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也是城寨
城寨整体的地形是西高东低，像是一个倾斜的高坡。
打更人与吹骨哨的少年一路前行，在下半夜的时候，来到了城寨的最高处。
那是一栋歪曲残破的高楼，耸立在高坡之上，站在楼顶天台，能把大半个山海市收入眼底。
听闻段氏集团有意收购城寨，将此地改造成一处富人居住的半山别墅群，但城寨的复杂程度，连身为地头蛇的段氏集团，都忌惮三分。
站到天台上，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
原本少年身处的城寨，龙蛇混杂，乌烟瘴气，地面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建筑物墙砖脱落，电线横七竖八，四处都散发着强烈的恶臭味道。
但就在一河之隔的对岸，却是横穿一条足以四车并行的宽敞大马路，马路的对面，耸立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式大酒店。
从高处俯瞰，能看见酒店的停车场上，摆满了豪车。
每一个从酒店大堂门前下车的人，无论男女，都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仿佛正在赶来参与一场上流社会的宴会，得体的燕尾服与娇艳的晚礼服，成为今夜的主旋律。
一河之隔，宛若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而隔开两个世界的，除了那条浅浅的河流之外，还有一张高耸的铁丝网，甚至在连通河流两岸的桥梁上，能看见身穿制服的守卫身影。
不允通行！
“河对岸的，是段氏集团建立起来的山海市第一家六星级豪华大酒店，原本那里是一片荒地，杂草横生，段氏集团用短短五年时间，就把它打造成了如今模样。”
王忠站在崔牧之身边，语气不知是赞许还是别有深意。
“仅靠城寨，始终是个不安定因素，段家就不怕这一点？”少年好奇问道。
“怕？不，他们的用意，就是要让城寨，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一切，你知道，因为这个酒店，多少城寨的少年，每天都站在你脚下的这个天台，眺望对岸吗？”
崔牧之目光微微一转，能发现深夜的天台上，除了他和王忠之外，还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少年，仅仅凭借一张竹席，或者一卷肮脏的棉被，就躺在角落位置睡觉。
河对岸的生活，对这些少年们而言，可能是梦里都不敢畅想的美好。
崔牧之想到了某个可能，嘴唇轻抿。
“他们，是在引诱和吸纳城寨里的孩子？”
“聪明。”王忠嘴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
“段家觊觎城寨很长时间了，但这里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同一个隐藏的火药桶，一点就炸，他们也不敢乱来。
但城寨里长大的孩子是多好的资源啊？
他们出身贫苦，为了富贵生活能豁出去命，是最好的打手人选。
而且，更重要的是，城寨里长大的孩子，都是‘本地人’，在城寨内的亲戚朋友众多，只要形成规模，堡垒就能轻松从内部突破。”
崔牧之盯着河对岸的酒店，若有所思。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王忠扭头，看向少年问道。
“嗯，大概能猜到，其实这才是你今晚带我来城寨办案的主要原因吧？”
“没错，我想告诉你的是，别把段家看得太轻了，他们是山海市的庞然大物不假，但他们并非是只会动粗的莽夫，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一个精明狡诈的猎人，为了达成目的，会狡猾地布下隐蔽的陷阱，一步步引诱猎物上门。”
“你还在担心我会去找段家的麻烦？”
“不是担心，是肯定，你百分百会去。”王忠表情认真。
崔牧之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微微抬起头，再次望向了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
“头条新闻，段氏集团于今晚在山海国际大酒店举行慈善募捐晚宴，邀请众多社会名流参与，来宾名单包括城主府财务司司长倪罡、山海爱心慈善基金会会长毕鸿志，山海福利院院长周明等……”
崔牧之和王忠分别后，独自在城寨里的一间宾馆将究休息了一晚，起床后就在宾馆楼下的一间早餐店吃油条豆浆。
刚吃到七分饱，就见一名头戴针织帽的报童，腰间挎着一个浅绿色的布袋，在沿街叫卖报纸。
好复古的叫卖方式。
但在城寨，却能够给一名可能是孤儿的可怜孩童，一条自力更生的谋生道路。
所以王忠也说过，很难对城寨居民的生活方式进行点评。
不过，崔牧之倒是挺喜欢这里的烟火气，和外人想象中的贫民窟、犯罪天堂、流民聚集地等等充满贬义的称呼不同，崔牧之在这里看见的，更多是一个个具体而形象的——
人。
他们只是世代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普通人，狭窄的街道，蹲在小板凳上的用餐，侧着身踮起脚才能挤过的拥挤小巷，才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我要一份报纸。”崔牧之开口招呼道。
卖报的小男孩眼前一亮，飞也似的奔跑过来，迅速将一份报纸用力塞入崔牧之的手中，仿佛生怕他下一秒钟就会反悔。
“五十元一份，盛惠！”
平头少年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伸入裤袋里的手也停在了原地。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白看报纸吧？”
刚才还一脸灿烂笑容的报童，转瞬就脸色阴沉了下来。
崔牧之注意到，有几个成年男子的身影，悄然从角落里浮现，一个个手上都拿着家伙。
眼角余光粗略看过去，崔牧之就发现了板砖、木棍、铁扳手、扁担、臭汗巾等不下五六种兵器。
包括生化武器。
好吧，这也是他妈的城寨！
崔牧之撇了撇嘴，站起身来，一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把报纸坚定地塞入到报童手中。
“老板，结账。”
“报纸离手，恕不接受退还。”报童目光凶狠，再次把报纸要递上来，与此同时，手里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崔牧之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如野兽般的危险光芒。
但这时，有一道声音从街角方向响起。
“赵童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老姐我的朋友都敢欺负？！”
一个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推开人群，来到崔牧之的面前。
她眼角含笑，看着少年说道：“嗨，小牧之，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