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概真的是心理原因……吧
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
太阳还斜觑着大地,三队的居民们刚从昨夜的震撼里汲取了奋斗的力量,又被文言狠刷了一波震惊表情包。
新来的知青晕田里了!
就起了半根垄!
有人说是蚂蝗吓的,也有人说姑娘身体不方便。
什么猜测都有,奈何当事人没醒过来,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祝清雅压着桑树枝儿扒桑叶,被人从后头悄无声息地贴着耳边问:“文知青是有什么病吗?”
祝清雅一脸惊吓,看清身后的是一起摘桑叶的陈家大丫头,不悦地吐了口浊气。
“大丫,不知内情的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基本的礼貌。”
大丫讪讪地瞄了她一眼,拎着背篼离她远了些。
迈不出是人的腿,管不住是人的嘴。
声音是虚幻的,却总能精准地钻进祝清雅耳朵里。
“嗡嗡嗡……”
她有些烦躁,手卡住桑树枝一撸,“哒哒哒”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嗯……
怪解压的!
摘好的桑叶被她整齐地码在背篼里,弯腰理了理背篼绳子,胳膊从中间穿过,一使劲儿就背了起来。
她不喜欢听人议论,但她知道别人的嘴堵不上,只是有些低落,有些物伤其类的戚戚然。
春日的风并不强劲,桑树林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祝知青……”
有人在唤她,声音微弱,没啥底气。
祝清雅微微一怔,掉过头来,看见陈大丫有些难为情地朝她笑。
陈大丫是陈叔家闺女,年十五。
在祝清雅看来这就是个颇小家子气的姑娘,一点儿也不爽利,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整个人都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软弱,局促和茫然。
看见祝清雅回头,陈大丫眼里多了丝被回应的喜意,只是她低头太快,让祝清雅怀疑是错觉。
“文知青要是跟不上活儿的话,找大队长说说,可以换的。”
你不找的话,大队长就会当不知道了。
背着满满一背篼桑叶的嫂子从边上过,闻言先笑开了:“大丫,文知青可是刘家实在亲戚。这次你刘大爷可不敢装瞎了!”
陈大丫瞬间臊红了脸,有些委屈。
她真不知道!
她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博好感?
想着想着眼睛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
“谢谢啊!”祝清雅对别人的好意一贯是感激的,想到先前的自己的反应或许有些过激,就有些结巴:“那个……之前我说话重了,不好意思。”
陈大丫很意外,欣喜地抬头,对上视线,又下意识低下头躲躲散散:“没……没什么。”
手足无措的姑娘低着头局促不安,虽然就那么一瞬,可眼睛里的水雾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祝清雅叹了口气,匆匆告别,背着背篓往桑蚕作坊去。
反正摘桑叶这活儿是论斤记工分的,她提前回去也可。
好歹是同伴,她总得露个面,至于是嘲笑还是安慰……
嗯……看情况吧!
……
文言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魏薇就坐在她的旁边,见状轻轻唤着她:“文言?”
小姑娘一脸茫然,怔愣片刻,像是回了神,望着身边满目担忧的同伴噙满了泪。
“那个……虫子钻我肉里……”
魏薇看着小姑娘瘪着嘴泪眼朦胧,也不知道她是在求证还是寻求安慰。
“是蚂蝗!舅妈给你拍出来了。”
这会儿文言是真的哭了起来,压抑的,寂静无声的落泪,泪珠儿就顺着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在枕头上晕开一点一片的水印子。
让人揪心得紧。
魏薇一边给她擦着泪,一边安慰她小虫子,没什么大不了。
文言只是抱着被子哭。
她当然知道蚂蟥这玩意儿。
可这小东西和长虫是文言唯二谈之色变的生物,听见名字都头皮发麻,不然信息大爆炸过来的她怎么会叫那玩意儿“虫子”。
小时候家里不让喝凉水,就拿这玩意儿吓唬她,她曾一度信以为真,时刻以为肚子里有一堆那个东西。
成年后不能削皮的水果她从不碰,不热烹饪的菜她从不入口,连蘸料里的香菜都得用热油泼一下。
但真真切切的遇见却还是头一遭。
忒可怕!
【系统,我想回家……】
小系统很为难:【统子做不到啊!】
它沉默片刻:【要不,你和朋友们倾诉一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情感类的问题,关它一个系统什么事?
【何必让大家都难受呢!】
文言的话太体贴,小系统不乐意了。
【感情我就不难受呗!】
【可是……你没有心。】
屋内陷入了静默,除了文言偶尔的抽泣,就只有魏薇低声的安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文言早过了那伤感劲儿,只是有些难为情,因此一直不敢抬眼看魏薇。
魏薇感觉手下的小姑娘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她自我调整。
继续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文言实在等不到魏薇开口,便自己先可怜兮兮出声儿:“蚂蝗太可怕了。”
文言说这话的时候委屈极了,话音未落,眼里又是一阵酸涩,忙使劲眨眨眼,给憋了回去。
魏薇起身,拎起水壶给她倒了半碗温水。
对文言的话她不知道怎么作答。
她想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习惯就好了,但小姑娘这样子,明显不想听这句话。
再者,所有的不可怕都来自于不怕的人。
不怕的人又怎么会懂别人此刻的恐惧。
文言撑着床沿坐起来,接过碗,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刚哭过的睫毛一绺一绺的,眼眶鼻头还带着红晕,一双大眼睛隔着层水幕撒娇似的看着魏薇。
魏薇朝着小丫头笑了笑,将文言的头发打散,取了梳子动作轻柔。
知道害怕才好嘞,没有依靠的人可不配提恐惧!
文言有些害羞,脸一阵发热,不过她也挺享受这样的亲近,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祝青雅走了进来。
画风瞬间就变了。
“呦呦……”祝清雅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病号”,疑惑里藏着担忧,问:“你怎么回事啊?咋就躺下了。”
文言:“……”
一想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薇系好皮筋,拉过祝清雅到一旁小声解释了一番,文言嘟着腮帮子就当自己没听见。
临近正午,魏薇将文言托付给了祝清雅,自己去准备午饭。
祝清雅可没魏薇那么体贴入微, 她时刻都在撩拨着文言脆弱的神经。
并美其名曰:学着适应!
等到万胜意端着刘外婆做的压惊菜过来,文言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别人的“关爱”了。
到中午下工,刘舅妈、老知青、隔壁的朱大哥等相熟的人过来表示慰问,文言已经放平了心态,谈笑风生。
大概真的是心理原因……吧!
刘舅妈带来了好消息,下午文言不用去上工了,多休息休息。
一头差点栽田里,还是有些吓人了。
当然工分是没有的。
今儿就算她请假了。
文言乐得如此,以至于对谭淑芳的阴阳怪气也没啥反应。
毕竟她养得娇,被蚂蝗吓晕了,不能吃苦也是大实话。
自己做得就听得,没啥接受不了的。
正好一下午的自由时间,改改文。
比起克服对蚂蝗的恐惧,她还是更待见自己虽然不出彩但绝不吓人的文字。
只是……
单纯写作其实不难,难的是让自己的文字向国家当下主流意识形态靠近,是把璀璨炫目的未来圈进一个又一个的小框子里。
每塞一点,文言都在烦躁。
小系统亦噤若寒蝉。
文言摔了笔:“……”
对自己好失望啊!
片刻……
爬过去,捡回来,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