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七章 栖梧阁
黎大拎着两桶衣裳回到小河边,陈普发已经迎了上来,要帮她把手里的衣裳提过去。
“不必了,我正在受罚,公公能来我已经十分感激,不必帮我。”
“哎,薛小主受罪了。”
“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小主过于乐观了些,这宫中,苦难只会越来越多,”陈普发摇了摇头,
“并不是犯错领罚,事情便翻篇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黎大毫不在意地应道,
“何必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提前忧愁。”
黎大笑着问,“公公是带着答案而来么?”
“薛小主所问之事,是问对了人,奴才是知道一些,可”陈普发欲言又止,
“这是杀头的事,倘若被传出去,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你放心,陈公公只有一个脑袋,我保证他会好好长在你的脖子上,直到你长命百岁,寿终正寝那一天。”
“那就承蒙薛小主吉言了。”陈普发躬身行礼道。
黎大目光落在他一身靛蓝的太监服上,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我记得此前见你,你穿一身红蟒袍威风凛凛,怎么如今竟不穿了?是段斯珩克扣你例银吗?”
“薛小主取笑奴才了,奴才那一点例银,摄政王怎么会看在眼里,除了内务府领着的,王爷每月还会给奴才一笔养老银子。”陈普发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
“那身红蟒袍太扎眼喽,奴才如果想伺候摄政王,便不能披着这一身皮。”
黎大摇了摇头,“不能简单说么?你们话里有话的,我不想猜。”
陈普发难得哈哈大笑,黎大皱着眉头看他。
“天威叵测,做奴才的不敢多加揣摩主子的心思,可如今朝堂上的声音太杂太乱,”
“王爷自是英明神武,我们做奴才的,却得时刻小心谨慎,不敢行差步错。”陈普发躬身,又朝黎大一礼,说不出的恭敬小意。
黎大眯着眼想,二丫说的陈公公有好些凶残的御下手段,又想起之前几次见面,他对着我一只猫喊打喊追的样子,看来人类果然都有两副面孔,哦,不,可能更多。
“那段景之到底行不行啊,不然直接换个人当皇帝,”黎大有些不满道,天子之事,可以这般胶着拖延么?
“据说段斯珩未及弱冠便在神鸾军中真枪真刀地厮杀,又代天子巡狩四境,怎么同样是皇子,段景之如今妻妾成群了还如此稚嫩。”
“你们圣人不是云过&39;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39;,他如今做到哪一步了?”黎大问。
“薛小主慎言,嘘,小点声、小点声……” 陈普发极快地环顾四周,恨不得将黎大的嘴捂住。
“这岂是小主和奴才能谈论的,万一被人听去,那可是人头落地、诛连九族的大罪啊,”
“薛小主身处后宫,应时刻警醒,言语当心些,”
“并非所有人都像摄政王和皇帝陛下一样大人有大量,多的是等着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坏玩意儿,”
“宫中不比黎岛,行差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薛小主当心祸从口出。”陈普发一叠声交代着。
“说说都不行么。”黎大轻哼,见他惶恐神色不似作伪,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小主是不是在宫中有未了之事?”陈普发很快转了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黎大看向他。
是了,那日他和段靖琰一同进入宝瓶殿,以这老家伙的嗅觉,应是猜出了此事背后并不简单,可能连背后投毒之人他亦有猜想。
“奴才观薛小主通身气派,不似宫中之人,世人皆追名逐利,薛小主不畏强权,不慕富贵,却是与薛老神仙一般的仙人之姿。”
“薛小主有所求,却意不在后宫?”陈普发小心翼翼道。
“你这公公,人老了心却不昏。”
“他们都说我刻意媚上,取巧邀宠。”黎大冷哼,
“我根本不屑段景之三瓜两枣的小小恩赐。”
若非黎大所愿,强求于我,便是泼天富贵落在眼前,我亦弹指拒之,便如同我不屑古惠国倾国香火加身。
多少修真宗派三邀四请,又许以稀材重宝,求黎大一顾,庇护山门,日常如同祖宗供奉,只求我关键时刻出手。
修真界那些老家伙翘首以待,只为一睹黎大飞升的天生异象,我又为何要如他们所愿?
“薛小主生性不羁,纯真率性。”陈普发赞道。
“是。”黎大极干脆地应道,
“我要找一个人,让她血债血偿,”
“待此间事了,我便返回黎岛,不再过问世事。”
“薛小主,奴才斗胆问一句,”
“倘若此人,位置极高,薛小主即便找出来也拿她没办法?”
这句话有点耳熟,黎大刚刚才听过。
老瘦女犯似哭似笑的那一句“倘若报仇的对象,位高权重,你如何穷尽力气,都奈何不了她,又当如何呢?”一直萦绕在黎大耳边。
“不如何,一拳毙之。”
“谁胆敢替她挡在前面,一拳一个。”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天子之怒和匹夫之怒都没有什么用。
“薛小主三思,切莫不要一时意气,陷自己于险地。”陈普发颤颤巍巍地劝她。
“何况薛小主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此人是谁吧?”
黎大郁闷地点了点头。
那人一把鸩毒杀了薛宝屏,便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
但她不急,雁过留痕,他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到那时,便一爪拍死!以慰薛宝屏黄泉路上安心。
要跟黎大比耐心,还嫩着呢!黎大眯了眯眼,仰脸想道。
“后宫之人行事隐蔽,多的是借刀杀人,薛小主切勿只看表面的眉眼官司,”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陈普发擦了擦头上的汗,婉转劝道。
“嗯,我知道。”黎大点了点头,
“不然我也不会找你问栖梧阁之事。”
“是,薛小主天生聪慧,有勇有谋。”
这几日陈普发对黎大越发尊重,嘴上似抹了蜜,黎大感到奇怪,却十分受用,因此也并未深究,还是正事要紧,省得稍后又有人相扰。
“说说吧,栖梧阁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