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听公公讲那过去的事
“薛小主容禀,”陈普发肃容道:
“太武皇帝英明神武,顾皇后和顾阁主更是绝世双姝”
随着陈普发苍老声音的述说,一段尘封的历史慢慢展现在黎大面前。
乱世终于英雄与巾帼之手,前朝太武皇帝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后宫顾皇后仁慈宽厚,初任阁主豪爽不羁,不仅手下青骛将听民声监吏治,每每亲自白龙鱼服,使得民间疾苦冤屈上达天听,御史台、军机处往往被打得措手不及,却又因证据确凿不能亦不敢找皇帝诉苦,只能怒目顾阁主。
自栖梧阁大门一开,下至偏地县衙、地方官员、上至六部、御史台、军机处无不兢兢业业,唯恐一个疏忽,便被阁主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顾阁主混迹军中民间,那骂人的话粗俗不堪,挨一顿骂不说,回去接了青脉笺,还得速速查明事情始末,反馈栖梧阁,然后被恶劣的栖梧阁主挂在宫门口示众,颜面尽失。
黎大听得津津有味,顾凤飞这小姑娘不错啊!极对黎大的胃口。
海晏河清,四方来朝,有凤梧相得之功,可惜好景不长,几代之后顾凤飞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掌凤印者母仪天下,可都遵循祖制,给予掌青脉令者充分尊重,甚至有几代皇后势弱之时由栖梧阁主相助上位。
一般青梧阁主听命于皇后,唯一的一次分歧,直接导致凤梧分裂,阁主抱病而去,皇后亦痛失臂膀。
陈普发叹了一口气,“后来情况每况愈下,时至今日,后宫规矩越来越多,宫中之人不得妄议朝政,言路闭塞,和前面几代相比,凤后无异于自囚后宫,据说是最后一任青梧阁主的诅咒。皇后便严禁宫中之人谈论凤梧阁,违者,慎刑司杖毙,同殿者同罪,罪及家人亲族。”
那是和帝时期的事情了,苏贵妃和手帕交福妃同时入宫,仍如闺中那般交好,两人约定互相护持,苏贵妃端庄秀丽,福妃聪慧明丽,一样家世美貌,皇帝陛下一时难以抉择。
青梧阁偏向福妃,认为福妃处事宽厚,有容人之德。
凤位空悬,苏贵妃位份高一阶,福妃有青梧阁支持,本以为姊妹之间公平竞争,谁料苏贵妃趁福妃产后体虚之时,亲手照顾福妃膳食,又收买了青梧阁主心腹,给青梧阁主下了异毒,福妃血崩而死,青梧阁主幸而未死,拷打了那叛变的心腹,这才得知,献毒计者与献药者皆为苏贵妃亲阿兄。
青梧阁主血洗后宫,屠了与此相关的宫人大半,其时深秋,后宫的血比树上的枫叶还红,青梧阁主一把血淋淋的剑直指苏贵妃,和帝匆匆赶来,因福妃那毒分次微量下在膳食中极为隐蔽,苏贵妃又抵死不认,和帝居中调解许久,这才保下苏贵妃。
青梧阁主又抱病直入苏家,当着苏家满门老少爷们的面,杀了苏贵妃的亲爹和亲阿兄,又带着青脉令愤然退出宫中,不知是遁入江湖,还是毒发身亡了。
苏贵妃与父兄感情深厚,一状告到御前,和帝已失福妃,尤疼苏贵妃,心疼她失亲之痛,亦觉青梧阁主毒入肺腑,状似疯癫,已失人性,所言之事作不得准,因此仍立苏贵妃为后。
这段历史并不光荣,因此被苏皇后连同和帝一起隐去了,几代以后,知情人死去,如今已无人可知。
“既然无人可知,公公又如何知晓?”
“这些只在帝后之间口口相传,老奴略知一二,还是从受过青梧阁恩惠的老宫人口中得知。”
“大部分,是昨夜小主睡下后,摄政王亲口告诉奴才的。”陈普发躬身道。
“段斯珩竟也知道?”
黎大惊奇,段斯珩如今年纪尚小,连我的零头都算不上,又如何得知史书上尚未记载的后宫之事。
“是,王爷乃先帝与太皇太后掌上明珠,天生聪慧,从极小的时候便抱于膝上听政,悉心教导。”
“先帝早年南征北战,并不能时时教导太上皇,反而是与之相差多岁的摄政王,文治武功,皆是先帝闲事亲手所教,”
那时尚且年幼的摄政王边听边摇头,先帝问:“吾儿为何摇头?”
摄政王并不急着回答,又略作思考,重新整理了思路,这才奶声奶气说道:“青梧阁主杀苏氏之父兄,并非毒入肺腑,失了心性,而是早已预见和帝性情,既失福妃,必立苏氏为后,诛杀苏氏父兄,一为警告,二为震慑,苏贵妃毫无敬畏之心,任性妄为,去其父兄,如拔其爪牙,后宫才得休养生息,前朝才得安宁,否则苏氏性情暴烈、任人唯亲,又兼母家势大,外戚把持朝纲,我顾氏江山,危矣。”
先帝捻须微笑,目露殷殷赞许之色。
果然苏氏掌凤印后,性情收敛,又市恩收买人心,竟处处学起了福妃,只是对栖梧阁深恶痛绝,暗中血洗青梧阁余党。青骛将并未全部追随栖梧阁主而去,留下的不乏有才能者,苏皇后却一概不用,甚至罗织罪名将他们投入大狱,青骛将或死或残。
昆山玉碎凤凰叫,栖梧阁殿门紧锁,再不见凤梧相得之景,曾有帝后有心重启栖梧阁,可惜皆是枉然,没有青脉令的栖梧阁只是一个庞大的空心壳子,栖梧阁的传说便随着最后一任阁主消逝于历史滚滚洪流之中。
难怪那日黎大落于栖梧阁,便觉有些异样。
栖梧阁落建于后宫与前朝之间,既有宿卫后宫之意,又兼拱卫前朝之职,虽历经岁月风霜洗礼,却屹立多年而不倒,正在静静等待他新的主人,重焕往日荣光。
黎大突然想到苏丹妲,悚然一惊,看向陈普发。
陈普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薛小主敏锐,确是苏家之后。”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苏氏虽遭横祸,却是人才辈出。”
“苏家女貌美性坚,一向是上京豪族联姻的上选,历史上嫁入皇家的女郎不计其数。”
“先帝时有担忧。”
黎大想起那日慈蕙宫太皇太后说的,苏氏势大,两代为后,恐非大晟皇朝之福,
&34;这些事情,段景之知道吗&34;
&34;皇帝陛下”陈普发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以段景之的性格,想来知道了也不当一回事,这个莽夫。
黎大翻了个白眼,真想敲开段景之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狗屎。
罢了,左右与我无关,大晟皇朝是姓段还是姓苏,与我黎大又有何关系。
朝代更迭,堙灭在历史尘埃中的不知几何,黎大几次访友路过人间,朗月清风,旗帜更改,不知谁人称了王谁人又败落成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