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逃鲨鱼
又失败了。
白柚溪靠在窗口，望着在水里扑通的乘客，露出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表情，满眼都在诟骂着“蠢货”二字。
邮轮正停在海的中央，船头刚刚燃起的火不到五分钟就被船员扑灭，可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乘客不听指挥，愣头青地往海里跳。
这下好了，还没来得及救，下去的人摔的摔死，溺的溺亡。
救生艇因不当操作形单影只地飘出去甚远，随着海浪如同一片叶子摇摇晃晃，白柚溪想，就船员这个救援速度，如果放到晚上，估计还得有一批冻死的人。
整层甲板震动个不停，伴随着人们的尖叫与呼救声，混乱一片。所有人都在往外挤，出口却被堵了个结实，令室内简直像一罐被压缩了的沙丁鱼罐头。
“柚溪小姐!”
白柚溪听到这声有些急迫的呼唤，心一紧，连忙跑去开门。
“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她略带斥责地说，好似在生气，眼底的关心却一览无余。
船上的人这么躁动暴乱，万一不小心受伤怎么办!
云休熔手上提着个箱子，领带微荡，西服被他挂在小臂上，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衬衫，衬衫似乎不太合身，紧着他的皮肤，两臂各扎着一圈黑色的袖箍。
肩宽腰窄，青筋盘虬，随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胸脯起伏，呼之欲出。
白柚子不由自主，视线从他的脸上渐渐下移，虽然没有透视能力，但她好像已经能看到藏在裤子下、绑着粗壮腿肉的衬衫夹……
“柚溪小姐？”云休熔又叫了她一声，这句明显比上句多了几分疑惑。
白柚溪恍然抬起头，双颊粉红，欲盖弥彰地说:“抱歉，云先生，我以为有什么东西掉了，找我有事吗？”
怎么脸红了，柚溪小姐生病了吗？
云休熔一边在心中疑惑，一边回答道：“邮轮的救生艇都放在了左侧，外面的乘客都在往那边挤导致船体倾斜，我们继续待在这可能会有危险。”话音刚落，玻璃杯摔落在地的破碎声音就应景响起。
白柚溪这才发现，房间似乎斜了十几度，自己站着也慢慢变得吃力起来，不等她作出思考，云休熔忽地“抱歉”一声，将她抱了起来。
“诶，云先生，你要去哪？”白柚溪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慌慌张张地询问。
“从我的房间跳海生还几率大一点。”
“等等！包！还有信！”不放回包里的话，下次轮回就没有了！
云休熔要离去房门的脚步明显一顿，神色隐蔽一喜，按着白柚溪的指示，迅速将包捡起，回到房间把信放了回去，做完这一些列动作，才抱着她来到窗口。
“下巴紧贴胸部，对就是这样，注意头先入水，我马上就会跟着你下去，不要紧张。”
因为右侧被高高翘起，白柚溪向下看时，发现水面比平时远了不少，如果没有跳好，别说生还，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云休熔见她死死咬着唇，一脸紧张，便抚上她的脊背，温柔安抚：“没关系，放轻松……”
白柚溪在如大提琴的温柔声调中，慢慢松开紧绷的脊背，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势，“云先生，我要跳了。”
圆圆的杏眼充满了真挚。
见云休熔同样认真地点点头后，她转过头，将精力都放在湛蓝的海水上。
白柚溪虽然喜欢游泳，但并没有系统学过，水性极差，到现在也只限于能浮起来，晃荡一段距离的程度。
好在刚沉入水下没几秒，她就感受到身后的微微冲击——云先生也下来了。
与他一起下来的是那个一早就被提在手中的空箱子，如果在正常遇难的情况下，落水的人可以搀扶在上面，用于保持体力等待救援。
白柚溪被托上去后，小心调整着姿势转身面向云休熔。这箱子虽然不大，但勉勉强强能够坐下他们两个人，可正当她伸手要去拉他上来时，云休熔却含着一抹淡笑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你要离开了吗？”他知道就算现在得到了短暂的安逸，对白柚溪也是无济于事，可就算这样，云休熔也不忍她在船舱内孤独绝望地面临死亡的到来。
白柚溪看着他被打湿的发鬓，心焉地软了。
“我…夜晚会回到船上，那上面有你的木偶。”她只将白天的遭遇说给他听过，晚上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白柚溪未曾拆开过那封信，也不知道云休熔在上面写了什么，让下一轮的他能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云休熔既没有震惊也没有别的情绪，始终噙着一抹淡笑，眼里的如月牙般温柔仿佛快要溢出。
白柚溪感觉自己快要沦陷了，抓着仅存的理智，艰难挪开眼。她撇着头，讲完了剩下的、也就是黑夜的遭遇。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讲故事上，三言两语就解释完，用余光紧紧关注着云休熔越皱越紧的眉头。
“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白柚溪没有将木偶就是他的事讲出来，她不想在云休熔脸上看到愧疚的神情。
“云先生，你会怎么处置那些不需要的木偶？”
云休熔敛眸沉思片刻才道：“牵丝木偶和普通的玩偶不同，不能随意丢弃，师父曾交过我一套具体的流程，你想知道吗？”
白柚溪望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先将丝线斩断除尽，然后取下眼睛，洗净涂料，最后放进焚烧炉。”
居然这么复杂？还以为只是随便一丢。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云休熔继续：“不过我们平时不会丢弃木偶，因为制作起来不简单，通常会转卖给其他人，或者修缮后重复利用。”
白柚溪心中了然，望着云休熔的绿眸，渐渐陷入自思。她并不是真心想知道怎么处理木偶，只是想知道，这套流程是否正是“杀死木偶”的方式。
无论是哪种结局，只要有可能逃生，她都要去尝试一下。
问出这个问题也并非偶然，前段时间，白柚溪好巧不巧地直播了一款关于毛绒玩偶复生变异的游戏。通关后借这个游戏，得知了些相关……甚至是迷信的说法。
——普通的玩偶丢弃时则不需要过多在意，但如果以人形存在或者原主人倾注了过多感情，则需要多加注意，妥善处理。
看到这个评论，让摆了一柜子游戏周边的白柚溪瞬间如寒风刺骨，汗毛直立。她喜好比较怪癖，柜子里正义的游戏主角没有几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倒是整整齐齐地摆了好几层，触手、畸形、异形、义肢，外貌最纯良无害的羊头人则放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代入到游戏里，万一她哪天不设防地丢了其中一个，当天半夜爬窗哀嚎来索命，委实有些渗人。特别是小羊，白柚溪都能想到它会怎么挂着一个温柔笑容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不过，凡是boss肯定就有弱点。
按分类来说，她大概是处于类似《生化危机》的恐怖生存游戏内，动作的要素肯定不多，推推箱子按按开关还行，但是开枪杀敌对于一个体测只能飘过及格线的人肯定不大现实。恐怖元素有、生存元素有，白柚溪回想了下类似的rpg游戏，发现幽灵船整体内核还是空荡荡的，如果要提升游戏可玩性，最好再加个……解密元素。
从解密中获取剧情，或是为推动剧情而解密，都是很有意思的玩法。白昼，除了那本笔记本，她大概探索了百分之五十左右，现在只剩下两个方法来阻止海难。有时候，白柚溪被逼到真想披着一头乱发冲到船长面前，疯言疯语地阻止她启航。想到这，她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一句。
邮轮在没开出去多久就因引擎起火而停行了，按理来说，中午和距离不远两个要素加起来，救援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但近乎半个小时过去，除了越来越倾斜的船身，海面风平浪静的稍显残酷。
云休熔趁她专心思考时，将腰间的皮带扯下，系在木箱上，越划越远。
直到邮轮彻底倒下，在海面掀起一层巨浪和声响，白柚溪才被惊的眼睛一睁，回过神来。
她扭头向后看去，密集的人群如倒豆子一样散落在海中，没有挤出船舱的人估计不久就会溺死在舱内。一些好不容易从船上跳出来的人，没及时逃走，被倒下的船砸压至水面之下。
忽然，她远远看见，飘浮在水面的人快速向他们奔来，如水鬼一样，双臂完全不考虑保留体力的大幅摆动着，行为诡异。
水波先他们一步，快速震荡到两人身旁，来不及躲闪，坐在木箱上的白柚溪差点被这层浪掀翻下去，心惊肉跳中，多亏云休熔扶着，她才没有不幸地呛到海水。
不过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如果救援迟迟不来，到不了晚上，云先生就会因体力不支或者失温而死。
并且，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落水的人都在往这边逃了。
灰黑色的背鳍在阳光下反射出耀人的光彩，一个，两个……在被鲜血染红的人肉海域上，开启了独属鲨鱼们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