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挟持
等办完了入学手续,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之后,陈烟就尝试联系了在恒州警局工作的罗也。
她不知道季铭归是否有派人在暗中监视着她,直接联系警方有些太过于冒险,所以想尝试把罗也约出来,以朋友的身份见面聊。
可是罗也的手机自从她来恒州之后就没有打通过,每次拨过去都是一长串的忙音,最后再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提醒她稍后再联系。
难道恒州警务工作这么忙吗?不接电话就算了,他甚至看到后一通也没有给她回过来。
陈烟心里呕着气,新学年艺术展开展在即,她只得先暂时放下这件事,专心投入到她的展品制作工作中。
说来也好笑,那天晚上的事就像一颗丢入水中的石子一样惊扰了她本已恢复平静的生活,同时也打破了她创作的瓶颈。
返校后到新生入学的这两周里,陈烟和另外几个同门约着跑了不下十次材料市场,几乎每天三点一线往返于寝室、食堂以及艺术自修室,力图将概念设计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一比一还原出来。
晚上回到寝室,他们还要赶制展会当天需要与展品一同展示出来的设计说明展板。
终于,经历了最后两天的不眠不休,陈烟的作品在开展的前一天下午勉强算是制作完成了。
她站到装置的框架中,抬手拨动头顶上方用塑料芭蕉叶裁制而成的巨型“茶叶”,检查它们在尼龙线间穿行的流畅度。
“差强人意。”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知足了。
“你别动,你别动!趁现在还有阳光,我来帮你跟你的作品拍张合影。”江袅袅站在一旁,举着相机变换着各种奇怪的拍照姿势,想要尽可能地找出最好看的拍照角度。
“你也太拼了吧。”陈烟被她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诶,对。就保持这个姿势,头往我这边稍微偏一点点,微笑就好了,不要露出牙齿。”江袅袅胸有成竹地指挥着。
陈烟只好照她说的做。
“拍好了,喏,你看!是不是绝美?我觉得这张设计师与作品的合影完全可以放到你的展板上,你不是正愁右下角空出来的那一个位置不知道用什么凑数吗?”
陈烟接过手机一看,江袅袅这张照片拍的确实不错,夕阳照在包裹于深绿色的铁艺框架外的玻璃纸上,波光粼粼,给装置内的她也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那就用你这张了。”她爽快地答应下来。
以前老师每次交作业都要求一并制作的展板是陈烟最头疼的事情。她擅长动手实践,像设计这样需要绞尽脑汁地想排版、写文字的活儿她一点也不喜欢,江袅袅今天算是替她在最后关头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会展如期举行,本就备受瞩目的年度美院艺术展再碰上新生开学,整个展馆别说有多热闹了。
陈烟他们的作品被安排在了二楼。
徐老师开展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上午虽然人流量不大,但设计师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跟作品形影不离。尤其是像陈烟制作的这种能为观众提供交互体验的装置作品,更需要她一直守在旁边指导大家完成交互,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
除了要兼顾对自己作品的保护和给各位参观者的讲解,这一上午,还有另一件事一直牵扯着陈烟的思绪——那就是季铭归。
往年新学年展期间,麟光作为美院的长期合作企业,都会派公司的设计总监或广告经理来此参观。
今年是季铭归上任麟光执行董事的第一年,查助理早些天就知会了学院,说他会亲自来观展,看看有没有比较有潜力的学生设计师。如果有成绩出色者,可以为其提供麟光秋季新品包装的竞标名额。
这对大学生职业发展中心来说无疑又是一次向社会输送人才的机会。职发的老师一接到消息就开始安排手下的学生组织接待。
这件事陈烟是昨晚才知道的,因为江袅袅,就是大学生职业发展中心老师最终敲定的人选。
昨天江袅袅有多兴奋地跟陈烟讲自己到底是怎样凭借着大学四年对美院的了解,以及那日在麟光茶园参观的经历,自告奋勇地拿下了这个接待工作,陈烟的心就有多凉。
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可她作为装置艺术的设计者,又被自己的作品牢牢地绑在了展馆,一步也挪不开。
因为这份不安,陈烟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来了中午学院安排来帮忙的学弟学妹们,陈烟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潦草地吃了学院派发的盒饭后,陈烟在洗手间遇到了江袅袅。
江袅袅一见到陈烟就开始抱怨:“我的天呐,这看展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老娘站了一上午,小腿都站肿了!”
“嗯?你不是被安排去接待麟光的人了吗?”
难道季铭归身为集团董事,业务繁忙,今天空不出时间过来?
“他们下午才来。”
“哦。”陈烟有些失望。
“唉,我跟你说,今天上午有个小孩,非要上手掰我的设计,他就妈妈站在旁边给他拍照,还一脸笑嘻嘻的,管都不管一下!真是气死我了!”
“啊?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应该提醒妈妈管一管他呀!这要是给你弄坏了,耗时两周才完成的心血不就付诸东流了?”
“我现在也觉得当时应该把我这个装置的成本价格报出来吓唬她一下,可那会儿不是没反应过来嘛而且旁边还有其他的参观者,我怕说出来大家都不敢上来互动了。唉,真难。”
江袅袅一边吐槽一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着粉底,那手拿粉扑在脸上拍打的力道,就好像是把从低素质游客那里受来的气撒在了自己身上。
“下次再碰到这种素质低的人,我一定当场呵住他让他赔钱!”
说完,江袅袅“啪”地一声就将内藏吸铁石的粉底盒合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哎呀,午休要结束了,我先走了啊!一会儿麟光那帮人该到了!”
“嗯,快去吧。”
江袅袅收拾好自己的小挎包,跟陈烟道了个别后一溜烟就小跑没了影儿。
陈烟望着江袅袅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抽出两张擦手纸在手上揉搓。
看来一会还是有可能被季铭归撞见。到时候她只有闷头跟参观者互动,避免跟产生他眼神交流。
就在她准备出去时,把擦手纸丢进垃圾桶的动作仿佛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她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
她拿起一看,目光顿时变得柔软。
原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
“是啊,今天一上午都在忙展览的事呢……可累人了……”
陈烟听着电话离开洗手间,一边跟杨绣发着牢骚,一边往自己展品所在的展区慢慢溜达,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黑影正离她越来越近。
“嗯嗯,按时吃着饭呢,中午吃的是学校统一发的盒饭,菜色还不错,有番茄炒蛋……”
杨绣在电话里问的都是些跟之前日常电联时问的差不多的问题,陈烟含糊地应答着,思绪不知不觉就偷了懒。
猛然间,她的余光瞟到身侧落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身体不由得一震。
腰间的那抹冰凉瞬间沿着她的经脉蔓延至全身,入骨三分。
“烟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电话里杨绣急切的声音在陈烟耳畔环绕,陈烟回过神来,艰难开嗓:“我……我先不跟你说了,这边有事要忙,晚点回给你。”
她火速挂了电话,侧头想要再看清一点自己身后的那道人影,腰间的力道却又加重了。
那尖锐的利器好像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肤,痛得她咬紧了牙关。
“好久不见,陈烟。”身后的男人终于开口。
“你……你是谁?”
“你说呢?”
陈烟咽了口口水,她大概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只是仍抱有侥幸心理。毕竟如果只是普通求钱求色的歹徒,她或许还能通过钱或者其它什么东西跟他换取一线生机。
可是……
“常哥?”她试探性地喊出这个令她恐惧但又不得不面对的名字。
胡达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陈烟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他把此番挟持掩饰的很好,左手搭在陈烟的肩上,右手手握利刃抵在陈烟腰后。
如此亲密的姿势,如果没有观察到陈烟脸上慌张的神情,从正面看旁人几乎发觉不了这两人有何异样。
“把手机给我。”胡达冷言命令道。
陈烟乖乖照做,不过她留了个心眼,上交前摸索着关了机。
他只要不伤害她,让她干什么都行。她现在没时间去想为什么季铭归没有遵守承诺,没时间去纠结为什么胡达要紧抓着她不放,她现在只想要活命!
“我……我怎么会不记得?常哥,如果你是因为我伤了你的眼睛这件事来找我,想要让我为此付出代价……”陈烟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可以。但是你能让我解释一下,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吗……”
胡达迟疑了一下,不知眼前这个女人想耍什么花招。
“你说。”
陈烟稍稍松了口气,她一边四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盘算该如何求救,一边解释道:“我们之所以会在那个废材场遇见,不就是因为那个叫三哥的人吗?我是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包厢,然后被他们绑去的,而你是来替三哥讨公道的……但是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胡达没有说话。
陈烟得到默许,继续说:“他们把我迷晕绑到那个房间,我一睁眼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凶手,这事儿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达语气变得凶狠,好像察觉到陈烟跟他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拖延时间。
陈烟忍着痛,目光在路前方四下观察着。
胡达为了不把自己的行凶表现的那么明显,双手扣住陈烟后便神色如常地跟她慢速前行。
陈烟只庆幸还好她从厕所一出来,就在往自己展区的方向走,这样她跟常哥两个人顺着这个方向,过不了多久也会到达她展区的位置。
那里她认识的人多,更有利于她逃脱这魔爪。她得努力坚持到那儿!
“常哥,我是他们找的替罪羊!我知道我弄伤你的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但是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所以我……对不起,要不然我还一只眼睛给你吧!”
陈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愧疚,语气诚恳,说着就要转身。
“别乱动!再动我让你内脏肠子流一地!”胡达压制着陈烟肩膀的手攀上了她的后颈,指甲几乎抠进了陈烟的肉里。
陈烟被吓得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眼看着她的展区近在眼前,常哥却挟着她停下了脚步。
“想回去找你同学?”胡达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了一声,用那冰凉的刀刃顶着她,迫使她原地向后转,“你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还没说出口呢,别这么着急结束啊……”
求生的机会就这样在眼前错失,陈烟心里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她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说什么?”
“陈烟啊……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吗?”
常哥这句话问得陈烟毛骨悚然,触电般密密麻麻的感觉顺着她的脊柱一路从腰间蹿到后脑。
是啊,他是从哪里得知她的名字的……她明明一次也没在他面前提起过……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老天爷的安排很奇妙。前一秒我刚犯了错,下一秒这惩罚就来了。”
“不过我从前只听说过老子给闺女报仇的,闺女给老子报仇,我还是头一回见。没想到你爸那么怂一个人,居然能生出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儿。”
“你说稀不稀奇啊?陈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