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才华

    说到底，像这样的大城市，想要治理好确实颇具挑战。首要问题就是文盲比例过高。

    教育水平低下，就难以培养足够的管理精英，没有这些精英，就无法建立一个有效的市政府。没有有效的政府，也就谈不上有效统治。

    就像当今的伦敦，或者在平行世界线里，那些在罗马遗迹上崛起的诸多野蛮部族国家。他们都面临类似问题，不得不严重依赖拥有文化和知识的罗马教会和神职人员。

    中世纪的教会和神职阶层垄断了知识和教育。事实上，比起宗教信仰，这可能更能解释为何中世纪教会的影响力如此恐怖。

    “所以，当前的任务是培养人才。”真城微笑着说，“暂且不论其他，至少您手下的贵族和骑士们，您应该教他们读写和知识，否则的话，即使您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倚重坎特伯雷的萝拉大主教。”

    “就算你这么说……”听到真城的话，少女显得有些动摇——当然，也只是微微动摇。她依旧不服气，似乎仍想把市政顾问、财政部长和首相的职位全部交给真城。

    但这显然不可能。这会导致权力失衡，引发贵族、神职人员乃至圆桌骑士团骑士们的不满……让真城惊讶的是，少女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政治理论都没弄明白，就像是小学的加减法。

    “我听说，亚瑟王拔出石中剑后，身体就停止生长了。难道她的思维也停滞不前，至今仍保持在14到16岁少女的水平？”真城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糟了……无论多么能征善战，受人爱戴，如果一个国王缺乏足够的机智和手腕，没有足够的政治理念，这个国家恐怕也难以为继。”

    “真城，你又在想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对面的少女再次不满。

    “不，没什么。”真城摇摇头，然后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思考和担忧，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惊讶、困惑和不满。

    “你在说什么啊，真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在少女看来，她只是将合适的人放在了合适的岗位。她信赖真城，也确信真城有处理一切事务的能力。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真城提及的忧虑和那些略带阴暗的政治考量，少女完全无法理解。

    “总之……”真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陛下，您相信我吗？”

    “嗯，当然，我非常相信你。”亚瑟王毫不掩饰地点点头。

    “那么，请按我说的去做吧。”真城回答，“我拒绝接受以上任何职位。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担任您的宫廷顾问，在您身边协助处理政务。”

    “这样……真的可以吗？那样的话，你的努力都会算在我头上吧？我岂不是成了抢他人功绩的小人了吗？！”

    “不会的。”真城说，“我会做我应做的事，比如提供建议，找出疏漏，提供协助。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多宣传一下我在这方面所作的贡献就好了。”

    战场原真城来到亚瑟王市政府后的第三个月，十一月，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落下。

    话说回来，这还没经历工业革命，全球气候变暖的时代，冬天果然比源世界更冷。

    更糟糕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棉花，这种绝佳的保暖神器。虽然毛皮不缺，但毛皮无法像棉花那样制成全身包裹的衣物。

    尤其是双手。

    作为亚瑟王名义上的宫廷顾问，实际上的市长兼首席法官和财政部长，真城的工作多得令人发指。所以他双手必须暴露在外……这让真城不禁想抱怨。

    这个时代没有暖气，没有空调，退一步说，连暖手宝和热水袋都没有。更过分的是，窗户都不带玻璃，雪可以直接从窗户灌进来，石质的房间又冷又潮湿，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样的环境下，战场原真城特别想念莫德雷德。

    主要是想念莫德雷德那柔软热情的身躯，以及她毫不迟疑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大方——那样他就能和可爱的少女互相以体温取暖了……

    然而，莫德雷德还是音信全无……

    现在，诚挚有些懊悔，当初应该跟摩黛蕾丝约定个重逢的时间，或者让她透露休养的地点。这样，他就有借口去找她了。

    正因摩黛蕾丝消失无踪，诚挚把对她的深深思念倾注到了她的父亲——也是他的君主，亚瑟王的身上。

    尽管这样做并不合适，但诚挚还是不自觉地把她当作了摩黛蕾丝的替代品。也因此，亚瑟王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发自内心的幸福。自从成为这片土地的国王以来，她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国事有战场原诚挚协助处理，让她能轻松找到最佳决策。而在个人生活中，诚挚也能帮她解决烦恼。

    虽然来自未来，他并没有高超的烹饪技巧，做不出真正的佳肴。但对食物的理解，他却远超同时代的任何人。

    就算是在21世纪，一个能切菜并用炒锅烹调的女婿也会让老外岳父惊叹不已，更不用说现在了。

    虽然身为国王，亚瑟王曾质疑将珍贵的铁用来做厨具是否太过奢侈，但很快，她的口腹之欲和诚挚的巧舌说服了她。

    &34;作为国王，确保民众的幸福与安居乐业是首要任务。什么是幸福生活的基础？当然是食物。所以，你推行厨具改革和烹饪方式的改进，其实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对吧！&34;

    &34;……哦，原来如此吗？&34;

    &34;嗯嗯，没错，难道你会怀疑我吗？看看我的眼睛，看看这真诚的目光，陛下！你会认为我，这样一个拥有真诚眼神的男人会欺骗你吗？你这样想，我真的很难过，很伤心，陛下。摸摸我的心，它是不是跳得很快？&34;

    诚挚边说边抓住少女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这个略带冒犯，更重要的是略显亲昵的动作，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脸也微微泛红。

    &34;啊，那个，总之，暂且相信你吧。&34;亚瑟王红着脸收回手，然后看向诚挚，说道。

    &34;嗯，这样就好。&34;诚挚重展笑颜，那转变如此之快，少女瞬间闪过&34;他该不会真的在骗我吧？&34;的想法。

    当然，很快，少女就摆脱了这个念头，同时有些羞愧，居然怀疑莱特·鲍德温这位优秀而忠诚的骑士——尤其是在诚挚带来了让人愉悦的&34;火锅&34;之后。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辣椒还在美洲大陆沉睡。不过对饮食文化匮乏的不列颠人来说，即使是清汤火锅也已相当不错了。少女独自享用了一锅涮羊肉，还觉得意犹未尽。

    看着吃得开心的少女，诚挚感到欣慰，同时也产生了错觉：&34;难道不列颠的贫穷是因为国王太能吃吗？&34;

    如果只看诚挚讨好亚瑟王的行为，有些人可能会把他当成谄媚的权臣。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诚挚很清楚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获取更多权力的同时，也让整个不列颠的人民生活得更好。

    首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特别是农业。

    封建时代的不列颠，大部分土地掌握在地方贵族，甚至是各个领主手中。名义上统治整个不列颠的亚瑟王，实际上仅能控制首都、城堡及其周围的一部分领土——这些都是亚瑟王的直辖领地，大概只有一两万人口，加上一座城市的规模。

    对战场原诚挚而言，这片土地不大不小，刚好适合实践他的计划。

    对于这个时代刚从渔猎部落转变为农业国家，几乎一贫如洗的不列颠，诚挚只需稍微展现一些技术和知识，就能大幅提高农田产量。

    首先，他推广绿肥和粪肥的使用，接着是水利设施的建设，修筑灌溉渠道和水车，再到农具的改良。

    这些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正要全面实施却有难度。水利工程需要大量人力和工具，意味着要征召劳役——这通常会加重人民负担，滥用民力可能导致国家灭亡，比如隋朝或元朝。

    因此，此事必须谨慎进行。

    即使有诚挚这样的经济专家掌管，亚瑟王的朝廷财政仍然捉襟见肘。像某些穿越小说那样，通过以工代赈，给承担劳役的人民发放工资是不可能的，甚至连保证他们吃饱饭都办不到。

    诚挚提供的劳动补贴是每人每天一顿饭，勉强维持生计的程度。

    即便如此，民众依然对此表示欢迎，纷纷视诚挚为半年难得一见的公正长官……

    接下来，诚心着手改进城市的基础设施，比如提升农业设备和机械化水平。这需要技术人才和提升生产效率。为了增加矿石和木材的产出，诚心又“创新”了锯子，并致力于提升金属冶炼工艺。

    随后，诚心计划开发威尔士地区丰富的无烟煤和优质铁矿。幸运的是，作为能引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英国，其矿产资源相当丰富，足以满足诚心的大胆设想。

    除了机械，他还需动力来源，除了水力外，还需要畜力。为此，必须养殖大型牲畜，这就涉及改良畜牧业和饲料生产，比如引入苜蓿种植，实现饲料的发酵储存，即青贮技术，还需要引进优良品种和扩大牧场规模等等。

    总而言之，得到亚瑟女王的授权后，诚心忙得不可开交。在他的推动下，几个小型示范农场和牧场相继建立并开始运作。

    他充满信心，相信今年的丰收会让他的女王大吃一惊。

    “嗯嗯嗯，诚心哥哥的方向是对的。要征服吃货少女，就得在美食上下功夫。很对很对。”

    战场原真紫的话语一如既往地让诚心提不起兴致回应。

    听听，她的话说得像是诚心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国民的福祉，而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岳父一样。

    这也太离谱了。

    当然，如果因此能让亚瑟女王另眼相看，甚至打算把女儿莫德雷德许配给他，诚心也会勉强考虑照顾一下她。毕竟这样的女孩，除了诚心，其他人可能都不会接纳她，嗯嗯嗯，就是这么回事。

    诚心心情颇为愉悦。当然，也有一些让他烦恼的事，比如肥料问题和人力短缺。

    绿肥问题相对较易解决，通过小麦和大豆轮作，农作物产量会显著提高，对那些饿肚子的农民来说，大豆成为主食并不难接受，而且大豆还能固氮，提高土壤肥力。

    至于粪肥，就棘手些了。尽管诚心口才了得，能将科学原理解释清楚，但问题是，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民根本听不懂。

    此外，人力短缺的问题一直困扰着诚心。目前他的改革仅限于几个小庄园，由他亲自管理自然没问题。但诚心的目标是推行到亚瑟女王直接管辖的所有领土，数万人的工作量不算小，如果没有一批得力的行政官员协助，诚心恐怕要累垮才能完成。

    对此，亚瑟女王表示无能为力。她手下不乏武夫，但识字且有管理经验的行政人才……似乎只有诚心一人。

    倒是肯特郡的大主教萝拉，对诚心的改革颇感兴趣。她曾派使者与诚心接触，表示“如有需要，愿意提供援助”。

    这让诚心心动，却又犹豫不决。心动的原因很简单，教士是当时知识阶层的主体，要获取足够的文书和官员，就必须与他们合作。别说现在，即便千年后的路易十四时期，法国的首相也是本国的大主教黎塞留。

    而犹豫的原因则是担心亚瑟女王的反应。如前所述，虽然女王表面上尊重肯特大主教，但内心对教权和王权的冲突心知肚明。

    因此，诚心举棋不定。他担心，如果接触大主教萝拉，会让亚瑟女王不悦怎么办。

    然而，结果让诚心感到意外。

    “这种事情，很简单，按莱特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诚心小心翼翼地提出此事后，少女如此回答。

    “可是……”

    “没关系，因为我相信莱特。”少女微笑道：“莱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我能看出来。况且，我相信莱特也不会背叛我，对吧？”

    “啊，嗯。”诚心再次露出笑容。

    “不过……”少女有些困扰地说：“莱特，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诚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没有，要不要我介绍一些优秀的贵族小姐给你认识？”少女显得跃跃欲试：“以莱特骑士的地位和能力，足以匹配任何公主。如果莱特想要的话——”

    “——啊，不用了。”诚心立刻打断她：“实际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少女略显失落，但随即露出愉快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说了，去见见那位大主教吧，莱特。还有，记住，要遵循骑士的准则！绝不能辜负你对心上人的爱，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少女说话的模样确实认真，但诚心还是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