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人之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经提醒,苏衍才回过神来,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不接受,他也得接旨谢恩。
“许公公,这?”苏夫人看向身旁扶着自己手臂的女儿,还处在怔愣之中,忍不住开口道:“小女与首辅大人这……”
权倾朝野、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首辅啊,怎能把女儿嫁给她!
久在宫中,许公公只消一眼,便知苏家夫妇心中所想,“苏家主,你二人随咱家借一步说话。”
说完,示意夫妇俩跟上。
眼下,苏芜青望着不远处慈眉善目的许公公,正笑着说跟父亲母亲说着些什么。
但……她发现,母亲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满意,隐隐约约在说‘郎才女貌’之类的话语。
苏芜青心底咯噔一声,父亲和母亲就这须臾功夫,就接受了???
果不其然,三人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囡囡啊,娘和你爹觉得,你会喜欢首辅大人的。”苏夫人全然没有了刚接旨意那会儿的抗拒,意味深长地睇了眼自家女儿。
苏衍心底的女儿奴属性仍压不下,碍于自家夫人的眼色,只得僵硬地附和:“为父觉得尚可。”
“是呦,小芜青,咱家且问你,太后娘娘私底下允许你叫什么?”
苏芜青想也没想:“芸姨。”
晏朝民风开化,世家大族皆奉行一夫一妻制,以家庭和乐幸福为荣,皇室更甚,并无世家门第血脉的封固,也从未有诡诈的子嗣斗争。
是了,晏朝太后,当今新帝的母亲沈溪芸,同她的母亲安媃,自小情同姐妹,即使是二人各自婚配,关系也如闺中时一般。
而苏芜青更是得沈溪芸喜欢,出生时就被还是皇后娘娘的沈溪芸收了当干女儿,时常派人接她进宫中玩。
再直接一点来说,当今新帝即是苏芜青的义兄。
许槐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了,太后娘娘如此疼你,自然是给我们小芜青挑了个顶好的夫婿,莫忧心。”
苏芜青:“?”
“?????”
夭寿,她哪里是担心未来夫婿顶不顶好啊,她压根就不想成这个亲!她还是想陪在父亲母亲身侧。
而且,那可是当朝首辅,后宅规矩必定一大堆,届时她的计划还怎么……
关键是她还没见过首辅!连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搞什么包办婚姻!
这都21世纪……,哦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思及此,苏芜青看着真心为她开心的父亲母亲,心底长叹一声,无奈笑笑:
“那芜青就多谢芸姨了。”
这是应下了。
许槐悄悄松了口气,眉目舒展,看向苏芜青的眼神越发慈祥,心道:这小家伙居然平静地接受了,到底是大姑娘了,性子稳了不少。
这样的话,那道收回成命的圣旨也不用上了,太后娘娘也可也不担心小丫头讨厌她了。
毕竟,以他的眼光来说,那位年轻的臣子,的的确确是天人之姿,晏都见过他的高官之女,无一不倾心于他。
可那个年轻人啊,满腔赤诚地用功勋,换了一个求娶小丫头的机会。
这世间感情可真是玄妙。
许槐带着随从离开后,苏衍看了看一旁脸色复杂的女儿。
女儿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之色,到底还是让女儿不欢喜了,这婚事……
苏衍思索良久,沉沉开口:“囡……”
话说了一半,便被一旁的安媃打断:“你且去书房等房先生罢,不是有事商议?”
夫妻多年,苏衍方才要说什么话,安媃一清二楚,女儿年纪小,有些话总要她这个当娘的来说合适。
“乖乖”,安媃余光瞥了眼转身离开的丈夫,伸手将苏芜青揽在怀里,凑近自家女儿,神情难掩激动:“莫怕莫怕,娘听说啊,那首辅容貌,竟然在席维之上呢。”
席维,晏朝著名的谦谦君子,容貌盛极。
“夫人你……?”苏衍堪堪开口,就被自家夫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好朝着书房走去。
苏芜青欲言又止:“…………娘,您……”变卦也太快了。
奈何母女二人不在一个思路里,安媃以为女儿是不好意思了,宽慰道:“乖囡,娘都知道,你若怕,大不了日后休了他便是。”
???天啦!她没怕啊,她就是不想成亲!!
不行得想办法……
*
“朗玄,我可听说那苏小姐可是个貌美如花,玉脂凝肤,身娇体软,姿态窈窕,艳艳独绝的大美人呐。”崔乐轻啧几声,转身看向案几身后的人。
那人一身玄色金丝锦衣长袍,衣摆处无一丝折痕,干净利落。
案台前的烛光将他身形颀长,肩背宽阔,劲瘦有力的腰身放大,映射在舆图之上。
闻言,覃朗眉心一皱,长指松开公文册,眼底情绪很低,语调冰冷磁沉:
“这里是温远阁。”
眼前人周身的气场忽然变得压迫感十足,崔乐被好友寒凉的视线一激,浑身不畅。
随即后退两步,躬身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又开口了:
“下官失言了,覃大人,下官听说您那未婚妻子……”
“甚美。”
覃朗承了他的赞赏,表情浅淡了些,长指执起笔,复又抬头,薄唇轻启,眼尾压低笑了笑,而后一字一句,语速极为缓慢:“是吗?”
“咔”做工精致质感极好的笔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崔乐只觉好友笑地令人心底发毛,一阵阵凉意从脊骨刺过,不……不会吧?
“既然你如此有感,不妨写千文赞书万字箴言,赠与我和我的未婚妻子?”
“也不枉你,开口一回。”
“覃朗玄你莫不是在吃味?”
“哦——?”覃朗没否认也没承认,神色认真地继续道:“看来近日,你是无事可做?”
来了来了!威胁!绝对是威胁!不过就是夸赞苏家小姐貌美……
!覃朗这厮,怎会如此心胸狭窄!夸他未过门的妻子几句他都吃暗醋。
好友的脾性崔乐一清二楚。
表面端方君子,内里折腾人的法子一出接一出。
领兵打仗时的覃朗尚有几分猜测的可能,而如今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的他,已然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喜怒不形于色。
好不容易窥见他露出寻常人的模样,崔乐倒觉得新鲜,只是,不能欣赏太久。
因为,传言也并非虚无,覃朗的狠戾杀伐,会令人折寿。
崔乐默默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抬手自衣襟中拿出信物,递给“面色不善”覃朗。
吃过的教训太过沉痛。
再不从这个话口里出来,眼前这人估计真的会给他好一顿“照顾”。
“不出所料,朝中的确有人仍在与外邦勾结。且,手已经快伸到内阁之中了。”崔乐收起玩笑态度,正了正神色继续道:“郎玄,下一步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