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线
“奴婢一时好奇宫中的新鲜面孔······”容嬷嬷像狗皮膏药一样赖着不走，不断审视紫薇和金锁。
“没想到容嬷嬷这么大的派头。”我莞尔道，“皇额娘身边的人，比五阿哥还要尊贵些。”
“奴婢不敢。”容嬷嬷缩起肩膀。
“不敢还不走？需要我找一位嬷嬷来教你规矩吗？”五哥怒视着她。
容嬷嬷自讨没趣般灰溜溜地走了。
“五阿哥，你好威风啊！“小燕子跳出来夸赞他。
五哥缓和语气：“对付她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绝不能轻饶。”
“今天是第一次，绝对不是最后一次。皇额娘对你们的关注只增不减，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别被她拿了什么把柄。”我皱起眉，皇后应是一国之母，为后宫作表率，在后庭事为皇阿玛分忧，皇帝与皇后装的是天下苍生，而不是和一个姑娘过不去，就算怀疑小燕子的居心，这么久了，她也该收手了。
“小燕子，我们得罪了皇后，她会不会针对你？”紫薇闻言方寸大乱。
“她看我不顺眼，我还看她不顺眼呢！”小燕子倒是一点不怕，恨不得现在就和皇后大战三百回合。
“小燕子，你看谁不顺眼呐？”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后面走来的赫然是皇阿玛，尔康、尔泰伴他左右，见到我们，尔康正一个劲给紫薇使眼色。
再看紫薇，她人傻了，直勾勾地盯着皇阿玛，眼里满是浓郁的震惊、激动，我不禁有些动容，这是她心心念念的父亲，天性使然，她怎能压抑住情绪。
在皇阿玛发现异样之前，我主动行了礼：“皇阿玛吉祥！”
“皇阿玛！”小燕子转怒为喜，傻乎乎地迎上去，“我看那些功课不顺眼，我可不可以不去上书房。”
“你一清早把永琪和永宁都找过来，就是为了不上书房？”皇阿玛匪夷所思。
“皇阿玛，小燕子怕自己学问浅，特意求令妃娘娘给她分了一个有学问的宫女。”五哥道。
“嗯？还有这回事？小燕子，可见你学问差在宫里人尽皆知啊。”皇阿玛表面恨铁不成钢，实则很宠小燕子。
班杰明说：“皇上，格格这叫知耻而后勇，想必她会努力跟上的。”
“你瞧瞧，小燕子，连班杰明一个老外都会用成语。”皇阿玛无奈。
我注意到紫薇仍处于呆滞的状态，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皇阿玛，小燕子的功课，儿臣和五哥没辙，纪大人搞不定，恐怕只能靠这位紫薇姑娘了。”
“你就是令妃给小燕子的宫女？”皇阿玛终于注意到了紫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紫薇和金锁回过神，行礼道。
“起来吧。尔康、尔泰，你们额娘今日进宫，是为了送这两个丫头进宫吗？”
“回皇上的话，正是。”尔康抱拳，“额娘瞧着他们二人不错，与还珠格格投缘，特意荐给令妃娘娘。”
“嗯，多两个人帮小燕子，小燕子也可以安心学习四书五经了。”皇阿玛点了点头。
小燕子苦脸一摆：“又是那个&39;四十五斤&39;啊！”
“紫薇，你知道四书五经是什么吗？”我抓紧机会，提示紫薇尽快表现自己。
“四书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是《诗》、《书》、《礼》、《易》、《春秋》。”紫薇流利地道。
皇阿玛眼睛一亮，继续问道：“何为唐宋八大家？”
“韩愈、柳宗元，苏洵、苏轼、苏辙、欧阳修、王安石、曾巩。”
紧接着，皇阿玛又问了几个文学问题，紫薇一一快速作答，答案准确，其中一个很冷门的问题，她都回答上来了，皇阿玛很是满意。
紫薇的确如其他人所言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不比宫里任何公主和格格逊色。我大清以游牧民族起家，马背上征天下，直至世祖入关，圣祖重用汉臣，才得以渗透汉学文化。皇阿玛受祖父熏陶，极其喜爱诗词歌赋，欣赏有才之人，在此之前，宫里富有才女盛名的，是晴儿。
“尔康、尔泰，你们福家可为小燕子调教了一个老师啊。”皇阿玛抚掌大笑。
尔康和紫薇对视，数不尽的情思缱绻收在眼底，我随意掠过，发现有一束目光放在我身上。
“行啦，朕和尔康还有要事要谈，你们先走吧。”
尔泰冲我眨眼，对着皇阿玛道：“皇上，那臣也先行告退······”
“朕知道，你和永琪形影不离，去吧去吧。”皇阿玛爽快地答应了。
尔泰咧嘴一笑，自然地走到我们的队伍当中。
望着皇阿玛的背影，紫薇久久不能回神。
“你真的是为了和我形影不离吗？”皇阿玛等人逐渐走远，五哥发出疑问。
“怎么不是呢？”尔泰搂住他的肩膀。
“你不要碰我。”五哥撇了撇嘴。
“五阿哥，我可是你的伴读，从你第一次在布库房被师傅摔倒就陪着你的伴读！”尔泰重点强调。
“现在是伴读，以后是什么还不知道呢。”五哥嘟嚷着，我怎么觉得五哥也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呢？
小燕子替我问出我的问题：“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啊？”
我懒得理这三个吵闹的人，暗自握上紫薇的手。
皇阿玛走后，紫薇像被抽掉魂一样，整个人都泄了气，估计她太紧张了，我安慰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你第一次和他见面，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时间，至少他记住你了不是吗？你从一个宫女变成小燕子身边有学问的宫女紫薇，这就是进步。”
紫薇回了我一个心安的微笑。
回到漱芳斋，四大才子和两大美女为她们表演了一出欢迎歌，当我知道尴尬的词是五哥提议的时候，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晚上，漱芳斋热闹非凡。热腾腾的锅子生了起来，牛肉片羊肉片纷纷下锅，香气扑鼻，我吃得不亦乐乎。四大才子寻来了酒，觥筹交错，众人不醉不归。期间两大美女荣升四大美女，小燕子大着舌头对我说：“永宁，别看你不住在漱芳斋，你就是我们漱芳斋的人！”
“我还以为你很能喝酒呢。”我伸出手摸她的脑袋瓜，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永宁公主是咱们漱芳斋的天女！”四大才子之一恭维道。
“还天女呢，你们主子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啦！”
“小邓子，说得好，重重有赏！”小燕子猛地拍桌子，把旁边的小卓子吓得一激灵。
“永宁公主，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紫薇颤颤巍巍地举起杯子，又重重放下。
“都说了，叫我永宁。”我道，“既然我答应了帮你们完成这个计划，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永宁！”小燕子扑了过来。“呜呜呜，你就是天女，你那么聪明，那么温柔，你总能照顾到每一个人，你太好了！”
我被小燕子压得直翻白眼：“快起来，快起来！你真的喝多了！”
“紫薇，对不起，呜呜呜——”
“小燕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怪过你——”
“小燕子，你必须要对小姐好——”
“你们都喝多啦！”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几个互诉衷肠的人，算了，今天月色正好，让她们放纵一回吧。
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待的时间太久，我从前的那些胆怯和虚伪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坦荡和自信，我有了相信别人的能力，和帮助别人的勇气。
我差点忘了——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相助天下的人。我清楚地记得，额娘曾教导我，身为公主，既享受了百姓的爱戴，就要担负起一国公主的责任。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唯唯诺诺，面对被欺凌的宫女，敢怒不敢言呢？
窗外有打斗声，来者迅猛，脚步迭起，不止有一个人混迹其中，小燕子等人烂醉如泥，无人注意到外面的形势，我悄然开门，探出身子。
从带紫薇回来的那刻起，不，甚至更早，我始终觉得有好几双眼睛紧紧盯着漱芳斋，这就是宫中所说的“眼线”。有眼线寻常，但他们跟踪人的方式，恰恰和我儿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时值大哥——已逝定亲王由我额娘抚养，且她膝下还有我和三哥。除却有嫡子傍身的中宫富察氏和怀有三子的淑嘉皇贵妃，她的风头正盛，难免招惹小人惦记。我不过五六岁，常常觉得我们的一举一动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而后就是孝贤皇后病逝的丧礼上，大哥和三哥惹怒皇阿玛，被断言无法继承大统，大哥更是一病不起，灯枯油尽。
事情过了这么久，无从考证，额娘新丧，我本是宫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公主，无人再需监视我什么，直到小燕子来到漱芳斋，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那双眼睛。
原来它从来不曾离去。这次，我誓要抓到他们。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站在院子的中央。
一个人影闪过，我紧张地攥紧衣摆，大着胆子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儿时捉迷藏惯用的伎俩被我使出来：“我知道你是谁，可否借一步说话？”
“糟了，永宁出来了。”一个很熟悉的男声在说话。
“福尔泰？！”我失声喊。
“嗯······”一通乒乒乓乓的动静，从黑暗中依次走出来四个人，他们分别是尔泰、五哥、尔康和班杰明，每个人身着黑衣，看上去鬼鬼祟祟。
“你们······”我突然有破口大骂的冲动，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罢了。这四个人疯了吗？大半夜的在漱芳斋门口扮鬼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