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抢地盘
酒劲上来,黎大脚步踉跄地落在紫极宫。
修道之人早已辟谷,她亦不好杯中物,几杯下肚,差点找不到紫极宫的窗户。
二丫沏的浓茶一闻就很苦,又笑洒了半盏,凉了半盏,她是一口没喝上,更别谈解酒。
这会儿酒劲、困意一起翻山倒海涌上来,仿佛有十万只小鱼干和十万只风干鸡在朝她招手。
黎大柔弱无骨地滑入锦被,伸个懒腰,翻了肚皮,倒头便睡。
不多时,锦被突然被人掀开,灯光刺目。
黎大不满,眯缝着猫瞳,正要给扰人清梦的家伙一爪子。
没想到段斯珩眼疾手快拎住她的脖子,将长剑收回剑鞘,递给身后随侍的陈普发。
“原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宵小敢在宫中行刺,”
“竟是只平平无奇的狸奴,你倒是会挑地方。”
黎大挥舞了一下四肢,无奈酒意未退,手脚都不听使唤,奈何不了他。
喵~黎大不满地冲着段斯珩叫。
酒意未销,困意正浓,声音绵软乖顺,简直是黎大之耻。
“知道求饶?”
“可你眼睛好像不是这样说的,野性难驯,看着想抓人。”段斯珩拎着黎大的后脖颈,欣赏了好一会儿黎大软绵绵四肢悬空的醉态,
“狸猫可以睡这么死?”
“还是惯犯,你是那只不尊佛陀的小猫?”
“是奴才懈怠了,请王爷将这猫交给奴才处理。”陈普发弓着身子,伸手来接。
他眼看着要将黎大递给陈普发,却手腕一停,身子一转,将她放在窗边矮榻上。
黎大本想与他理论,困意却不断上涌。朝他喵了一声便蜷成一团继续睡。
“将奏折和陛下的功课拿进来。”
他鼻子微动,俯下身子轻嗅,
“还是只偷酒喝的醉猫。”
“王爷,夜已经深了,不如早些歇息?”
他看向陈普发,一言不发。
“奴才僭越了,奴才遵命。”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黎大踩上桌子,巡视屋内。
灯火已熄,案牍山高。
一室昏昏,唯有她的眸子如两颗璀璨的东海珠。
黎大眯了眯眼,伸了伸懒腰,是时候跟这人好好磋商一番,看看谁才是此间主人!
她飞天一跃,跳上锦被,想将鸠占鹊巢的摄政王拨下床,没想到睡梦中的段斯珩居然十分警觉,她带着呼啸之风尚未降落,便被段斯珩双手接个满怀。
段斯珩醒得极快,睁着一双瞬间清明的黑眸,抓住黎大的后脖颈,利落地往矮榻上一丢。
锦榻绵软,黎大落地一时不稳,脑袋歪了一下,脸着地了。
这对平衡性极佳的猫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黎大惊了一下,猫瞳圆睁,似乎不敢置信。
她居然被区区人类丢出去了?
而且她居然没有稳稳落地?
床上传来摄政王低沉的闷笑声。
那笑声有如实质,清晰地传入黎大的耳中。
太放肆了!区区人类!竟然敢嘲笑黎大!
黎大愤怒地喵了一声,再接再厉助跑,起飞,落地。
却被段斯珩一次比一次轻车熟路地接住。
“等等,别闹了。”段斯珩按住张牙舞爪的黎大,
“你是饿了?”
“陈普发。拿些清水和小鱼干进来。”段斯珩吩咐道。
听到小鱼干,黎大的猫瞳骤然被点亮,炸飞的毛都落到了原处,她优雅并坐,仿佛刚刚那只癫狂到需要驱魔的猫不是她一样,见她平静下来,段斯珩将她放到锦榻上,随即坐在案前翻看奏折
陈普发悄无声息走进来,将清水和小鱼干放到黎大榻边的小几,安静地退了下去。
黎大低头闻了闻。
不错,知道上供了。她伸手往水碗里沾了点水,舔了舔,叼起一条小鱼干,仔细嚼了嚼。
研石和砚台相摩擦的细碎声响传来,黎大耳朵动了动,看向大半夜只睡了个囫囵觉便起来研墨干活的摄政王,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将他吵醒的事实。
黎大优雅地在桌案上站定,仔细端详段斯珩,在小鱼干的加持下,看他一张脸,比段景之不知道顺眼英俊多少倍。
段斯珩抬眼看着黎大,她猫瞳滚圆,嘴角微翘,衔着几条小鱼干,黎大歪头看他,嘴里一条小鱼干随着她的动作掉了下来。
沉静的眸子瞬间起了波澜。
唰的一声,段斯珩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划出一团浓墨。
黎大将嘴里衔的小鱼干松开。
心想,没想到一向沉稳的摄政王竟然对我的投食如此感动以至失态。
黎大嘴角愈翘,小手将那条小鱼干往段斯珩面前推。
“陈普发。”段斯珩压抑着怒火的语气有一丝不平静,不复以往疏清。
“王爷有何吩咐?”
“把他弄走。”
“?”黎大歪头,瞪圆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待陈普发一双老手朝她伸来,黎大叼起小鱼干,往他头上一踏,三两口吞掉小鱼干,又将小几上的小鱼干一口含了,回宝瓶殿了。
黎大想,段斯珩果然心思莫测,竟然能抵挡住小鱼干的诱惑。
次日一早,宫女秋华传皇后口谕,要黎大去坤宁宫请安。
秋华一身绿衣,进退端庄,有如大家闺秀。
二丫仰着头,眼里的仰慕快要溢出来了。
黎大心想,我本无须晨昏定省,此时突然召我,事出无常必有妖。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样。
想到那一屋子味道各异的脂粉味和口蜜腹剑的姐姐妹妹,黎大有点想炸毛。
左右是躲不过。
还是混在人堆里装模作样罢。
紫琴已经快手快脚往她脸上鼓捣,双丫睁着眼睛,小雀斑也不蹦蹦跳跳了,看着有几分小动物般笨拙的无措。
坤宁宫金碧辉煌,比之毓庆宫还要阔大华丽。
后宫妃嫔众多,除了潜邸旧人,多了许多脸生的小丫头,想来是新皇登基,又添了人,不知道是哪些重臣还是哪些小国进献来的。
皇后端坐首位,妃嫔一起行礼。
“姐姐的衣服鲜亮”、“妹妹又得了皇帝陛下赏赐的糕点,圣宠正浓啊。”这些客套但必要的日常恭维后,便开始夹枪带棍地互相坑害。
丽嫔率先发难,便是原先那个一口一个“妹妹”的李良媛。
青书想来在她面前嚼了不少舌根。
他们赞段景之温厚仁善是有几分依据,潜邸旧人的位份看来都不低。
黎大却没想到李良媛,现今的丽嫔开口却是冲她而来。
“皇后娘娘,各位姐姐们,昨儿本宫听说了一件稀奇事,”
“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
“什么稀奇事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梅妃着一袭蔷薇红的宫装,未语先笑,掩着唇,看着十分娇俏,难怪入宫没多久,便被段景之封了梅妃。
“可能是丫头们以讹传讹,乱嚼舌根。”
“这帮子奴才真是胆子肥了,什么人都敢编排。”
“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我听说宝瓶殿的主子,昨天要饭要——”
“说错了,对不住啊薛小主,本宫一时口快,是到内务府要例银。”
“想来是丫头们看错了。”
“哪有主子连颜面都不要了呢。”
“啊?可不是,哪有主子做这等事。”有几位嫔妃出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治宫不严,指示内务府克扣例银呢。”
“内务府总管刘公公可是琦妃娘娘的人,保不齐说是琦妃娘娘指使的。”
“姐姐说笑了,本宫可不曾见过薛小主,既无交往,又何来指使之说?”琦妃用手拨弄鬓边一朵鲜妍的花,慢悠悠地看向黎大。
皇后娘娘厌烦地目视前方,似乎这些纷争她也不想听,不想管,却不得不听不管。
既如此,不进宫便罢。何苦深陷这泥潭。黎大腹诽道。
“薛氏,可有此事?”
“娘娘问你话呢,发什么呆,还没想好如何为自己开脱吗?”丽嫔讥讽道。
想着红尘炼心亦是修行,黎大按耐下性子听他们说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到她,黎大当即毫不犹豫大声说道:
“没错,是我去的,宝瓶殿例银已经两个月没发了。”
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