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遇
一连几日，皇额娘的脸色尤为难看，不用说也知道拜那个民间女子所赐。我照例向她问安，但平静面容下的隐隐笑意差点出卖我的真实想法。
从坤宁宫出来以后，天是蓝的，草是绿的，大树是茂盛的，我稍稍驻足了一会儿，这才晃悠悠往永和宫走。
我不想承认，我其实有点期盼见到那个欢脱的身影。
怎么连我也变得奇怪了？我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念头甩出去，转而盘算一会儿该吃些什么。天气凉爽，或许可以吃些辛辣暖身子的东西，不如叫小厨房做一道剁椒鱼头，将鱼头贴上葱姜去腥，铺开后撒上一层红彤彤的鲜辣椒，鲜辣椒必须与烧酒混匀，再抹上些许盐巴和花生油，将鱼大火隔水蒸以后取出，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最后淋上热油，鱼肉嫩白，配上红辣椒的咸香······嗯！就吃这道菜！
“永宁？”
美好的构想被一个声音打断，我一时想得入迷，竟对着那人脱口而出：“是鱼头！”
那人迎面走来，瘦高的身形，眉眼弯着，调侃道：“什么鱼头？公主，您怎么改名叫鱼头了？”
我撇了撇嘴，生硬地拿话圆过去：“我说的是于头部两侧向下按揉穴位，这是太医教的法子，可以、可以缓解头疼的。”
福尔泰笑吟吟地点头：“公主平日里忙着研习菜谱，劳心费神，头疼也是正常的。”
“那是自然。”我嘴上不饶人，待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气得跺脚，“你！”
真无聊！我翻了个白眼，扭头准备走人。
他迅速举起一个小盒子：“宫外的豆沙卷，尝尝吗？”
我思考了三秒钟，决意再继续理会他一会儿：“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你没有和五哥一起去上课吗？”
他把盒子放到我手中：“五阿哥被皇上叫了过去，我便在这等他。你呢？刚请安回来？”
“嗯。”我想起来小燕子的事，突然想找个人分享一下，“我见到那个闯入围场的人了。”
“那日，她不小心走错宫了。”我嫌那个理由讲起来太繁琐，刻意含糊了一下，“不过，她很特别。“
“那你们都聊什么了？她有告诉你她的故事吗？”
“我觉得，她好像自己都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回忆起小燕子那天的状况，并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的信息。
“他们说的是，她是皇上在民间的沧海遗珠。”尔泰道，“皇上下江南时与一女子互生情意，那位女子就是她的娘亲。”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这就解释了皇阿玛为何只凭寥寥几句就令太医抓紧救治她。不过，怎么看小燕子那个样子都不像着急寻亲的，难道因为她伤病还没有痊愈，脑子不太清醒吗？
这厢，尔泰语气轻快：“不管如何，是五阿哥一箭给她射进来的，五阿哥应当负责任。”
我则漫不经心地说：“五哥的无心之举让皇阿玛父女相认，皇阿玛奖赏五哥还来不及呢。”
尔泰突然凝视着我，欲言又止：“永宁，我觉得······”
“你们聊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五哥出现在我们身边。不知怎么，我顿时失去了方才谈笑间的轻松感，拘谨地唤他：“五哥。”
他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了我。
“我刚才在这里见到公主，就和她闲聊了几句。”五哥的加入让尔泰没有把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我沉默地立在一旁，任他们二人交谈。
果然，面对五哥我还是有一种疏离感。
尔泰瞄了我一眼，对五哥说：“你们兄妹还真是心有灵犀，一见到我，话都变少了。”
我大窘：“哪有。”
再说，我与五哥又算得了什么兄妹情深了？明明是一个屋檐下堪比陌生人的存在。这个死福尔泰，他难道不知道原因吗！看着五哥也面露一丝尴尬，我有一种想要立刻逃走的感觉。
“诶，五阿哥，永宁公主，尔泰。你们都在这里呢？”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缓解了我俩之间的氛围。我不用转头也能知道。就冲这不中不洋的调子，除了班杰明还能有谁。
“班杰明，你来得正好。”五哥很是热情，待他走近后，迫不及待地要看班杰明的画册，“上课之前你就说你有几个巧妙的构思，快给我们看看。”
“对啊，我记得你说，你想给御花园添一个亭子，如今进展如何？”尔泰闻言也凑了上去。
“right，我想设计一个与湖心亭完全不同的亭子，已经快完成初稿了。这样吧，我们到前面坐坐。”班杰明是宫廷画师，对这些建筑一向有独到的见解，我见三人欲寻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准备溜之大吉。
“wait！永宁公主，一起去看看我的作品吧？”幸好我与他相识久，早已习惯他汉语和洋文夹杂着的说话方式。
他极力邀请我，我刚想摆手拒绝，尔泰又道：“永宁，我们去前面坐着喝会茶吧，班杰明需要更多的观众，你就当你成全了他这个愿望，拜托。”
“对，please。”班杰明双手合十，连五哥也频频点头。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路上，班杰明兴奋地谈论起他的想法：“我的灵感来源于你们中国的滕王阁，之前，师傅给我念了一长句诗，那里讲的正是我想要的。”
“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吧’？”五哥笑道，“班杰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你连这么难的诗都会理解了。‘’
尔泰也随之附和：“是啊，班杰明，你想怎么表达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呢？”
“毕竟我们这里不是江南，诗中描绘的景象在京城也很难看到。”我被勾起了好奇。
“我早有构想。”班杰明得意地回答。他打开他的画本，顺势展示给我看，谁料才刚看一眼，一股大力把我狠狠地撞开。
我天生身量瘦小，都说我光吃肉不长个头，这一下撞击几乎扭了我的老腰。
“没事儿吧？”尔泰率先冲上来扶我，五哥和班杰明一人一边稳住我，这才没使我飞出去。我后怕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眼睛却越睁越大。
撞我的人跌了一个大跟头，直直倒向另外一个人，等下，那好像是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