺的每位客人都有一些能让人忍不住在意的点啊,即使过了这么久也还是会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出奇地念旧呢,袁天一冷漠地想到。

    “嗯哼……我记得那个少年好像……十分得不似人类来着……是个怎么说,有点冷漠的神仙样子呢……哼哼”

    袁天一那时也就是一片白纸似的,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但是对当时一部分惺惺作态的神明倒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厌恶。

    明明满脑子争权斗势,偏还要装作清冷地与世无争的模样,恶心透了,也有可能是替自己那些被迫堕神的兄弟神仙抱不平,反正他看不惯那些小人作态。

    于是第一眼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竟是恍惚间把他认成了天上那些已经寂灭了上千年的神仙,好一阵逆反折磨。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一个孩子会如此心机深沉,竟然不急着报仇,而是按捺仇恨,只为等一个屠戮全家的良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袁天一自己还心狠,但是后来袁天一也就知道,没有什么天生如此,只有悲惨的命运折磨下的审时度势。

    那个孩子实际上很是单纯,一只飞舞的蝴蝶突然落在眉头,他会支棱许久,紧攥住手指不肯触碰,生怕惊扰,直到蝴蝶再次飞开,脸上才流露出丝丝不舍,但转眼便释然。

    年纪轻轻他就早已明白,抓不住的不如放手,克制自己的欲求,卑微地存活于世。

    后来他复了仇,解了憾,才将自己唯一紧抓住的东西留给了袁天一,在那个年代,一盒火柴弥足珍贵。

    火柴盒的图案是少年视为白月光的女孩亲手描绘的,简单到破烂的小纸盒也因此显得精致漂亮了许多,这是那个少年唯一伸出手去抓住并紧紧不肯放手的东西,他视之如命。

    直到仇怨已了,才松开了手,只可惜最后这一家子的生死孽障都归于少年一人头上,天道不公,身为困苦无力回天,借袁天一的手才勉力在数年之后忍辱负重报仇雪恨,却在死后还要背负人命罪状被审判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也是袁天一看不惯地府作为的一方面,地府绝对的公平公正,生前事该如何评判就如何评判,罪人不可恕,一视同仁,生人勿论,死人倒是搞得明明白白,可是少年这种人又有何辜,生前不能解惑,偏要忍到死后才能一笑泯恩仇,好人就这么难做吗。

    如果一个人自愿拿自己后世的锦绣良缘换今世仇人的不得好死,袁天一不介意递出一只援手,帮他排忧解难,毕竟人个人的意志在袁天一看来胜过地府的审判,反正地府又打不过他,截胡就截胡了。

    今生事今生了,来世与今生这辈子又有何干。

    想到这,袁天一又想起现世的一些掌权者颁发的法典,虽还有欠缺,但这个国家,已经做到了最好,若是那名少年生逢今世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大概就不用他出手了吧。

    摆了摆头,假设终归只能是假设,每个人的命轨都是注定的,但是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人生的际遇,成长的变化都会影响一个人的未来,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肯往外踏出半步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是真的,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寥寥而已。

    就像这个少年,如果不是袁天一这个当铺的存在,最后的命运也只能是孤丹哀鸣向苍天,血泪横流归地府,死后才能不得不解了这怨恨,魂归轮回。

    袁天一并不愿多收出当人的当品,但是火柴盒脱手后,少年便濒临魂飞魄散,任是袁天一再不想也只能砸手里,带有人如执念般强大的思念,火柴盒早非凡物,不能任其流落人间。

    记得当时将灭未灭的魂火倒是有一缕阴差阳错飘飞到敞开盖子的火柴上,竟导致火柴一根根自燃起来,如何都不肯灭,直到合上盒子才熄灭了火光。

    袁天一想着可能是因为女孩子亲手绘描的图案也带着爱念吧,少年的魂火感觉到了,就听话了。

    袁天一并不知道少年为何将如此珍之重之的物品留给了自己,后来在少年走后再拿出盒子看的时候,袁天一突然明白,大概是那个小孩用自己的方式在信任着他。

    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是袁天一是当时唯一能给失去了光明的男孩一个希望的人,所以他相信了自己,用自己幼稚的方式,把自己珍视的留给能保护它的人。

    这真是少年方为少年。

    于是在想明白的这一天,袁天一终于伸手在火柴盒上画下收据,将其收作当物,以慰这少年最后一次耍得并不讨厌的小小心机。

    其实先天感情缺失的袁天一并没有多么有感触,但仍然选择留下,因为他看到了人类并不是想象中的渺小脆弱,也有可爱的一面。

    而且火柴盒上面的猫咪图很合心意,圆滚滚的小猫咪有那么点像臭崽子,只不过瞳孔的颜色不太一样,但是仍然很合袁天一的心意。

    刚开始的袁天一唯一能多点感情体现的大概就是跟他一起在当铺生活的臭崽子了,虽然他不说,但实际上诺大的当铺只有他一人的时候,他是有些难过的,难过的不多,但整间铺子似乎少了些热度,多了些冷寂。

    当初来引那个小孩的鬼差是范无咎,这也是他们不知多少次的见面了,每一次都必打上一架才能好好说话,范无咎是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不如谢必安那小子好说话,而且每次来当铺的客人都是他们手底下要勾的魂,所以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当然,打熟的。

    还记得自己为了糊弄过去说人家魂魄碎了好几碎,也不知道碎到哪里去了,叫他们好找,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这么想来,袁天一倒是有些好奇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怎么每次都是他们两个黑白无常来当铺勾魂?

    刚开始那几次,地府官员稀少频繁点也正常,但是后来随着地上人口的增多,地下官员也随之增加,黑白无常早就升官做办公室了,除了特殊人物和大人物一般轮不到他们亲自勾魂。

    难道说每次来当铺的客人不是未来的大人物就是曾经只手遮天的掌权者?或者说,还有可能是一些作古的神明?

    盒子方正的角微微刺痛袁天一作乱的手指,这才从回忆中顿醒,甩甩手将火柴盒放了回去,袁天一站在无垠的旷野中,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手脚,发觉自己越发地异想天开了。

    自古以来作古的神明进入轮回都是千百世的富贵命,这是神明们给不得不坠落的自己留的特权,以便百世之后仍能拥有再次成神的机会,这么富贵的命怎么可能悲催到沦落为自己的出当人。

    这么一想又想到方无尽的命,也不知道他的命是有多惨,自己都看不清楚,大概想着想着就有点想方无尽了,袁天一转了转脚便回了方无尽的家。

    于是从梦境归来满脸兴奋转头找人的天隐子面对一片空旷满脸问号:

    “???人呢???”

    此时,坑弟的某人已经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家里。

    也不知是被摔蒙了,还是自回来后仍然在思考案发现场中的细节,袁天一回到方无尽房间时,方无尽还在床上躺着,还穿着那件不合时宜的衣服维持着被摔上床的姿势。

    袁天一忍不住眉间加了一竖。

    然而方无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袁天一悄无声息地到来。

    于是当一幕黑影罩在方无尽头顶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懵懵的抬起了头和一双暗含怒意的双眼正正对上。

    “怎么?还没换衣服?嗯?等着我给你换吗?”

    “……”

    “嗯?”

    “没有,我只是还在想……”

    习惯性回复了几个字才反应过来,他本应质问袁天一为什么又回来,但是再开口好像又不太合适,于是噤了口,在袁天一沉默不语的眼神中默默掩了掩衣领,低下了眼眉。

    有点不安,但是刚想到作案手法的妙处,思绪还没回转,于是不受控的又想起案子的情况。

    还没连上中断的思绪,就被袁天一一把拽起,推到旁边,只见袁天一拉开衣柜门一阵乱翻抽出一套睡衣甩在方无尽身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就算再迟钝,方无尽也反应过来了,袁天一这是在耍脾气?

    虽然很莫名,但是因为袁天一这一动作,方无尽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丝凉意,正好趁这个机会换一下衣服,于是抱着衣服转身走到浴室,迟疑了一下,还是锁上了门。

    “???”

    原本跟在方无尽身后不远处,刚准备开门一块进去的袁天一,听到落锁的声音顿时一愣,什么玩意?

    攥紧了拳头,控制了一下想要点咒开锁的手指,无奈地转头走回卧室坐到阳台的摇椅上,观察起阳台上的景色。

    夜色浓郁,坊间安静,整个城市已经陷入沉睡,袁天一觉得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有点无聊,还不如睡一觉,也不知是真的有点困意还是简单的想做就做,晃了几下摇椅,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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