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难了
南方的天要潮湿许多。
明明天光大亮，可到处都是弥漫的水雾，树叶、花草上都是翻滚的露珠。
就站了那么一会儿，祝清雅头发上都缀满了一层晶莹剔透小粒子。
文言挑起对方的辫子，笑她头发偷吃白糖，又惹得大小姐追着她不放。
文言想着幼时见农村干活都穿着黄布胶鞋，早上便给自己也套上了一双。
结果大路上还好，一到小道上每次找落脚点都得精挑细选一番。
想到早上还在笑祝清雅穿着小皮鞋下地，这会儿就有些脸疼。
不过谁都逃不过大自然的恩赐，继鞋面之后被打湿的是裤脚。
好在裤子穿得厚，一时半会儿也浸不到里头去，就是湿淋淋的鞋走起路来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实在闹心。
小姑娘的脸色难看得像隔夜的茶沫子，瘪着嘴站在小道上，好不容易克制住转头就走的冲动，却也是身形僵直，不肯再进一步。
“潮了……”
“这么大露水，肯定潮了啊！我不也是。”祝清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走吧，前面就是了！”
红奶奶只当孩子不认识路，冲她们吆喝一声，顺便还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苗子。
“这辣椒过半个月就能开花了，伺候好了，今年能多分这个数！”
老太太两根手指晃了一下，随即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健步如飞。
队伍也明显比刚才热闹了许多，分到一起的妇女们都叽叽喳喳讨论着。
想着得了钱，给家里人都做两身新衣，再相看个贤惠的媳妇。
有的则想着攒攒买辆自行车给家里男人骑骑，若挣得多了，就给自己也弄个缝纫机。
魏薇刘盼也跟了上来，揽着文祝二人也都加入了话题。
文言打了个激灵，有种bug一样格格不入的感觉。
瞥了祝清雅一眼，见对方毫无异样，又迅速低下头，抬手摸了摸凉沁沁的耳朵。
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你们不会不觉得不舒服吗？”
说着还抬了抬脚，给人看湿淋淋的鞋面和裤腿。
“不都这样嘛！”祝清雅笑嘻嘻道：“到了地儿，把湿的那一截卷起来就好了。”
本来该早些卷起来防止弄浸湿的，只是又不是下雨，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薇是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的。
不过下乡劳动嘛，总得习惯，毕竟时间还长着呢。
她提起脚晃了晃，表明大家都是同一境遇，又轻声笑道：“要觉得湿的鞋子难受，可以光着脚试试。”
说着还冲刘盼努了努嘴，刘盼愣了一下，冲着文言也晃荡了一下自己的脚：光溜溜的脚丫子上沾着些泥和细碎的草叶。
她有些羞赧的笑了，她一笑，文言也跟着笑，攀着魏薇的胳膊就要脱鞋子，魏薇忙弯腰扶稳她。
文言的脚被湿掉的鞋沁的有点儿假白。
不过没了鞋子的束缚，她小心翼翼净挑野草繁盛的地方走。
一脚划倒一丛草，凉沁沁的露珠洒在脚面上，一时竟找到了佩奇跳泥坑的乐趣。
前头的婶子大娘听着后头知青们嘻嘻哈哈，无奈地摇了摇头，家里小娃娃都不玩露水了，这几个倒是玩得正欢。
因为是队上集体的菜地，不像自留地那样种得七零八碎，样样都有，这一大片地就只种了辣椒。
红奶奶揪着一尺来深的辣椒苗子，让大伙儿记住这个样子，除了这样儿的全铲了。
随后便给每人划了一小片区域，分了小锄头和手套，剩下的时间便自由发挥。
如此看来，除草似乎并不是多难的活。
祝清雅更是夸下海口，要争做除草标兵。
嗯，只限知青参与。
文言倒是没有先喊话，毕竟她见过真香，也了解过打脸，事以密成才是王道，反正……不成也没人知道。
垄与垄之间还好，挥着锄头铲就行了。
接近辣椒苗株的，文言这新手可就难控制锄下去的准头了，想到红奶奶说得一株苗能抵她们一天的工，她果断放下锄头，决定手拔。
一抬眼，好家伙！
视线里全都是撅着的大腚！
非礼勿视，文言收回视线，还是蹲着吧。
可蹲不了一会儿腿就麻了，便又挪挪位置，活动活动腿。
天空变得明朗，露水也干了，手上开始火辣辣的疼。
这就算了，泥土塞在指甲里，那种甲肉分离的感觉，实在让人有些抓狂。
文言看着周围热火朝天劳动的人，长叹一声，闭眼又睁开，加快了速度，用杂草微微剌手的痛感去忽略指甲上的异样。
再后来，文言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了。
她连头都不抬了，只是盯着那一小片地，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衣襟被人提起，魏薇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叫你没个反应呢？”
“下工了吗？”
文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嘴里下意识嘟囔着，身子却是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
就这样脖颈也是一阵酸痛，让文言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魏薇“扑哧”一声，眼底无奈里夹了两分心疼:“还有一会儿呢！今儿我和刘盼得做饭，你忘啦？”
是了，因为新垒的灶不太好烧，所以由魏薇、刘盼、周嘉、陈良栋四个熟手轮流负责第一个星期的伙食。
文言登时就泄了气，整个人又萎靡了起来，摆了摆手：“那你快去吧！”
旋即想到她们得去队上菜地里拔菜，又馋起昨儿在刘外婆那儿吃的油菜苔，拔高声音吆喝了一句:“掐点油菜呗，那个好吃！”
得到魏薇肯定的答复，才埋头薅着草。
许是下工有望，有些酸疼的胳膊手腕都轻快了许多。
另一边男知青们可就水深火热了。
牛走在前头耕着田，知青们就跟在后头耙着泥里的杂草，后面有人拿着板子将泥给擀均匀，还有人扛着锄头掏沟……
反正是一环扣一环，一环不能乱。
这就有些难了！
刚耕的地，那是深一脚浅一脚，一不注意还得摔一跤。
人朝前头扑，腿却陷在泥里抽不出来，抻得人嗷嗷叫。
这步子也有讲究，迈大了，容易泥中劈叉，迈小了容易失去平衡稳不住。
一上午，三人混得跟泥人一样，尽给队里的同志们提供笑料了。
有些嘴欠的年轻后生，更是一口一个小白脸，一句一声软脚虾。
纵使三人都是脾气温和的，也免不了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尽快证明自己。
程良栋本就凶悍的脸，看不出表情变化，但周嘉和程君精神变化就太明显了，这可是实打实逼着文弱书生舞钉耙啊！
身体精神双重压力，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