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柚溪小姐
船舱内实在太热了,云休熔这样催眠着自己,不自觉走到最上层的甲板处,低头向下望。
他看到柚溪小姐正和两名女孩玩着什么游戏,有说有笑的,这让他更加难过,黯然伤神道自己是不是被柚溪小姐讨厌了。
柚溪小姐之前说看过他的木偶戏,他猜,她应当是喜欢的,也许他该在这表演一场木偶戏,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好让她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嘿!兄弟!你也看上了那位小姐?”一名水手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旁,浓烈的酒气顿时将云休熔熏远了几步。
水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疏远,自顾自道:“她可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你说,如果我现在朝她告白,她会答应我吗?”水手检查了下自己的衣着,领口黄湿一片,明显是因为漏出的酒流沾了上去,但鼓了鼓自己坚实的手臂后,他仿佛又充满了信心。
“蠢货。”云休熔撂下这么一句,声音冰冷无情,沉着脸走了,徒留那个水手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在原地破口大骂。
白柚溪觉得时间真是过得太快,和双胞胎姐妹俩聊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午,那团厚重的雾早已散去。这期间,她眼睁睁看到船上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明天就是珐国的重生节,乘客们都盼望着这艘船能将他们安全送回家乡,可是他们不知道,旅程的终点……是无尽的烈火地狱。
不是她不想做什么,白柚溪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她至少还要轮回三次,才能做好完全的准备,并且,在不确定因素下,她不能保证一次成功。
笔在纸上几乎快摩擦生火,白柚溪飞速地写着,直到最后一处空被填满,她才停了笔,但她并没有写完。
这张纸和笔被保留在包中后,没有陷入到轮回中,也就是说,储放在包内的物品不受轮回影响,白柚溪有一刻甚至想把自己塞进去,只可惜,这斜挎包小的可怜,能塞进去她的一只手臂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只小木偶也在包里,太多疑点,太多可能性。白柚溪还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做,不过眼下,她该去对面找些纸来。
“额,柚溪小姐。”
一打开门就发现云休熔已经站在了门口,表情有几分羞窘,白柚溪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她没有太用力开门,不然指定要磕着他了。
这会距开船已经有一个小时,廊道挤满了人,却在将近尽头的104室前堪堪停下,没办法,那满地的辣椒水熏得连白柚溪都有些受不了,听着不远处有人打喷嚏,白柚溪赶忙将云休熔拉进自己的房间。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心有灵犀般,云休熔正好带着那本笔记本,得到他允许后,白柚溪撕了好几张空白页下来。
“没、没有多久。”云休熔紧张极了,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柚溪小姐说,但抬头望见白柚溪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又默默止住了嘴。
这是他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尽管他有一位亲姐姐,但严格的父亲从未让他踏足过少女的房间。因此,此刻,就连身下的柔软沙发此刻都如藏了针般,叫他坐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沙发旁就是一张小桌子,白柚溪正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全然没发现云休熔不知何时坐到了长沙发的最边缘,也就是最靠近她的地方。
大概是受母亲影响,白柚溪很喜欢柚子花的味道,可惜寻遍各地,试过各种香水小样,她都没能找到一款真正的柚子花香水,倒是被一堆橙花香水骗了个精光,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她动不动就在直播间抽奖送香水小样。
那之后,她干脆发动钞能力,每年三四月就寻人采摘柚子花,做成香包,把衣服屋子熏入味后,到来年再重复同样操作。
白柚溪算是真正被柚子花腌入味了,而且这股香气甜而淡,就算是讨厌香水的陈厦也会抱着她,埋胸吸上一阵。
“云先生,云先生?”
云休熔梦醒般,将快要贴到白柚溪大腿的鼻尖迅速收回,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热烈的霞云。“我、我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味道很好闻。”
云先生……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白柚溪知道他没有冒昧的意思,见他这么个高个儿,此刻却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觉得他真是又可爱又好笑,不动声色中,她帮他转移了话题:“云先生,你不是夏国人吗?”
云休熔这才停止了把自己缩成虾球的动作,彬彬有礼地回答道:“父亲是,母亲不是,我们……很少回这边。”
“这样啊,夏国三四月有很好闻的柚子花香,我身上就是这种味道,你喜欢的话,那个季节来玩我可以当你的导游喔。”
柚溪小姐当他的导游?云休熔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幻想。
在清爽的季节,他和他的柚溪小姐并排走在路转上,一阵风吹过,大片大片的纯白柚子花如浪漫的初雪飘落,花香四溢,但是,比花更香的是,身边的……
“云先生”白柚溪扯了扯他的袖口,这是云休熔第二次在她面前发呆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自己的邀请太唐突了?
“我、我愿意!”绿眸刚与她对视上一秒,又慌乱地挪开。“不、不,我是说,明年三月我在夏国有一场木偶戏。”
白柚溪忍不住轻声笑起来,“那真是太巧了。”
云休熔都不知道是她的笑声太烫,还是舱室越来越热了,自己怎么浑身发烫。
“对了,云先生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云休熔一下拽紧了手中的笔记本,唇形饱满又不厚,此刻紧张地微颤了一下,眼神显得有几分犹豫起来,“柚溪小姐之前问…我为什么想做那样一个木偶。”
他说的是西装木偶吗?那个时候她距被肢解不久,正是情绪最糟糕的时候,下意识中把怨气撒在了云休熔身上,没想到伤到了他小鹿一样的心。
白柚溪有点好奇但不多,现在已是下午一点,她想在傍晚前摸清轮回的具体机制,眼下,云休熔在这显然不太方便她实施计划。
不过倒也不算晚,她从包里掏出两个蛋白棒,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云休熔。
用膝盖想都知道,船上的餐厅也是人满为患,想让胃里装一些热热的食物已不大可能,这个能量棒算是她报答他之前的面包和肉干。
“你想告诉我为什么吗?”白柚溪像幼师一样循循善诱着云休熔。
云休熔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那根能量棒被他珍惜地塞进了西服的内口袋里,并没有像白柚溪一样直接打开包装吃起来。
他表情紧张,双手前伸,郑重地将笔记本交出,直至她收下后才开口解释:“里、里面有那个问题的答案,还有一些木偶的草稿图,你可以随便看。”说完,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背着她道了句再见后,几乎是逃一样的冲出了房门。
白柚溪双手抱着笔记本傻傻地盯着门,微瞪大的眼睛透露出几分惊讶。
他这是怎么了?
白柚溪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后,才心不在焉地把笔记本收进包里,顺便从中拿出一根手机数据线,这根白色数据线比较特别,足足有两米长,方便她在床上能一边充电一边乱滚。
通过前几次轮回,白柚溪已经摸清了几个关键的时间点。重生是在早上七点左右,有可能遇到云休熔。八点左右能遇到若拉和温蒂。船十一点出发,半个小时前就会涌入大量乘客,因此她能自由行动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半小时。
如果每次整理完线索就陷入轮回的话,她不仅可以更快找到通关方法,也能避免晚上被西装木偶追杀。
白柚溪握着手里的线,手心简直像攥了两团火,流出的汗渍在线表面聚成数个水滴。
说实话,在死亡面前她是个胆小鬼,理智全存时,她相信自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选择上吊才能阻止她半途而废。
这狭小的房间里并没有一个适合上吊的地方,幸运的是,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房间里的灯采用的还是最老式的碳丝白炽灯,一层钢圈吊着一个大透明灯泡,丑陋廉价,与头等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白柚溪太紧张了,她几乎用了半个小时来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并确保自己能一次成功。她知道,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她是绝对不敢再尝试第二次的。
颤颤巍巍地站上椅子,她深吸一口气,将头放了上去。
其实上吊也不是最好的方式,强调减轻痛苦的话,通电自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许是受了那个木偶的影响,她目前对这个死法的接受度最高。
几根木条构成的小木椅轰然倒地。
头发热的厉害,耳边如闪过一辆急刹的跑车,尖锐嗡鸣,明明闭着眼睛,她却好像看到了无数道闪光。
“柚溪小姐、柚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