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纵横策士

    经过了整整两天时间的考校，最终只有区区十二人顺利通过考试，这一数字甚至还不到在山中修学总人数的一半，但其中的金琢和李靖都在通过者之列。

    面对即将离去的金琢，玄奘心中充满了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他始终将金琢和璇儿视为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一般看待。至于璇儿那就更不必多言了，他们俩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彼此间有着深厚的情谊。然而，自从金琢离开后，璇儿仿佛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变了。她原本那活泼开朗的个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沉静、沉默寡言的性格。

    而金琢呢，则在临别之际告诉玄奘和璇儿，其实他姓袁，他的名字叫袁天罡。如果将来他们想要寻找他的下落，请记得一定要记得这个名字。

    金琢走后，玄奘的生活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每日重复着提水上山灌溉庄稼这一枯燥乏味的劳作流程，除此之外便是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埋头苦练剑法。而璇儿却几乎将全部精力和心血都投入到了整理书籍这件事当中，并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耐心对所有的书籍逐一进行细致地统计、分类，最终成功编制出一本详尽完整的索引目录，将谷中珍藏的所有藏书尽皆收录其中。

    在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的过程中，某天璇儿怀揣一本书籍来到玄奘面前，在尚未将书递给他时便开口询问：“江流学兄，近来你的剑法修炼进展如何呢？”

    玄奘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如实回答道：“至今未曾与他人真正交手切磋过，故而对于自身剑法究竟处于何种层次实难判断。”

    璇儿接着追问道：“那么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学剑历程，你是否已有所领悟或心得体会呢？”

    玄奘微微皱眉，陷入短暂的沉思，随后缓缓回应道：“唯速度与力量而已。”

    璇儿走到墙边上，缓缓地拔出剑鞘，露出闪烁着寒光的剑身。她轻轻抚摸着剑梢，那尚未开刃的剑刃仿佛透露出一种神秘的力量。她注视着玄奘，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疑惑，轻声问道：“你觉得运用这把剑，能够拯救多少人的生命呢？”

    玄奘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小鱼被残忍杀害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他本想回答说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也是值得的，但此刻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璇儿似乎察觉到了玄奘的沉默，她微微皱眉，换了个问题再次问道：“换句话说，你认为凭借它，你能够击退多少敌人呢？”

    玄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回忆起曾经与李靖一同练剑时的情景，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他缓缓回答道：“李靖兄曾在看过我练剑后作出过评价。他说，如果面对普通之人，我的剑法造诣或许可以以一敌百；若是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则可抵挡住数十人之攻；而若是面对江湖中的高手，大概也能抵挡两三人吧。至于更高的高手，他亦未曾见识过，所以他也无从判断。”

    璇儿听完之后，轻轻地将玄奘带来的书递给他。书名为《鲁仲连子》，书中详细记载了战国时期纵横策士鲁仲连的思想学说以及他经历过的各种传奇故事。

    玄奘接过书本，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刚一读到书中的内容，他便被深深吸引住了。鲁仲连义不帝秦的坚定立场、游走于诸侯之间的智谋策略、事成之后不居功自傲不求回报、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高尚精神，让玄奘深感敬佩，并开始幻想自己未来能够成为像他那样的人物。走马不作威，仗剑平天下。

    然而，当玄奘仔细思考一番后，突然意识到鲁仲连子之所以能够成就如此辉煌的事业，并不是仅仅依靠一把剑，而是凭借着他那张举世无双的辩才之口。想到这里，玄奘的热情瞬间冷却下来。他深知自己生性腼腆，甚至在陌生人面前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这样的性格，又怎能奢望去游说诸侯呢？那岂不是痴人说梦。

    璇儿此时在边上轻声说道：“我知晓你对功名利禄并无兴趣，但若你成为一名剑客，或许有时只能拯救一人、十人，最多不过百人；然而若你选择成为一名纵横策士，则有可能挽救一城百姓之性命。”

    玄奘听罢，面露难色道：“我明白璇儿你期望我成为一个志存高远之人，只是……只是你也清楚，像我这般不善言辞、嘴笨舌拙之人，让我去做一个能说会道的纵横策士，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璇儿一脸严肃地回应道：“那苏秦当初还是个结巴呢，可他最终却成了身佩六国相印的纵横大家。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纵横策士，绝非仅仅依靠花言巧语，首要之务乃是通晓时势、洞察人心，其次才是伶牙俐齿。不过嘛，你当下最需要锻炼的还是你的口才，从明日起，每日必须对我说一句夸赞我的话语，且不得重复。”

    玄奘与璇儿分别后，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明天应该如何表达对璇儿的赞美之词。说实话，璇儿身上的优点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她不仅容貌姣好，智慧过人，而且能歌善舞，充满灵气，更重要的是，她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如果要细数这些优点，恐怕说上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

    然而，玄奘从小就在寺庙中长大，对于女性，他曾经害羞得甚至不敢正视她们，更别提和她们交谈了。幸运的是，他是看着璇儿长大的，一直将她视为亲妹妹一般。但一想到要说出那些夸赞她的话语，玄奘心中不禁涌起一种哄骗女孩子的奇怪感觉。

    到了第二天，玄奘精心准备好了要对璇儿说的话。为了显得更有文艺气息一些，他还特意加入了好些修饰词语，只盼着璇儿快快到来，好让他一展自己的口才。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璇儿的身影。眼看着太阳逐渐西沉，即将临近傍晚时分，玄奘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前去寻找璇儿。

    璇儿并不难找，顺着她整理藏书室的顺序，轻而易举便能发现她的身影。此刻的她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书籍的分类归纳工作之中。

    玄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移步至她身旁，协助她一同整理起书籍来。璇儿抬眼瞄了他一下，顺口说道：&34;江流兄，你来啦！&34;

    玄奘轻声应了一句&34;嗯&34;，原本已在心中默念不下百遍的台词，此刻却如鲠在喉。然而，璇儿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又全心全意地埋头于自己的事务之中，仿佛全然忘却了昨日给玄奘布置的任务。面对如此情形，玄奘脑海中预先设想的种种场景以及璇儿可能的反应，瞬间化为乌有。

    望着璇儿忙碌的身影，玄奘别无选择，唯有跟随其后，心不在焉地忙碌着。两人默默无语，一直忙碌到深夜时分。最终，璇儿直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打着哈欠道：&34;今日实在无力再继续了，我们都回去歇息吧！&34;

    玄奘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随声附和着说道：“的确有些晚了，我们早些歇息去吧！”说话间，玄奘暗自思忖着，璇儿怕是早已忘却昨日让他夸赞自己的事情了罢，既然如此，那今日便不再提及此事也罢，想到此处，玄奘转身便欲离去。

    恰在此时，璇儿忽然开口将他叫住：“江流，你今天好像还有话要对我讲的吧？”

    玄奘被她这么一问，刹那间犹如做错事的学生被夫子当场捉住一般，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待他回过头去，望见璇儿正一脸平静地凝视着自己时，这才强自镇定下来，努力地平复着心境，继而准备说出原本早已想好的那些溢美之词。

    然而，当他真正直面璇儿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望着眼前这个质朴无华、沉静超凡脱俗的女子时，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费尽心机、精心雕琢出来的那些话语，简直就是一堆空洞无物、毫无灵性可言的废话。于是乎，玄奘发自内心、由衷地说了一句：“璇儿，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孩。”

    璇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回应道：“哦？是吗？那只能说明你见到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了。倘若我刚刚没有及时提醒你，你今日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玄奘面露愧色，满怀歉意地说道：“我原以为你已经将此事忘却了。”

    “作为一名杰出的纵横策士，游说之术的关键首先在于随机应变。毕竟，没有人会傻傻地站在那里，等待你去说出那些预先编排好的话语。其次，你必须让对方感受到你所言皆发自肺腑，充满真诚，令人信服，而且所说的言辞于对方来说必须具有价值的。”

    玄奘完毕，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璇儿为何故意装作遗忘的缘由——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考验和锤炼自己。当即向璇儿诚挚道谢：“多谢璇儿，你费心了！”

    然而，璇儿并未在意，她轻盈地绕过玄奘，背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同时抛下一句话：“明日再来吧！”随后，只留下一个充满欢乐的背影给玄奘。在接下来的时光里，玄奘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他不再像最初那一天一样费尽心思地寻找词语来夸赞璇儿，而是能够根据与她见面时的场景、氛围以及她当下的心境，恰如其分地说出各种赞美之辞，而且每一次都不重复。

    转瞬之间三个月已经过去。玄奘的口才突飞猛进，甚至即将达到口若悬河的境界，距离成为一个话痨仅差一步之遥了。

    或许是察觉到玄奘说话越来越多，璇儿迅速采取措施，遏制住他继续发展的趋势。她要求玄奘以后不必再夸赞自己，转而改为每天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玄奘感觉自己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口才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对于璇儿让他猜测她的心思这件事充满了自信。然而，他并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这个至理名言意味着什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他多么用心地观察璇儿，多么努力地换位思考，从璇儿那里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