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火柴呀小火柴~
在等待天隐子穿越梦境的时间里，袁天一手痒的搓了搓手指，想抽烟。
没瘾，就是有点无聊。
其实每一次的醒来，他的反应都有些过于平淡，回到人世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实在是太过无聊。
什么典当，什么客人，这些事情就算不做，也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因为那群人死活要自己一定要醒来，自己才懒得醒，他又不像那群人那么喜欢人间，只是不厌恶而已。
其实他就是不屑，什么典当换物，在他看来，这么点小事，哪值得用命来换，可能是生于器物，本性漠然，对于执念什么的，他实在理解无能。
刚开始可能还会有些心绪波动，但是经历得越多，心也就越静，反应也就越冷淡。
面对世人，脸上带笑，也只是习惯使然。
他天生就少了些情感，所以并不明白自己对于方无尽的某些念头从何而起，为何而起，又起的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陌生，但是感觉还不错。
很少有的，他不喜欢在典当人面前表露自身真实情绪，他所表现的都是典当人想要看到的。但是他乐于期待和方无尽的每一次见面，哪怕方无尽做的事是他最不屑的，他也觉得，没关系啊，无所谓，开心就好。
眼前天隐子已经从梦境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虽然天隐子实际年龄已逾几千，比自己资历大了不知多少，但是看着他吱哇乱叫地窜过那些血腥残忍的场面时又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啊，就是有点吵，烦。
忍不了了，袁天一手臂一划一道透明的墙壁凭空而起，将天隐子和袁天一分隔开来，顿时，声音消失了，画面也变得像隔了层毛玻璃一样，袁天一转过身不再去看，双手插兜踢踢踏踏地等着。
虽然天隐子看着大大咧咧不太靠谱，但是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只要说出来，他就能办到，当然是不出意外的话。
有袁天一在这守着，相信意外不会发生。
手指在裤口袋里弹动，口中低吟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调子清扬婉转，又透着些冷漠无情，袁天一低下的双眼中，光彩一点点沉于黑暗，远远看着，袁天一像是整个人要融于黑夜似的，快要消失。
指尖顶着一方正正的盒子，微弱的刺痛感随着轻触一点点传来，是一盒烟。
袁天一正想抽一根，口袋里正好有一盒，眉毛一抬，吟唱的小调都有略微的上扬。
不过，当袁天一抽出烟盒时才想到一个问题，他没有打火机，于是看着烟盒一阵沉默。
心念一想，刚才收到箱子里的火柴盒又出现在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不语，袁天一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出师不利，这火柴是他能用的吗？
是，但是不是让他拿来点烟的。
看着这个略微有些泛黄的纸盒子，袁天一想起了些往事，关于这个火柴盒还真有些往事可以聊以渡过此番无所事事的时光。
想当初这个小盒子还被他拒绝了很多次，说实话这个盒子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只不过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里头这根有点效用的火柴条只能存储在这个盒子里，离了这个盒子这个火柴就会逐渐变成灰烬，失去效用。
其实火柴条原先是个完整的火寸条，但是因为袁天一一次次尝试把他放进其他干净一点的盒子，才变成现在这副脆弱易断的模样。
所以自从收下之后，袁天一心虚地从未在那个小男孩面前使用，毕竟人家送给他的时候还是完整的，硬生生让自己给折腾成这样有点不太好。
也是因为不符合他审美的破烂盒子，让袁天一苦恼了很久也没有从那个男孩手里收作当物。
说起那个男孩，袁天一只能想到一抹明媚的微笑，像阳光一样，打在袁天一的生命里，是他为数不多比较让袁天一心软的一位典当人，毕竟小小一只，像小猫一样，暖融融的。
袁天一承认，在方无尽之前，他对很多人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怜悯，这不算是某种情感，只是，身为当铺主对于那些所谓的客人的一点趋于冷漠的仁慈。
就像他表现的一样，这种缥缈的仁慈只不过是昙花一现，你来，他便出现一点波动，配合你直到契约结束，交易完成便再无踪迹。
就像面对当初那个微笑中总是透着阳光的男孩时，虽然可能让他多了些心思，迟疑过某些决定，可又总是缺少那么个理由让袁天一多做些什么，所以最后，还是按照男孩当时想要的愿望，让他身魂消散，徒留一点碎片凝在小火柴上。
虽然袁天一没有说过，但是有大部分客人在到来典当铺之前是从未作恶的，但是他也没必要说，因为不管来之前如何，只要是来了，他就定然会为恶。
也曾有人质疑过他的所作所为，既然那人还未犯恶，为何不好言相劝，反而引导他作恶呢？
对此，袁天一是不屑于回复的，如果真的不想，即使自己提了多少都不会有一丝恶念，他既然来了看到了当铺，那就说明他本身就是有这个想法的。
已经是步入恶的巢穴了，他袁天一又不是个圣人，他靠这个活着呢，凭什么去多此一举，真是，不可理喻。
那个小孩明明还未及束发之年，却以满目沧桑，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那么点少年的执拗。
大概是家族的悲剧，生来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世世代代为奴，到他这父母一代可以说是，不用外人说，奴性都刻在灵魂里了，卖女卖儿，换取一口残喘。
是他们的悲哀，也是少年的不幸。
明明风华正茂，身姿挺拔，却被镣铐束缚，卑躬屈膝，若是旁的惩罚也就习以为常，可是年少孩童的心里，总是有那么点无畏无知，他从未放弃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因此，他也找到了，那是一个和他经历相似的女孩，两人相互依偎取暖，以兄妹互称，总算是在彼此昏暗的生命里洒下了一抹耀眼的火焰，他们两个人是彼此悲惨生活中的白月光。
可惜故事的结局总是充满悲情，少年的白月光终究是熄灭了。
年轻貌美的妹妹，被主人家的公子侮辱，咒骂并且残忍的杀害，而府里的人们都以为那个天天和少女你绑一起的少年会疯会闹，等着看一场好戏。
但是看似很爱少女的男孩却冷漠以对，甚至对少主更加忠心，少年的腰再没直起来过，府里的人们也再没看到过他的脸，对他也更加不屑，逐渐忽视了他的存在。
其实在看到他第一眼，袁天一就知道，他不是为他自己而来，他心里的怨念、仇恨，并没有泼向那些将他推入泥沼的“亲人”，而是指向了另一方，对此，袁天一觉得很没意思。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直到有一日，黑云滚滚，骤雨瓢泼，电闪雷鸣之间城中最大的府邸连人带物毁于一旦，只有被赶出去打杂的少年幸免于难。
待到他回到府门前，看着眼前繁荣不再的府邸怔愣了些许，便跪在了地上掩面颤抖，人人都以为他在为自己悲伤，谁知下一秒少年的头猛地抬起，周围的人才看到他眼里的血丝。
那双眼睛分明滴泪未沾，少年的嘴角分明在笑，在那一阵阵呜咽分明是在放肆大笑，只是太过激动变了音调。
路过的人们都只当他失了庇佑疯了，匆匆瞥一眼残破的府邸便离开，之后偶尔路过残垣想起满门被灭才察觉竟是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一阵唏嘘。
只有袁天一知晓，那个总是面带笑意的少年大仇得报，已经身消玉殒了。
那场放肆大笑，在袁天一看来像是在悼念故人，也是在挥别过去，明明是个温润少年，本可以和他的白月光相守一生，却被浇灭了希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仇的方式让他灵魂碎片依存的火柴充斥了燃烧的愤怒，有着无穷无尽的恨意连带着火焰永不停歇，火烧之处寸草不生，只有被收进这个小方盒才能遏制。
袁天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次次的从人世间醒来，沾染的人性越来越多，经过一代代的积累，这一次醒来更加显著，明明每次他都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
在这一次，他似乎总是在回忆在感叹，不像之前，虽然或多或少会对当主的故事有所动容，但具体到处事上还是依旧波澜不惊的，虽然偶尔会柔软，会有些小施舍，小怜悯，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冷漠的。
而这也更加对比出他这一次醒来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合常理，就像一个人做饭按步骤来，他只会一点点的加调料。
而不是明明前几步还挺正常，却突然越过加盐加味精，直接换上了更重口的老抽一步到位，让人猝不及防，但是饭菜的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吃。
说白了，他这一次虽然一直在感性领导下行动，准确的说，被方无尽影响，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难吃，反而更乐在其中。
虽然这有点不太像自己，袁天一无所谓地想到。
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方无尽这一次感情来的热烈迫切，袁天一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方无尽的到来让他的感情拥有了出发口，这不禁令他有些疑问。
明明才见过几面，却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这种变化确实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带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有理由的，袁天一选择既来之则安之。
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性子傲，也不信就算背后有什么阴谋他能担待不起，只是后来袁天一本人再想到这会儿的想法，不禁想扇自己几巴掌罢了。
想到这，袁天一决定先不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