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京鹅肉
薛宝屏在屋内唤了几声,
“咪咪、咪咪?”
“小祖宗,你在哪里呀?”
黎大懒洋洋从假山里钻出来,实在很想开口纠正她“请叫我黎大”,“咪呜咪呜”和喵喵叫都是你们人类想当然的拟声词。
“宝宝,你是一块美味的奶油小蛋糕。”薛宝屏一把将黎大抱起来,摸了摸她冰冷的四肢,拿了块热帕子擦拭,笑靥如花,便开始夸她,
“你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粉色的鼻子是第一缕晨光熹微,你的身体像棉花糖一样柔软。”
“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
罢了,黎大心想,她对着我话已经够密了,再能沟通岂不是比昨天偶然落脚黎岛的乌鸦还聒噪。
“啊?师兄,你快看!”薛万云新收的小童子冯惊春惊呼出声。
黎大在薛宝屏怀里舒适得几欲如梦去找周公抓蝴蝶,听到小童子的惊呼,勉强掀开眼皮,顺着冯惊春胖乎乎的手指头,遥遥往山脚望去,一方白玉銮轿,顶上一抹鹅蛋大的红宝石,正有些黯然地离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二仙鹤齐飞白玉銮轿?”小童子唇红齿白,胖脸上表情夸张,惊呼连连。
“可不就是十二仙鹤齐飞白玉銮轿?”赵修竹明显有些见识,虽然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却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前些年一直未落大雪,因此你没见过,”
“大晟皇朝的皇帝老儿一心修仙,尤为推崇咱们老神仙,也就是你师父薛仙师,每逢雪浪之路形成,便派人往黎岛恭请,都成了京城五景之最,”
“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每次御街上围观十二仙鹤齐飞白玉銮轿回程的老百姓,嚯,好家伙,那头伸得跟鹅一样长还一样整齐。”
“你猜,赌坊的赌笏开到几何?”赵修竹一边说着,手下的动作却不慢。
小道童却是听入了迷,不知不觉忘记手下的动作,跑到他面前问到,
“多少,赌笏开到了多少?”
“这个数。”赵修竹伸出右手,弯了弯食指,神秘的晃了晃。
“多少!竟然有这么多。”小道童震惊,
“那我师父,就真的,一次都没去京城吗?”
“那是自然!”
“薛仙师可不是普通的修道者,他已窥”赵修竹往上轻轻一指,又赶紧拿袖子盖住手指头。
“你可上心些,机灵点儿,拜在薛仙师门下,已是皇帝老儿百般都求不得的仙缘啊。”
赵修竹有感而发,当下心中微惘,他是昆华宗的外门弟子,虽被派到松鹤轩,却与冯惊春不同,并非薛万云的弟子。
修仙隔红尘,尘世富贵难求,仙缘却比富贵更难求上千万倍。
“谨遵师兄教诲。”小道童恭敬拜谢。
待黎大睡够了睁开眼,小道童已扫好雪,与薛宝屏一人一个蒲团正在修炼。
黎大百无聊赖地伸了一个懒腰,遥遥往山门望去,仿佛看到大晟皇朝御街两边的百姓伸得跟鹅一样长,十二仙鹤齐飞白玉銮轿空飞,人们一脸既失望又是意料之中的表情;赌坊的帮众掸了掸衣裳上的灰,一脸平静喜悦地收起银子:总有不信邪的外地人兴致勃勃的下注,赌那仙气飘飘的黎岛仙师终有一日坐在白玉銮轿进京上殿受皇帝老儿封赏,却无一次成真。
黎大咂吧了一下嘴,上京鹅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站了起来,抖了抖脖颈与前胸威风凛凛的长毛,轻手轻脚走进薛万云的房间。
老头儿独自在房间里鼓捣些什么。
他闷闷不乐,自言自语,
“大道无情,难修难修啊。”
“丫头命星微弱,恐有劫数。”
黎大跃上桌案,将龟壳拨落。
“哎!猫儿,小心些,这是前几日渔民偶然捕捞上来的龟壳,纹路奇特,似有天启,这才一路送到昆华宗来……”
“咦?”老头儿看了一眼,猛地蹲下来,盯着地板上的龟壳念念有词,
“这卦象,紫薇与鸾星……嘶,似与皇家有姻缘之兆。”
“一线天机,天机一现。”
“难道死劫可解?”他抚须思考道。
这算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红鸾星动,乃姻缘之兆,只要薛宝屏成了亲,便能避过生死大劫。
却是闻所未闻姻缘兆能避生死劫的。
黎大轻哼一声,在她看来,薛万云修道稀松平常,占卜亦不准,唯有丹药还算拿得出手。
“哎,也只能试试了。”
“猫儿,猫儿,我们陪宝屏走一趟吧。”
黎大震惊:走去哪里?你这个老老人儿,怎么又开始异想天开了?
“同行之谊,恐尽于此啊。”
又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黎大动了动耳朵,赶在声音消散前勉强捕捉到。
一饮一啄,皆是前定,修仙,便是要跳脱红尘,循因成果,此一趟,既是薛宝屏的一线生机,亦是他薛万云留下子嗣应了的因果。
因果皆了,修太上忘情,便是无情道。
“以防万一,再炼一颗固魂丹,已尽人事,只听天命了。”薛万云摇了摇头,往丹房走去。
罢了,左右“妙斋”不知何时便有凌湛鸿上门兴师问罪,又蹭了小宝屏这么多好吃食,便走一趟。
黎大心想,反正只要在人间待到薛宝屏成亲,又不是给她养老送终,想来一年半载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