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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鬼潮,一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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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次------

    越向着目标方向前进,越觉得鬼潮声势浩大。

    这边石烨见到荀渊燃周身泛起太清白“焰”,手中微微攥紧。

    比起上次采到的血,一是这次渊燃血中生命力强度比之前大增,蕴养胚胎的成功率会增加很多。二是这一次如果再不采血,就没有下一次了,等他将意识彻底承载到太清粒场构成的魂魄与太清源气构成的大脑和肉身时,哪里还会有血?

    只凭两主宰的血孕育胚胎,尽管石烨是有相应的咒术手段,但成功率毕竟太低,能提一成何不提一成?

    这样想着,石烨向渊燃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渊燃周围的鬼潮逐渐散出一条路,一头巨大的狼头鬼肩扛巨斧缓缓走来。

    “无湮,二,窥茫万藏。”

    异空间天窗打开,渊燃将究极扔了进去。

    他平静地看到开始咆哮着冲过来的巨大狼鬼,又快速在心里念着,

    “无湮,劫无雷凯。”

    红黑白三色雷状太清气缭绕的铠甲于是在渊燃迎向狼鬼的瞬间披满全身。

    在两道身影即将相撞的时候,渊燃的身形再次变化。

    这是造化身,渊燃体内储藏的雷之源气瞬间暴涌出来,而周围的太清源气也瞬间涌向渊燃,为他构造新的肉身。

    如今是百万米高的体型,比狼鬼还要高出一倍——为了保证密度,周围的源气也就能支撑他维持这种程度的造化身了。

    龙首鳞身,着一身由黑白化为蓝电的铠甲,金身变为了太清源气构成的墨与白,在蓝电的辉映下也成蓝色。

    五爪化为四巨爪,雷龙昂起了头,主身如今似麟,有了颈。

    口中的蓝电瞬间凝形化作雷的光柱轰向狼鬼的头,在这轰击下,狼鬼的脸扭曲变形,它眼中的血红色也显得更深了。

    雷龙拍爪,狼鬼于是举起巨斧格挡。

    “哐!”

    随着一个完全弹性碰撞,狼鬼瞬间飞出,渊燃停在原地,蓝色的雷电已经在拍击的瞬间炸在巨斧之上,电流顺着狼鬼的斧涌进了它的手和头。

    以半秒飞出了半光秒后,狼鬼远远看到,念力锚定在原地的雷麟张开了口,一道道雷之源气自他周身的蓝电重新汇于口中------

    渊燃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喉咙中的烧灼与疼痛,于是只是坚持了一会儿,就将这道雷光轰了出去。

    狼鬼长啸一声,忍住麻与震痛双手拽斧,在倒飞的时候向前砸出一斧,电光与斧刃相接,弹向不同的方向。

    一道蓝电又闪过,狼鬼发现斧子突然就从手中飞出了,下一瞬间它意识到这是雷龙闪到身前抬抓产生的动量带走的。

    同样的动量赐予了它再次飞出时所需要的动能,追到身前的巨龙两爪此时变成了横举,蓝色的电芒向爪子的后面延展,成为两道具有四道千万米级长刃的电爪,x字相切,送它下了黄泉。

    龙游一方,继续钻进鬼群,丝毫没有注意石烨盗取自己之前因施展造化身而留在原地的血的事。

    这边石烨将鲜血放进石盒后,也将石盒重新放进袖中拴在胳膊上的空间囊袋,他道一声“大”,抡起在瞬间长到半光秒的石棍砸飞了一整片扑上来的鬼族。

    石烨接着长指远处,吼一声“判”,赋予了石棍一种动能的势,一种钢熔火铸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不知何时显出一张猴子的本相脸,金毛红眼,气血涌身,于是身后汇聚起金属属性的源气,有的来自自己体内的储藏,有的来自于宇宙空间的现成。

    金属的源气于是慢慢汇聚成一个数十万米高的巨猿,它的手中,是比石烨那半光秒长石棍还要大上十倍的法棍。

    “八九乾坤,法天象地。”

    石烨的口中低声喃喃,

    “万撬斩。”

    石棍手中的这一段,阵法机关开始释放早就在其中储存的念力与源力,成功在空间中实现了锚定。

    石棍的虚影,同样通过源念力创造了一个位于起点的支点。

    “woc------”

    在鬼群中看到这一幕的渊燃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但很快又被鬼群淹没陷入战斗,也就不再说话。

    接着,石烨以他那人所不可理解的腕力,凭着一个支点,撬动了一整片星空。

    然后,他开始旋转,借着那个支点。

    “这什么鬼腕力?”

    泥奏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要知道,这可是和“给我一个支点,能够撬动整个宇宙”完全相反的情况,给了星空一个支点,一个石棍,它们却没有撬动石烨一个手腕------中途石棍那边几乎随便受点阻力,乘上比值——其所占据的巨大权长与石烨所占这点权长的比值,也足够变态了,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方圆十光分都被密密麻麻的鬼潮围得水泄不通,正常生物能干这种事?------这样想着,凯不由得提醒自己以后离石烨远一点,

    石棍沿着一个轴心转着扫出了一个巨大的圆锥真空,所经之处,皮破骨伤,鬼族都化作反物质的尘粒消散为蓝光余烬。

    很快,圆锥体沿着另一个轴心开始旋转,看样子是要形成外厚内薄的锥碟圆盘。

    月读重时背靠背位于圆盘正下方,圆锥从他们头顶缓缓掠过,卷走了周围的大片鬼族。

    他们脸色苍白,只觉得险些被石棍转动带来的引力扯进那片真空圆盘。

    荀渊燃此时化回人形,一身劫无雷凯,站在圆盘上方的真空。

    圆盘成形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光年之外望去,就好像茫茫宇宙中一道裂痕,又或者,被鬼潮淹没的才是深渊,而圆盘则是一道暴力砸进的天光。

    几人瞬间飞入很快形成的真空领域,围在了一起。

    然而深渊中砸出的天光也会被深渊吞没。

    千万兆数量级的鬼族生灵在上下形成的黑压压的天与地,黑压压的天与地开始压向圆盘。

    “你们靠过来。”

    荀渊燃于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月读,重时,凯和石烨立刻将渊燃围住。

    此时和刚才不一样了,周围清理出了一整片真空,不再害怕风暴爆发时正反湮灭带来的爆炸,而石烨造成这不再混乱的形势使得他也不再怕歼神风暴的算力不足以分析清楚导致误伤。

    渊燃握紧了无湮,心中默念,

    “四,复刻,歼神风暴。”

    五个人瞬间被放大到千米方圆的极光枪炮武装组围在中间,而数以千万的枪口或是炮口一致对外。他们此时都站在控制中心——歼神风暴的火力范围之外。

    荀渊燃握住手柄,压了下去。

    方圆半光年被强烈的白光笼罩。

    由于身处真空,他们中没有人听得到妖鬼们的怒吼或是咆哮,啼哭或是哀鸣。

    由于强光太过耀眼,他们没有人看得到妖鬼们的绝望惊恐与疼痛的表情。

    除了渊燃,他看到了,也听到了,那种撕裂灵魂的疯狂的来自地狱的一幕逃不过他的源眼,那千万兆生灵中的每一个,在生命将息瞬间时发出的哀鸣都通过太清源气触碰着他的耳膜。

    于此同时,冥冥中似乎有一个来自恶魔的低吟,似乎在他耳边偷偷说着,

    “看看你,干了什么?看看这些,兴奋吗?快乐吗?你再也不是人类了。”

    荀渊燃瞬间皱起眉,脸部的肌肉也似乎抽搐了一下。

    白光持续了三五分钟,然后风暴结束,白光换成密密麻麻的蓝光微粒的海洋。

    看着周围星空瞬间变得空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传进月读重时和凯的心脏,随之而来是一种怪异的空虚感。

    像是心脏里什么东西突然空了,那种感觉很崩溃,真的很崩溃。

    如果亲眼看到数以千万兆计的生灵就这样突然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简单地像是画上的颜料被人轻轻抹去了,即便不是同类,也足以让人类的共情系统疯掉。

    两人一兔同时打了个寒战,几乎同时跌坐在虚空中,然后呕吐出来。

    “又不是同类,何必有什么负罪感?我们是人类,当然站在自己人类的立场上,既不违背道德也不违背法律,狠一点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作为人类,你类比一下,就当是捏死了一只蚂蚁,有什么好感到负担的?”

    声音冰冷平稳,像是出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渊燃的眸子里似乎藏进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也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

    月读被重时颤颤巍巍地扶了起来,然后慢慢平复心情。

    渊燃的眉头皱紧了,以后就没有松开,心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似乎也就再也没有填补起来。

    在这场战斗中,他似乎流干了最后一滴自己作为人类的血,太清气却成为他新的身躯。

    他就以这样的状态站在从窥茫万藏中再次取出的飞船的门口,继续和另外四个人挥了挥手,

    “该走了。”

    ------

    太匀-建琼星

    在山野中的破庙中一觉睡醒,燕轻弦顿时松了一口气。

    几天前,收服朱虹业后,他们在山中走了不过三五十里,就遇到了四圣试禅心的剧段。

    也就是四位菩萨神君扮作了一母三女,施展法术将破庙变作一座住着母女三人的府邸。

    这样的幻术,自然是逃不过燕轻弦法眼。

    四人将禅生师徒留下过夜,然后母亲提出要给女儿招亲,问朱虹业禅生是否愿意,以此来试探他们取经的决心。

    朱虹业禅生自然是轻易地过关,婉拒了阿姨的提议,证明了他们救世的决心。

    只是观殊菩萨,若止神君,惜明菩萨,文贤菩萨在其上还加了一些不一样的桥段。

    她还记得当时观殊菩萨伪装的老母突然找着自己到马厩里悄悄说道,

    “我也是反抗取经阴谋的人,接下来的计划放心,我会帮你们的。”

    好在是燕轻弦谨慎,加上读过心语,反应也很快,很快意识到观殊也和六法神君一样是佛帝的爪牙,此番是试探,于是赶紧笑说,

    “老人家您在说什么啊?我们取经人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说着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似乎是等着观殊菩萨解释一下。

    观殊菩萨愣了一下,于是笑笑说是自己开玩笑的。

    刚出马厩,燕轻弦就赶紧用心语远程传音将观殊菩萨的这段操作告诉禅生陈问鱼他们,生怕他们上钩中计。

    好在是燕轻弦是第一个被这样考验的,后面禅生陈问鱼朱虹业很是顺利的通过了考验。

    “母女”于是提出要再留禅生师徒一晚,第二天醒来,幻术就已经消失了,换成了马厩。

    回忆结束,燕轻弦紧接着又再次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心此时才松了下来。

    不得不说,当观殊菩萨问自己问题的时候,燕轻弦真的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四人中有谁中计------

    她接着有气无力地拍拍身边人的肩膀,

    “太阳快上来了,该起床了。”

    陈问鱼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

    紧接着,燕轻弦一边穿好蓝布鞋一边看着陈问鱼,后者单脚轮换跳着穿上绿色布鞋走到另一边的地上叫起了禅生和朱虹业。

    白马此时早已经站在门外了。

    虽说自己都已经知道,但戏要演足。

    这样想着,燕轻弦煞有介事地看着附在庙门口门柱上的绸带,上面是几行金字,自然是解释说她们四位菩萨或神君来是为了考验师徒禅心之类的话。

    燕轻弦伪作此时才刚刚沉思悟懂,然后默不作声地将绸带交给禅生。

    禅生虽也是心里一身冷汗,演得也同样算逼真,故过惊讶,然后欣喜,朝天敬拜。

    朱虹业看了以后,则也是做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演技相对于禅生并没有那么浮夸。

    至于陈问鱼,则是和燕轻弦做了类似的反应,跟在禅生背后看了看绸带上的字,然后微微皱皱眉表现惊讶,然后收起表情。

    师徒一行于是上路。

    过了山川,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骑着红马的年轻男子。

    燕轻弦停下了脚步,身后白马也随之停下,禅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五人站定,等着青年慢慢走上前来。

    队伍后面的陈问鱼上前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燕轻弦,却看到燕轻弦失了神,眼底开始有些迷茫。

    这个青年眼底藏着一股很是熟悉的凶狠,一股莫名其妙的谨慎,和一种很是让人感到害怕的悲哀。

    这个表情,自己------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燕轻弦突然就感觉到,不管是在过去,或是在未来,自己肯定见过或是肯定要见到某个人,某个很熟悉的人有过这样的表情。

    这种表情,燕轻弦给它起的名字叫做绝对仇恨,绝对感性地不再想要讲任何道理的仇恨

    青年看了一眼这一行几人,前面两个女子没什么危险的,但是后面一个彪形大汉扛着钉耙,而又有一个穿着袈裟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少年。

    “这伙人不好对付,劫不得。”

    他在心里默念,藏在袖子里的手中却依旧紧攥着短刀。

    不知道为什么,在读懂少年心语后,燕轻弦竟有一瞬间的犹豫,没有立刻动手。

    但下一秒,她还是当场发难,

    “怎么看人多就不敢劫了?”

    青年脸色顿时一变,一巴掌拍在红马屁股上,红马哀鸣一声,转身就要朝远处奔去。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拽住衣领丢向了地面,然后吃了一嘴土,用血染红了地面。

    燕轻弦抽出早上起来得到的那道长约三米的轻飘飘的绸带,把少年的双手绑紧,然后拍了拍手。

    燕轻弦正要挥拳,却犹豫了一下。

    她不知道青年的具体情况,从心语中也读不出来很多东西。

    她能读出小部分他想到的他犯下过的罪过,包括着他剥夺过生命——这是燕轻弦决定杀他的动机。

    但是她读不出他的情感,他很平静,像是那种放弃一切不顾一切的疯子,他似乎是那种绝不会自己放弃生命,但失去生命对他来说其实像是某种解脱的人,虽然在刚才看出了他的谨慎,她现在却从他眼里看不出哪怕一丝畏惧。

    “做这种勾当------”

    没等燕轻弦说完,她就被对方打断了。

    “废话什么?既然输了,要杀要剐,我都认栽,何必废话?”

    燕轻弦的火气噌噌就涨了起来。

    可下一秒,她又心里突然一凉,然后莫名其妙地道出这样一语,

    “这种感觉好熟悉-------”

    这种蹭蹭上涨的火气,除了对渊燃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有过吗?似乎------没有。

    这种生气的感觉,是一种,你希望与他沟通,可对方连与你沟通的意志都已经没有了,他看来,世界在与不在,世界如何都无所谓,他只能看到他看到的,他不擅长与世界沟通,也几乎不打算沟通,而只要一沟通,他所要表现的,却又必然是恶的一面。让你感到很无语,很无奈,他完全没有表达的欲望,也没有交流的念头。

    这是一种与牙堪类似却又相反的处世性格。同样对世界为恶,牙堪和这个小伙子同样是已经犯下了只能以死谢罪的过错,可他又与牙堪对世界的态度完全不同。

    牙堪会将自己的遭遇,自己为恶的理由作为自己的借口,这是有些卑鄙的,但至少说明他希望自己得到救赎,甚至会主动寻求救赎。他还有些妄想,有些希望。

    可眼前这个人,他早就对世界绝望了,世界?爱咋地咋地吧。世界能救赎我?可拉倒吧。牙堪会认为自己是对的,这小伙子只会觉得自己和世界都是错的而已,就该同归于尽而已。

    这就是当初在被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抓走前渊燃给自己的那种感觉,又正像是她中咒倒在地上时他带给自己的感觉------

    燕轻弦手中轻轻有些微微颤抖,她以前以为自己好像懂得了荀渊燃,却又发现自己不曾懂得荀渊燃。

    “先把他带进城里,送给官家处置吧。”

    她说道。

    几人继续上路,燕轻弦心里的杂音却越来越多。

    如果说渊燃是阴郁的,为什么在得到力量后,选择的不是“我不吃牛肉”?如果他是阳光的,为何在那些时候,又那样地------那样地封闭?

    两者并不矛盾,但就是有一种,有一种不协调感------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盲目,他其实能感觉到自己仇恨的是什么,却依旧选择仇恨。

    他所思考的重点不在于自己有没有力量,而是自己守护得好守护不好自己珍视的东西,如果发现客观世界不允许他守护好,他就会变得危险,反之,他就变得善良-----可这么讲也讲不通啊,在得到力量的时候,他明明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却依旧选择去保护启源星这个世界。

    那难道说他就像自己之前认定的是纯善性格?若真是如此,他就不会选择与玄古星人为战,他认定的善良标准是有一定底线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渊燃的距离在越来越遥远。

    “师姐------你在想些什么?”

    陈问鱼的话声突然响在耳边,燕轻弦愣了一下,抬眼看到她疑惑挥手的样子,再一转头看是繁华的街市,原来他们已经进了城。

    很快,燕轻弦一行人将年轻人推进衙门。

    此时为了跟随,敖边也已经化作人形,跟在最后面。

    “大胆王刖,出为恶寇!可知罪否!?”

    王刖颇为无赖地坐在地上,满不在乎地笑着,

    “还敢狂妄!你可在知道,你剪径以来,杀死过多少无辜之人?”

    一旁衙役接下话头,手指怒斥道,

    “此等恶罪,今日当死,竟还笑得出来!”

    “我罪该一死么?你罪该几死?”

    县令高坐堂上,脸色一僵,显然已经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

    读心动完,燕轻弦的脸色突然一变。

    “县令大人,这个月皇帝马上就又要来催你了,可是找好了婴儿的头?”

    说完最后一句,王刖已经颠笑起来,县令与众衙役勃然大怒,斥骂声笑声打砸声一起响起。

    周围几乎将要乱作一团的时候,燕轻弦怒骂了一声,

    “停下!”

    至仙威压顿现,将众人全部压倒跪地。

    她在一瞬间将信息打包为心语传给了禅生他们,

    得到的信息重新拼凑起来------

    车迟国是一个有着五个小县的小国。

    国主自生来就身患恶疾,常常口中吐血。

    数月前,车迟国主病重,神医从天而降,救好了他的恶疾。

    国主感激不尽,封神医为国师,并招为公主驸马。

    虽是如此,车迟国主依旧时常咳嗽。

    神医于是又出一策,月食五婴,乃是良药,恶疾即可根治。

    五县五婴,今年又到了。

    师徒四人都是脸色冰冷。

    “我们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这么处理。”

    随着燕轻弦一句话撂下,四个人的身影突然就从县衙消失了。

    县令脸色突变,却看到王刖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刀来,慢悠悠割断捆住双手的绳子。

    ------

    经过几番打听,燕轻弦找到了车迟王宫。

    五个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车迟王宫门内。

    燕轻弦,陈问鱼,禅生,朱虹业,化为人形的敖边。

    五个人很快被一群兵士围住。

    “站住,王宫禁地,你们怎敢闯入?!”

    “这样的国主,也有人为其效力?”

    禅生脸色不是很好的怒道。

    燕轻弦不说话,看了看朱虹业,后者立刻显化本相,一张长鼻大耳的黑皮嘴脸吓得面前的兵士倒在地上。

    很快打斗开始,左边朱虹业抡着钉耙,有意无意的横扫两下,把一道道冲上来的卫士横扫出去。

    禅生敖边很是默契地背对背,将大批手执兵器的兵士踢翻在地,陈问鱼和燕轻弦径直往前一路走去。

    陈问鱼向东边走了不久,看到了笼中的四个幼童,还有地上堆埋的一地血骨。

    她安静地听着幼童的啼哭,然后取出了鱼肠剑,对准那个还在砧板前剁着肉的屠户就是一刀。

    “我真的不理解你们人类。”

    她轻轻说着,化作一只碧眼大蛇,缠住了铁笼,将其挤得变形,最后破开,救出了四个孩童。

    四个小孩早就已经吓坏了,不停地惊叫着。

    青蟒叹了口气,转身摇摆着就要爬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谢谢青蛇姐姐!”

    青蟒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似乎是笑了笑,然后吐出信子,闻了闻地上摆放的人婴尸骨的气味,确认了方向,于是朝着车迟国主所在的方向而去。

    ------

    燕轻弦正向西走着,但见一道七彩的流光自王宫上空飞过,她立刻意识到那是所谓的神医。

    燕轻弦追着那所谓的神医飞出了宫殿。

    一前一后两道光影撞进群山,很快山间发出一阵阵轰隆声。

    “砰!”

    是所谓神医撞进巨山之上的声音。

    燕轻弦拎起了石棍。

    神医此时也已经显出了本相,是一只有着七彩头角的仙鹿。

    它踩着云霞向着燕轻弦撞来。

    燕轻弦单手拽住鹿角,立时掰断,毫无留情之意。

    白色的血水自鹿角汩汩冒出。

    燕轻弦又紧抓鹿妖的头,然后慢慢地开始转动。

    虚空中正匆匆出现的源气痕迹,她没有在意。

    在东法神君开口说出那句“住手”之前。

    燕轻弦已经掰断了鹿妖的头。

    在西法神君冲过来之前,燕轻弦掌心突然冒出炽烈的黑色火焰。

    只一瞬间就吞没了鹿妖的整个肉身,以及魂魄。

    “神亭序,极道篇,九十八,万界焚莲。”

    燕轻弦将红色的钥匙放回腰间腰带,然后朝着冲过来的西法神君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西法神君那刚要发作的怒火像是迎上一盆冷水。

    西法神君倒退了几步,

    “齐月,大圣,你你你------”

    燕轻弦咬牙切齿地笑着,

    “西法神君,你怎么在这里。”

    西法神君的声音正越来越低,

    “大------大圣,那头鹿,其实是东方观殊菩萨的------的坐骑,因为一些-------”

    看着他那可怜巴巴地狼狈样,燕轻弦忍不住冷笑起来。

    “啊当------当然,我们没有怪罪大圣的意思,既然事已至此,那------那毕竟只是头鹿,如今犯下如此恶行,也是该死,哈哈------大圣做得好!”

    西法神君说着,嘴角一边抽搐一边笑着。

    “神君上官辛苦了,还劳烦您特地跑一趟告诉我。”

    燕轻弦微笑道。

    西法神君点了点头,转身就遁地没影了。

    ------

    燕轻弦回到王宫,看到了陈问鱼赤裸地躺在一张金色的大床之上。

    她又瞥了眼地上,车迟国王早就已因窒息而死。

    “那个,帮我去取件衣服,我------”

    陈问鱼觉得很是不自在,整个身子蜷了起来,生怕此时又跑进来某个男人。

    燕轻弦笑道,

    “你在化作蛇身去找件就是了。”

    虽是如此说着,燕轻弦却随手从空间手环中取出了一整套衣服,青色的油布衫袍和八分裤,以及绿布袜子和布鞋,然后丢给了她。

    ------

    县衙之内,县令看看满地的尸体,又看看一身血衣正慢慢走过来的王刖,手脚不由地不断颤抖着。

    王刖邪笑着,狰狞着,然后一步步踩着血脚印走上了台前,攥紧了县令胸前的衣襟,将其丢到台下的地上。

    他踉踉跄跄地跟着扑上来,一把钢刀在县令的腮旁不停地比划着。

    然后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凶狠,一刀,又一刀。

    血顺着县令的脸角滑下。

    “你凭什么仇恨我!!!”

    县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吼道。

    “是,没错,是我把你的女儿送到了皇上的身边,是,因为我害的你的孩子被吃掉的,也是我害的你的妻子因悲痛而死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他怒吼着,继续骂道,

    “你敢说换到我的位置上,你会不这样做吗!?你可知道,死的不是你女儿,就是我的,凑不齐五个婴儿,那被砍头的就是我,你说!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办!?你要是有本事,怎么不去找皇帝报仇!?”

    “我也会。”

    王刖的话让县令一愣,

    “换成是我,或许我也会做你做的事情。”

    “但这不影响我恨你,我想要杀了你。你明白么?就算找上皇帝,那么皇帝也可以延续你的这套台词,你明白么?”

    “你刚才有个词说得好,我有本事去找皇帝报仇,你的意思是,我欺软怕硬喽?”

    “是!”

    县令非常硬气地道。

    “那你怎么欺软怕硬伤害我的孩子,而不是试着起义呢?你就不欺软怕硬?”

    县令瞬间语塞,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是,你是诡辩!”

    “破防了?这样就是强词夺理,这样就是诡辩?那你刚才的,不是诡辩喽?能讲赢的你叫它诡辩,你的那讲不赢的却叫真理?什么道理?”

    王刖邪笑着,又割下了县令身上的一片肉,道,

    “我告诉你什么是诡辩,”

    ,他继续说着,

    “对你不利的,就叫做诡辩。”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世界。”

    “当你要仇恨,你会不断地向上攀升,仇恨国王?又何不去仇恨造成国王这么暴虐的那个国师?仇恨国师,又何不有本事去仇恨培养国师的人?仇恨那个人,又何不仇恨铸造这一切发生的世界全部,仇恨世界全部,何不去仇恨造就这一切的所谓的命?可是你仇恨命,有用么?这么说来,谁又不是欺软怕硬,还不是因为没有仇恨命的本事,还不是因为仇恨来自根本的命没有意义才选择仇恨那些不是根本的东西?”

    王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一边一刀刀从县令的身上割下肉,含进口里。

    血流得遍地都是,混杂着王刖的泪。

    “这个世界既然不让我活下去,那我也不会遂它的意,我便偏要与它为敌。”

    “你为敌的方式,不是与不完美的世界,而是与世界上的人类,你终究,也其实是没本事和命斗争才欺负了更弱小的人罢了。”

    县令最后突然像是诅咒一样地讽刺笑道。

    王刖流着泪笑着,

    “是又如何?”

    最后一刀,王刖轻轻地把县令的舌头咽进嘴里。

    “你始终不会有丝毫愧疚,却要我杀你感到愧疚,你觉得这样可能么?”

    王刖大笑起来,他当然不是为了杀死县令而感到愧疚,而是为了自己经历的一生而悲痛,如此而已。

    ------

    禅生师徒除去恶魔国主,得到了众人拥戴。

    当然也会有人痛恨他们,毕竟,“如果他们早来几天,几月,几年的话。”这样的想法还是会出现。

    人们围着禅生师徒五人欢呼着,燕轻弦一边苦笑着一边,听着众人的心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又过去几天,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禅生师徒聚在一起。

    “已经留了七天了,我们也不能再留了,今晚动身吧。”

    燕轻弦说完,禅生点了点头。

    之所以选择晚上,一是人群拥戴,一直挽留,二是新任国主一直有阻拦的意愿,是希望他们成为新的国师。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燕轻弦拉开木窗,

    楼下一群人推着囚车,里面是一身血衣的王刖。

    他疯疯癫癫地唱起戏来,

    “悔不该------手执钢鞭把你打------”

    人群传来悉悉索索的受害者的骂声与好事者的叫好嘲声。

    王刖幽笑着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人们鄙视他,他又何尝不鄙视人们。

    “他有罪,并不影响他可怜可悯。”

    陈问鱼轻轻地道。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禅生突然竟道。

    燕轻弦愣了一下,四个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他。

    “你竟然没有说反。”

    “当然了,但凡是个人类就不会说反吧?”

    “------不是哦。”

    禅生惊讶地看向朱虹业,

    “难道不是吗?”

    “因为不成熟,很多人会说反的。”

    禅生笑笑,摸了摸头顶,

    “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经历的事情多一些,所以熟得早一些吧------”

    “好你,还给自己整出来优越感了啊?”

    陈问鱼当场笑骂道,禅生藏起内心的苦痛,嬉笑着向她吐了吐舌头。

    燕轻弦默默不语,继续向下方看去。

    这是一个了解王刖心理的好时机。

    读心发动,燕轻弦的眸子变得有些奇怪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渊燃说过的一句话,

    “我仇恨的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完美,从根本上。”

    心里突然豁然开朗,渊燃从来没有变过,他和王刖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仇恨的是什么,他的第一要义,甚至他的生命都已经变成了,与苦难不死不休了。原来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觉悟,他知道自己仇恨的不是人,他始终有着向不幸的“命”这件事本身挥刀的勇气。

    豁然开朗后突然又是一阵阴霾,他从来没有改过——万一做不到的话,岂不是会和王刖一样?

    如果他发现,不管如何努力,世界都会有新的缺陷产生,无论如何世界都不允许住自己守护好自己所要守护的东西。他会不会------毁掉这个世界?再说发现么?或者说,他早就明白?只是打算再努力一下,如果依旧不行,那就------他也会迁怒吗?

    不,不会,也许他没有这么想过呢?自己根本没有见到他现在的样子,怎么能随意判定他的想法?

    燕轻弦突然意识到,隔着上万光年去摸一个人的骨和情,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相信早就动摇了,那么爱呢?是否更早?

    她终于想起来人从来都是复杂的,会变化的,她始终看着他的外貌,却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心了,她把他静态地认定为是当年在云河愿意善良的人。他或许也是一样,早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了,只是静态地一直当自己是那个曾经的有着一切优秀品质却不够坚强的女孩子------

    一整碗豆角拌上米饭下肚,五人很快又走下楼梯。

    ------

    不远处发出一阵欢呼,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幽笑着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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