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彼此是初次相见
&34;留神！&34;
粟山璃璃正欲启齿，眼见少女身后窜出一道白影，顿时惊呼出声。
雾岛时江反应灵敏，感觉到额际袭来的寒意，当即向前跃去。虽举止略显狼狈，肌肤与粗糙地面相割，洁白的膝头绽开殷红伤口，但她成功规避了攻击。
粟山璃璃旋即奔至，握住她的手。然而，事态并未因此好转。
身后之人毫无迟疑，径直飞奔。其目标并非伤害她，而是逃逸。此刻，无人能阻挡，两名少女尚未回过神，白化病孩童已沿着昏暗走廊疾驰而去，直至身影消失在远方尽头。
粟山璃璃与雾岛时江面面相觑，一时陷入静默。
&34;该如何是好？&34;
粟山璃璃轻叹，毫无偶像风范地挠了挠头，向身旁几乎未曾交谈的同龄人询问，此人仅在数分钟前开始互动。
&34;抱歉。&34;
雾岛小姐坦诚道歉。
&34;若非我忽然阻拦，或许他不会逃脱&34;
&34;不，别误会，我并非责怪你&34;
粟山璃璃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个难以应对之人，非因其性格恶劣，而是人际交往中存有微妙偏差，如同出厂设定异于常规，无法与其他部件匹配的零件。
对这座城市而言——这台一旦启动便狂躁运转，吞吐烟雾与嘈杂的巨大机械，她这类部件或许并无需求。但在粟山璃璃眼中，这种与众不同具有别样含义。因此，她并无怨言。
事实上，就算对方只是普普通通之人，她亦不会责怪。错误之源，恐怕在于自身。
从一开始就错了，未能正视自我，过分凝视远方而忽视近处的策略，失败是必然。若她曾将通和教会的&34;下任圣子&34;捆绑，以刀抵住孩童咽喉，此刻尚可踉跄走向胜利，但从下一刻起，粟山璃璃的计划宣告失败，她陷入连为自己找寻借口都无从下手的困境。
对方似乎稍感宽慰。
浅色发的女孩拉着乌黑长发女孩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两人互相扶持，倚靠墙边。
&34;与我说说吧。&34;
两人的发丝交织，鼻尖碰鼻尖，额头触额头，唯有双唇刻意避开。雾岛时江似乎松了口气，平静道：
&34;那孩子经历了何事？倘若仅因预言或性格怪异，并非全然无望&34;
纵使道路荆棘密布，未来或许懊悔不已，却有人仍选择踏入，坚定地渴望直至生命的终点。并非没有获救的可能，哪怕蜷缩在污秽的沟渠，竭力伸向狭小天空，狼狈而濒临窒息，但那根防止轻易跌入深渊的绳索，始终悬挂在那里。
若可行，她愿以长七、八岁的前辈身份，将自己的经历告知那孩子，告诉他生活虽苦涩艰难，但在这个世界，他并不孤独。然后，寻找那位赋予他生活方式的人——再次从&34;她&34;那儿听到昔日的话语，重拾勇气前行。
此乃雾岛时江前来此地的原因，也是她在此的唯一理由。
&34;是啊，若有丝毫可能&34;
女孩的目光黯淡。
&34;但已无法挽回。他已铸成不可饶恕的大错。&34;
&34;你知道他来自何处吗？一家私人医院，长久以来从事着拆卸人体部件再贩售的恶行。他们甚至对活人施行解剖手术。那孩子的父亲去世后，接手这项工作的人便是他。&34;
&34;只是个孩子而已？&34;
&34;正因是孩子，方能做成成人无法办到之事，看见成人看不见的东西。&34;
&34;他确系受人指使，但已犯下罪行，过往的行为塑造了现在的他。你明白，与他人不同，他已无从头开始的机会。一旦误入歧途，便再也无法回头。&34;
&34;原来如此。&34;
雾岛时江点头。
&34;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34;
&34;我无从知晓。&34;
她叹气，神色迷茫。
&34;是啊，我们该怎么做？&34;
&34;你觉得呢？&34;
粟山璃璃湿润的大眼睛望向她。
&34;我无处可去，由你决定吧，无论做什么都行。你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鬼地方，对吧？所以，让我助你一臂之力。&34;
雾岛未作回应。
是的，她有必须完成的事，一直渴望去做的事。
不能在此止步，必须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对方，眼前之事可暂时放下。
即使追上又如何？
她能痛下杀手吗？
若说粟山璃璃因性格而不愿动手，她则是即便决心杀伐，也难以动手的类型。
然而——
雾岛时江拍落裙上的尘土，再次站起。
&34;唯有留在这里无所作为，为自己寻找逃避的借口，绝不可行。&34;
怀揣坚决，她迈出了步伐。
&34;当然是去把他抓回来！&34;
&34;诶？可是！&34;
&34;你以为这是徒劳无功？&34;
她微笑。
&34;我想，也没什么不好。&34;
不甘心的人兜兜转转，最终仍回到起点，这本是常态。
&34;好、好累呼请、请等一下，雾岛小姐我们能休息一会儿吗？&34;
未几，被拉着手腕疾跑的粟山璃璃，气息已难以维继。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她甩开对方的手，弯腰扶住膝头外的裙摆，尽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第一章 黑发少女停步，静观其变
奔跑在前的乌鬟少女驻足而立，她的性情并非善言宽慰之人，亦不露半分厌倦之态，只静静地凝视着同行者。
然而，对于粟山璃璃而言，这份无声的审视却最令人煎熬。片刻后，她无法承受，不自觉转首避开了那视线。
实言相告，偶像小姐自认在同龄人中体力出众……不，应称其为超群。当今的少年们，要么是沉迷于家中电脑，戴着耳机的孤僻宅族，要么是家、校、补习班三点一线的乖学生，或是活跃于闹市与ktv的社交达人。投身体育社团者日益稀少。
粟山璃璃身为当红偶像，却有所不同。练习歌舞，台上台下挥汗如雨，每日严格遵守健康饮食，保持身材，运动量非一般人可比。
然而，相较于眼前的这位异力女子，她的这些努力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莫非你是体坛中人？”
粟山璃璃微微仰首，略带疑惑地打量着雾岛那看似柔弱的身形。
“或许因我每日都会活动筋骨。”
对方淡然回应。
“难怪如此……呃，是在做健身吗？”
“非也，我只是每日借砸毁家具与猎杀小动物来发泄情绪而已。”
对方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粟山小姐选择假装未闻。
“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粟山璃璃眯眼望向前方的光芒，她们已穿越壁画斑驳的洞窟长廊。前方，便是通往地面，亦即剧场内部的道路。
“他跑不远。”
雾岛时江笃定地说。
“他是孩童，体质偏瘦弱，更重要的是，那人畏惧阳光，对吧？”
粟山璃璃豁然开朗。
“对了，我差点忘了。他的肌肤很敏感，稍触阳光便会留下灼痕，这里的人视其为‘圣子’，超凡的象征……”
“不错。如今，离天亮只剩不足半个时辰。故他不可能逃离剧场。”
雾岛时江冷静道。
“无论是躲避还是离开此地，若想生存，与通和教会的信徒们汇合是最佳选择。因为他深知那些狂热者会以生命护他周全。”
对方的话语仿佛透露着熟悉，尽管她曾言，彼此是初次相见……
粟山璃璃欲开口询问，为何她能确信对方在困境中总能做出理智之举。毕竟，那小子不过是个十岁以下的稚童。
然而，她想起了这几日的“见闻”，作为“圣子”，他身上的“特质”如此显眼，如同白纸上的朱砂，于是不再质疑。
粟山隐约猜度出雾岛的“过往”。那是从教会内部情报与直觉综合推断出的结果。或许，两人间有种无形的共鸣，她暗想。
“只是，是否过于急躁了些？”
她喃喃道。
“上方依然危机四伏，我隐约听见枪响，警方对教徒的追捕还未终结。教团中知晓此地秘密者不止一人，他们或许会仓皇至此。若不慎撞见那群狂徒……”
“你会后悔吗？”
雾岛时江墨色的瞳眸直视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先前你还深受感动呢？”
“咳……咳咳！此二者不同。”
偶像小姐脸上微微泛红。
“谁教你总是讲些‘人生’、‘无法逃避’、‘不可挽回’的豪言壮语。抱歉，我对此类词汇毫无免疫力。听见别人口中常挂此类台词，头脑发热也是在所难免……”
谈话间，前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随即，一道身影在入口上方显现，或许是失足，或许是跑得太急，那人直直滚落，头部着地，跪在距离两位少女仅寸许之地。
粟山璃璃愣了愣，只见对方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庞，同时伸手向她的足踝抓来——
偶像小姐僵住的刹那，雾岛时江毫不迟疑，迅疾地一脚踩住那人的不轨之手，同时用力前后挪动鞋跟，使男子的手掌与地面剧烈摩擦。
雾岛小姐的力度之大，令对方痛苦地惨叫，身体蜷曲如煮熟的虾。伴随着“吱嘎”声响，手骨隐约可见，掌心皮肤破裂，鲜血淋漓。
粟山终于反应过来，咬牙一抬脚，直踹向倒地邪教徒的头颅。
初时两脚，他尚伴随哀嚎，但至第三脚，那家伙便昏迷不醒，不再动弹。
“……多谢，你反应真快，厉害。”
粟山璃璃心有余悸地道谢。
“无甚大不了。不过是每日砸家具、猎杀小动物的发泄训练成效……”
“啊啊，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这次，不能再当作没听见了。
见粟山小姐捂耳摇头，雾岛时江乖乖地闭上了嘴。
……
正欲上阶的二人不约而同止步，抬头望去。
两位少女敏锐感知，一同察觉到一道深沉而毫不掩饰的恶意视线——
她们要找的孩子，站在台阶上，冷笑俯视着她们。
……他的双手中，紧握着一把枪。
“……怎么回事？”
粟山璃璃下意识后退一步，喉头微动，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的反应寻常至极，太过寻常——谁能在枪口前保持冷静？
那是能轻易夺人性命的凶器，深黑的光泽流转其上，锐利得令人无法直视，如同黑洞吞噬视线一般。
在和平的现代社会，枪不仅是一支枪，更是一种象征：暴力的，挑战稳定现实的符号，代表极端的不安定因素。人们对它的恐惧远胜任何其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