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娜】我想唱歌
大雪没过脚踝,小小的女孩站在小酒馆的门前,她的眼前是一个女人毅然决然、落荒而逃般的冷漠背影,是放下娜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美玲女士。
大崎娜娜看着女人高大但弱小的背影,神色呆滞。
“为什么……死前还会想起这个女人……”
抬起手,看着眼前小小的手掌,周身的冰冷来自空气而非海水。
想象中的窒息并没有出现。
“不……小八呢……”
记忆还停留在小八哭着向自己跑来的情景。
“发生了什么……”
“对了,小八找到我了。”
“五年……没有见面,她还是会来找我。”
“但是我做了什么?我独自生活五年?假装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是在等待莲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可是他已经死了……”
“是责怪他再次抛弃了我而惩罚自己吗……”
“不……”
“只是逃避吧。”
“面对多年不见的小八,下意识想要逃避。”
“就像那个女人总是会逃一样,这是血脉里留下来的本能。”
望着女人的背影,娜娜在沉默中想着。
记忆和现实还在交织之中,她需要回忆来理清楚情况。
“五年前,我在小八回白金时偷偷跑掉,留下了吉他、美里送的外套、还有戒指。”
“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去见莲,走遍了日本的海边。”
“因为每次总会想起小八,所以每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又去了英国。”
“在英国沿海的城镇流连,在海边和酒吧驻场往返,就这样活着。”
“被小八救回来的生命,就这样活了五年。”
“最后,我还是找了一处很适合跳海的高台。”
“站在边缘,我却始终不想跳下去。”
“就在我看着脚下的海时,我听到了小八的声音。”
“回过头,就看到了小八。”
“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后退……好像踩空了。”
“最后应该是落入海里了吧,我记得那个高台下方是深海。”
……
回忆定格在流着泪奔跑的小八,娜娜无法再回忆起后续任何事情。
她的情绪在失忆的焦躁中达到了临界,在心里混乱地宣泄着积攒多年的情绪。
“莲……你不是抛弃我了吗……”
“为什么在我快要准备好再一次被小八带回去的时候,才来把我带走呢。”
“小八最后的表情……好后悔啊……为什么不知不觉就站得离边缘那么近了……明明还没做好赴死的准备啊……”
“对不起小八……”
“没办法陪你了……”
“你一定是很需要我才会来找我吧……”
“可是……就这么错过了……”
……
“nana……”
“我好想你……”
眼泪顺着被风刮得通红的脸庞流下,止不住。
在冰天雪地之中,娜娜感觉自己的脸格外冰冷。
就在痛苦情绪的顶点,她背后的大门被打开了。
柔黄的光线在地上照出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娜娜回头,挂着泪珠回头。当看到记忆力那个在她15岁时就逝去的人再次出现,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得不能说话的娜娜在心里大喊着:“美雪外婆……”
美雪皱着眉开门。
刚刚,她看到门口似乎有美玲的身影,就赶紧跑到门边,但还是没有留住她。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门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开门的一瞬间,这个小小身影扑向了美雪。
美雪皱着的眉头没有放松,但随后想到了这好像是美玲留下来的孩子。
“她……是她的孩子吗?”想到这里,美雪的心情复杂起来。
自从几年前和自己的女儿不欢而散,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美雪也没想到,她突然就又有了一个小小的亲人。
美雪下意识地轻轻抚上娜娜头顶的软发。
现在的美雪,即便是对于美玲的选择再怎么痛苦与不满,但看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也忍不住柔软了眉头。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温柔地抱着怀中小小的女孩,美雪突然感觉有一点释怀,她由衷想到:“希望她开心。”
美雪不忍小女孩在冷风中太久,于是替娜娜遮挡着寒风,把娜娜抱进温暖的屋子里。
进入房间的小娜娜终于止住了哭泣。
娜娜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她居住了十一年的房间。
在这个房间,这个她曾生活了十年又因为外婆去世而无力续租房间里,她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娜娜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她回到了4岁的时候。
除了被亲生母亲抛弃之外,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但上一世弥留的麻木和痛楚还在心底盘桓,对于未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嘴角弥漫着苦意。
对于娜娜来说,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在经历了长达接近五年的独自生活之后,她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了放下过去的一切。
当她在冬天刮着冷风的海边码头,措不及防地再次听到小八的声音之后,当她看到小八含着眼泪向自己跑来,而她却下意识后退时,她知道了。
是她对自己的不幸一直在怨恨,是她一直逃避面对这些痛苦而不愿见到所有人,是她偏执地认为所有人都会抛弃她所以她要先离开所有人,是她放不下莲接二连三的背叛,也是她认为莲背叛了她而始终不肯赴约……
同时,她也知道了。
是想要重新开始的信念,把她带到了这里。
大崎娜娜,想要重新开始。
小小的女孩垂眸望着桌面。
五年,她没有唱过一次blast的歌。
现在,她真的很想他们,想念小八,想念blast和707室。
想念她曾经拥有但没能好好珍惜的一切。
在这种想念下,她闭上眼睛,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房间。
“when i was darkness at that time”
……
“i need your love i am a broken rose”
……
去倒热水的美雪托着托盘站在房间门口,迟迟没有进入。
直到娜娜唱完之后,美雪才托着盛满热水的茶杯进屋。
美雪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坐在桌子旁的娜娜,看着她瞬间紧张起来的表情,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的斥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她将热水递给娜娜的时候,娜娜睁着大大的稚嫩双眼看着美雪,对过去一切的想念和对美雪的遗憾,让她忍不住对看着美雪说:“外婆听到我刚刚的歌声了吗?”
美雪看着娜娜小小的脸上因为唱歌而恢复活力的眼睛,沉默不语。
“我想唱歌!”
“不行!”
娜娜一直看着美雪,她清晰地看到了美雪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
和小时候以为的厌烦不同,美雪脸上是紧张、痛苦和自责。
这一瞬间,娜娜好像明白自己以前错在哪里了。
娜娜看着美雪,亮亮的眼睛因为陷入回忆而凝滞。
美雪看着娜娜呆住,以为娜娜是被自己吓到了。
于是,美雪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凑出一个尽可能善意但依旧看上去严厉的笑容。
她对着娜娜说:“学音乐的开销外婆负担不起哦。”
娜娜看着美雪脸上的笑容,轻轻站起身来。她跑到美雪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抬头看着美雪,轻轻说道:“那我不唱歌了,这样外婆就不会太累了,对吧。”
说完,她将头轻轻靠到美雪的臂弯中。
许久之后,美雪说话了。
“只是现在不可以。”
“等娜娜长大之后,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如果还想要学音乐,外婆会支持娜娜的。不过,会很辛苦吧……”
“在此之前,如果唱歌能让娜娜开心,外婆愿意听。”
娜娜抬头,看到了美雪不再僵硬的温柔笑容,美雪带着笑意眼角似乎有银光闪烁。
她鼻头一酸,但还是恢复了活泼的笑容,大声地说道:“外婆最好了!”
此时的娜娜,已经明白了她重生的意义。
现在,她不想再让婆婆被自己气病,她想好好帮婆婆照顾店里,在学校好好学习。
她想从现在就开始练习唱歌,成为最好的主唱……让小八不论在哪里都能听到我的歌声,让莲可以在blast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然后用最帅的样子坐上那趟去往东京的单程列车。
小八,被你救回来的生命,这次我会好好珍惜。
你一定要等我。
……
此时的娜娜还不知道,在她新生的三年后,她命中的宿敌,也会重生。
无论如何,现在的娜娜,能够把自己的生活照顾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