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狗叫
树上的鸟雀叫了几声，紫琴在帘外低咳一声，黎大睁开眼，“进来。”
“主子，昨日春菲姐姐来了，说太子妃娘娘召集东宫所有妃嫔向皇后请安，奴婢这就帮您梳洗。”
“嗯。”黎大应了一声，青书和红秀端着各式盥漱的盆盆瓶罐进来。
“我自己来。”
“是。”
黎大简单洗漱了下，看了几眼铜镜里的薛宝屏。
昨日的铅华已尽卸去，黄铜镜中映出一张清秀的脸。
她长眉细眼，未着华服，仍是黎岛那个乖顺却又活泼靓丽的小女孩模样。
黎大勾了勾嘴角，左右各现出一个小梨涡。
外貌一般无二，只是眼神并不一样了。
那般柔和天真又俏皮的小女儿家神态，是谁也学不来的。
黎大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直接将这般人畜无害的你鸩杀了？
盯着镜子里的时间久了些，青书有些突兀的声音响起：“良娣，还是奴婢来帮您梳妆吧。”
“万一误了请安的时辰，太子妃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黎大歪头看着青书，并未言语。
青书直视着黎大，将她的头发打散，“良娣清净秀美，今日还是梳灵蛇髻吧？”
“寻常发髻即可。”这个丫头眸中盛满欲望，心思不纯，她不喜欢。
“你来。”黎大指了指紫琴。
青书咬了下唇，眼里有羞愤之色一闪而过。
“是，主子。”
紫琴快手快脚梳了朝云近香髻，又取出早已熨好的衣裳帮黎大穿上，这衣裳有些复杂，层层叠叠，配饰极多，倘若自己穿，肯定要闹无数笑话。看来一时之间，还无法将这些宫人都打发了。
黎大心想，有些人，却是留不得了。
废了好些功夫，等黎大到毓庆宫时，东宫的妃嫔都到得差不多了。
脂粉香膏，味道浓烈。
虚伪笑靥，令人不喜。
黎大屏气，想着不如一爪踏下，让大晟皇朝的后宫就此烟消云散吧。
“宝瓶殿大，难怪妹妹来得迟了。”一道不冷不热的嗓音传来，黎大循声看了过去。
“是季良媛。”紫琴低声提醒。
薛宝屏与太子殿下成婚不久，尚未认得后宫所有人，她的婢女便轻声提醒道。
“谁是你妹妹。”黎大低哼了声，
“薛宝屏一枝独苗，可不曾听说还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姐姐。”
“你！”季良媛没想到往日那般温顺的薛宝屏竟会当场给她没脸。
“好了、好了。”李良娣出来打圆场，
“时辰不早了，我们不要在此吵吵闹闹的，快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陛下突然云游，”太子妃别有深意地看了黎大一眼，“太子殿下如今事务繁多，姐妹们应该更和美一些，谨守本分，不为太子殿下分忧也就算了，谁要是在此时添乱，就不要怪我不轻饶她了。”太子妃年纪虽小，却是十分威仪。
“臣妾谨遵娘娘教训。”嫔妾躬身行礼。
“走吧，秋华，时辰差不多了。”
“是。”
天刚擦亮，后宫妃嫔皆已到了坤宁宫。
居于上首的皇后神情憔悴，比起段景之昨日的神色却要好许多。
待众人请安，皇后赐了几个曾诞下皇子的嫔妃座位，略说了些话，便说她要带妃嫔向太后请安，让大家退下，东宫妃嫔中却独留下太子妃，仔细问着皇太子日常起居，睡了多久，吃了多少，御医可请过平安脉，太子妃一一回答。
黎大顺着告退的妃嫔走在最后。
没走一会儿，便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落后与她并行。
“喂！薛宝屏、薛良娣。”她压低声音喊我，语气却十分娇蛮。
“昨夜睡得好吗？”她带着几分恶意，开口直白地问。
“骆毅萌？”黎大直接看向紫琴问道，紫琴轻轻点头。
“你！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居然连我都不认得。”她眼中噙泪。
骆毅萌年纪尚轻，想来在家中受宠，因黎大一句轻忽便要落泪，却是后宫中难得一见喜怒鲜活的人。
“对于不相干的人，我不觉得有记住的必要。”说着黎大便加快脚步。
“你别走，我看你脸色不好，昨天不好过吧。”她突然笑了，有几分得意。
“当然不好过，昨天她祖父不知怎地，将皇帝陛下怂恿走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还不知道怎么责罚呢？”嫔妃笑着说。
“骆良媛还不知道吧？”
“天可怜见的，就这样把你留在宫中，无根无基的，也不知道能……”
“端妃娘娘可要慎言，平日里端妃娘娘最得盛宠，可皇帝陛下这一走，皇后娘娘第一个看重的，可不一定是薛良娣了。”妃嫔相争，争着争着便有了火药味。
骆毅萌凑到黎大身边，大眼莹然，
“只是给你一点小教训，我们扯平了。”
她这一番说辞，早已引来四周看好戏的视线，黎大却视若无睹。
骆毅萌突然觉得，薛宝屏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午歇后，紫琴带着宫女打扫宝瓶殿，黎大想往御花园走走散散心，紫琴让青书一行人跟上。
黎大回头看了一眼缀了一串的宫人，有些无奈。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因而周身的气压更低。
骆毅萌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正虎虎生风地打着一套拳法，引来随身宫女太监阵阵喝彩。
“皇宫里竟还有杂耍？”黎大疑惑地问青书。
“噗嗤……”宫人忍不住笑，又觑着骆毅萌的脸色强行忍住。
“见过良娣。”宫人纷纷行礼。
骆毅萌涨红着脸，却梗着脖子不向黎大行礼。
“妹妹可是太不懂事了些，按理薛良娣位份比你大，妹妹可是要先行礼问好的。”季良媛从树荫下探出个头，笑着做理中客。
“你不也没行礼。”黎大看着有些不解，昨日里对着我喊妹妹的也是这位季良媛。
按照宫中的礼仪，姐姐妹妹的称呼不外乎位份、得宠程度、年纪，黎大冷眼看了几日，薛宝屏这个位份在东宫倒是不算低了，除去皇太子段景之、太子妃苏丹妲，与之平起平坐的良娣只有一位，其他人都是俯首称妹妹的。
虽然她并不在意宫中的礼仪，但要是有人表里不一，她黎大可最喜欢看别人出糗了。
季良媛拉下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礼。
黎大看向骆毅萌，她噘着嘴，直直看着前方。
“你不行，空有花架子。”黎大直接说道。
闻言骆毅萌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挂着两串剔透的泪珠，不服气地朝黎大伸手比了个邀武的动作：
“我只知道你有个当道士的爷爷，倒不知道你也精通武学，请赐教。”
“宝屏妹妹可真是多才多艺，何不让我们大开眼界呢？”
御花园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快看，听说薛良娣和骆良媛打起来了……”
“快去，快去禀报太子妃娘娘……”
“这般切磋无甚意义，不如我们定个彩头如何？”黎大看着她嫩白的手，提议道。
“别讲得好像你稳操胜券一样。”骆毅萌恨恨，脸上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输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输了，任你处置，如何？”黎大笑眯眯看着她，嘴角的梨涡终于是绽开了。
“良娣！”青书有些生气地拉住我：“主子何必跟骆良媛赌气呢？这该如何是好……”
“听说骆良媛自小跟着骆小将军习武，连宫中的侍卫都打不过骆良媛呢……”
“我们宝瓶殿可丢不起这人……”
“你要是能赢我，别说一个问题，你要问十个，我都答应你！”
“哼，你要是输了，就在此跪着学三声狗叫！”骆毅萌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