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狂人乱语
栋古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一段属于太旋星系的记忆------或者说白意恢复意识的时候多了一段属于启源星的意识,他侧过头看向李耳,又或者说白思,目光迎上是一样的迷茫。
“话说你们本来是互不认识的------”
荀渊燃挠着头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
“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耳前辈,这位是栋古,启源星领袖。”
李耳笑笑道,
“不用,既然前世不认识,就按这一世的兄弟来吧。”
栋古清楚的看到荀渊燃的脸上似乎突然结成一层薄霜,不过下一秒他又是春风莹面。
“那么我刚才说的话假吗?”
刚刚的话,不过是解释自己来到这太旋星系的原因,以及自己身份的可靠等等,二人恰好来这里问一些事情,恰好旁听到。
“不假。”
渊燃舒了口气,立刻转过身看向红叶众人,
“这样行了?”
李耳笑容一僵,眼底悄悄流露出一股失望,一份悲伤。
“那个-----”
栋古有些觉得此时的这个黑衣青年让人感到陌生,犹豫了一下又道,
“我们赢了吗?”
“什么赢了?”
荀渊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道,
“赢了啊,当然赢了。”
见到这幕生硬的相认,月读皱了皱眉,在伏崖那时候的这位都还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李耳栋古无奈对视,会心苦笑,对着红叶鞠了一躬道,
“老师,那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红叶心里微微一颤,对两人点了点头,两人竟就这样走远。
周围的人似乎目光中再次多了几分异样,眼看着周围的气氛正变得越来越糟糕,渊燃越发烦躁起来,开口,
“我没时间,也没闲心怎么了?要么咱一块去,要么你们就讲个地方我去,管什么叙旧什么煽情等我把所有人都找到再浪费时间不行?”
他翻着白眼,自忖——等我赢得了天下,不,应该说,等我实现了现在迫切要实现的一切,再来赢你们,这样难道真的------就不行吗?
“其实刚出来的时候,不久前我去过水木星------那里有个叫做韩丘的,但他说端木被一个本我境的修士给带走了------”
“然后呢------没了?你就这么回来了?”
“你让我们怎么办?大闹一场?跟谁大闹?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您在搞笑吗?我们能怎么样?”
看到蓝铃噙着泪怒吼的样子,渊燃愣住了,再次捂住头,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找找线索什么的。”
“嗯-------对了,告诉他们,启源星转世人在右旋有颗行星归源。这个给他们,是联系方式。”
说着,荀渊燃又递给红叶两个黑匣子。
启源星转世人所在------归源星,这是他们为其起的名字。
黯淡星空中的一道弧线消失在向着水木星的方向------
心景内------
面具下的眉眼弯成了某种弧度。
无启留影斜着眼瞅他,
“你乐啥呢?”
“没什么,你说我要是现在把叶琼的不可知给拆了------”
“你爱咋地咋地我不管,别跟我说。”
“------算了咱再等等不急------”
“谁跟你咱?你不急我急啊,快点快点!”
“???”
以撒留影的cpu有点烧了------你咋还急上了???
无启留影心态,面对某种恶心人的行为,你得比这种行为更恶心人。
“你觉得-------?”
“我不觉得,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
以撒留影扯了扯嘴角,
“咱们还能好好聊天吗?”
“能啊,咱特别能聊天了,我乃太奇清座下七弟子临无期是也。”
以撒留影脸开始肉眼可见的变黑,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你本尊的陈年往事了,还鬼扯?”
顿了顿,以撒留影又道,
“他就像是一团火,一团从地狱燃起的熊熊业火。”
“但它能把地狱烧穿。”
无启留影声音变得平静。
“它也会把世界烧碎,它不会把地狱变成天堂,他坠于火,燃于渊,却翻不了天。他和你不一样,你从渊正道成神,他自渊化骨焚身,恶鬼与业火会毫无顾忌地吞噬靠近自己的一切。他会毁了自己,会毁了一切。”
“就如你所期望的?”
“不------那不是,我只是说,他成不了神亭之主。”
“那就不必成为。”
无启留影却似乎很释然。
“这世界其实就只有这两条路------要么我毁此宙创新世,要么他以神亭守旧界------”
“两条路?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路,哪怕不是神亭之主,他也找得出。”
“你是说那样?”
以撒留影的眸子冷了一下。
的确,火焰若是一直烧着,世界终会粉碎,可如果它不一直烧呢?
“嗯。”
“失去了你我本尊作为观察者的世界如何走向完美?你放心吗?”
“众生自己,总有一天,会有办法的。火焰殆尽之前会烧碎【身边】的一切,但却也会温暖更多的事物,而当火焰【身边】只有自己,那将温暖的——就是全世界------何况,又何必非要绝对完美?”
无启留影说完这话时,似乎心痛了一下,一直追求的东西,终于是破碎了——他累了,也许已经不再相信绝对完美了。
“以他现如今表现出的性格,会愿意?”
“恰恰是因为这种性格,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就愿意了。”
心恶而向善,其恶因所历,其善为所知,所历是潜移默化,是心的本质,所知是素质教养,是心的武装,有时候,武装是可以战胜本质的。
人从来都不是因为世界,基因,经历过的事物,这些“交”给自己的才选择善良的,而是因为自己“教”给自己的才选择善良的。
客观现实决定主观意识,那不得不培养出他的恶,但自己所得到的教育,自己所愿意期待的美好,自己所主动接受的客观现实,培养出了他的善。
“如果身边没有可燃物,它怎么烧?”
“推离了身边,在心里。”
“怎么推离?”
“那是他会处理的事情------等他意识到的时候。”
“啧------人之教养战胜本性,是为虚伪。”
以撒留影冷哼,黑色的云雾开始在无启留影身边淡化。
“若你说这就是虚伪,我只能告诉你,人类最美的地方,就在于虚伪。”
无启留影反唇相讥,连虚伪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家伙,没资格与自己辩论众生值不值得拯救。
在无论何种情况下,羊不吃肉,都不是善,那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在某些情况下,若狼不吃肉,那便是善,这本身就是克服自我的力量,这就是属于众生的有自我意识时的选择的力量。
周围的黑雾再次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在黑色金字塔外了------
太匀------
还是在法华星,刚出陈家庄不久。
这是在一处湖面,
“鲢妖,我等无冤无仇,何故阻我去路?”
陈问鱼怒喝一声,身后的青蛇虚影也嘶嘶吐信。
“且不问你等何故闯我领地,单是手持先天灵宝就是你们的罪过。”
感灵红磷人身,手执一对儿雕纹短槌,却是个一米六多的童子模样,冷笑着。
先天灵宝?那是什么?
禅生看了看手上的怜光菩萨赠与用来指路的无字天书,金光晃晃却是勾勒出一幅路线,他们一行正是这么被引来这通天湖,在这湖边遭遇这鲢妖。
“多说无益,今日我就要夺这先天灵宝,你们想走,打赢我就可。”
说着,感灵一步踩破湖面,倒飞站上了一座莲蓬模样的石头台座。
与此同时,莲蓬台座周围水之漩涡涌起。
只见他把两槌相撞,发出铿锵声响,水涡于是拔高,升出水面,成为龙卷,水龙卷中,隐约看得见万千鱼鳍獠牙闪烁隐现。
牙鲢,却是与启源星不同的鲢鱼种群。
“鱼子鱼孙,杀!”
婴儿声音稚嫩,龙卷袭来,其中一道掀上岸来,径直冲向燕轻弦,剩余三道则是围住了水面上的陈问鱼。
燕轻弦打了个哈欠,避开鱼“卷”,任其向着身后的禅生扑去。
禅生扯了扯嘴角,然后向湖边一棵大树退去,边退边道,
“徒儿救我!”
燕轻弦笑笑,
“师傅,这种对手要是都打不过,还如何去取西经?救世人?”
禅生愣了一下,目光也变了变。
鱼“卷”撞向大树,却是迟滞了一下,然后分成两道,一左一右再次围向禅生。
另一边,陈问鱼身后的青蛇虚影咆哮起来,撞进第一道“鱼”卷,与群鲢撕斗。
第二道“鱼”卷追来,陈问鱼双手抄起绑在腰间的两柄鱼肠剑,一道道青色肠剑钢牙的强化固态源气瞬间朝其冲去。
风影必杀之穿风刺-------额开玩笑的,总之将第二道“鱼”卷穿出了数个空洞,血汩汩从空洞冒出,水“鱼”卷也似失去生机散去,其中的数十条有着化身级肉身的食肉鲢鱼眸中也失去了光泽,跌入水中。
第三道“鱼”卷已经近在眼前,陈问鱼脸色一变,一脚回旋踢爆出音风,却发现数十只满嘴獠牙的鲢鱼已经围上了全身。
她甩动着臂与腿,群鱼摆尾扭动,牙口纹然不松,撕扯着血肉与被其染红的青衣。
“有毒吧?!”
在衣服被扯烂前的瞬间,她只得显化原型,青色的鳞密布全身,獠牙难破,青蛇缠卷,是青色的罡风,将数十只鲢鱼揉搓成球,搅成碎片。
青蛇尾沾水面,扭头躲过对准七寸的槌击,咬向了感灵,一甩头将其砸出数米远,直接跌落岸边,砸碎数棵巨树,落在燕轻弦脚边。
燕轻弦低眸瞥了它一眼,然后一脚踩了上去,然后低头瞅了一眼,咦?魂魄没碎?她抬起玉腿,踩上了第二脚。
嗯,穿鞋踩的。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对应什么样的罪,就对应什么样的罚,既然是杀过人,自然偿命。”
鲢妖本自灵感湖修炼,以童男童女为食填补血肉,这样的罪,自然要这样罚,害人入轮回,自当入轮回。如今也算是万物皆有因果,鱼的报应就是------那什么了。
青蛇缩小钻进了行李中,很快一个身穿青衣的窈窕少女又从其中爬了出来,不用说那就是陈问鱼。
二女一同望着还在被“鱼”卷追着的那位,都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眼看两位都打完架了,禅生也转过身来,身后淡淡闪过一道模糊不清的很快消失的金影,掌心也散发出金色,打出了一整套自在明光,球形的金罡屏障护身,挡住鲢鱼的利牙,在这金罡屏障内,这货愣是打了一整套长拳,每道长拳打在屏障内是一道拳影。直到打完,然后是闭眸抱掌的自在归元,瞬间所有印在金罡上的拳影一同打出障外,轰飞了围在屏障外的所有鱼妖。
小蝶儿在他袖中却是扑腾扑腾翅膀,笑骂,
“就属你不能打,还就数你花样多。”
禅生挠挠头笑笑,
“那也没办法啊,我就会这个。”
紫眸微动,白发随风飘起,站在湖边,燕轻弦仰头看向天穹,笑道,
“呦?又来了?”
天上悬空站立着的,怜光菩萨身后恰是六法神君,这六位闻言都是脸色一黑。
怜光菩萨手执净瓶,却是斥道,
“猴头!六法神君护圣僧求经,先前你怎却是与他们起了冲突?”
燕轻弦笑笑,
“菩萨可问过他们因果缘由?他们伤我妖宠又如何算?”
怜光看看身后,六人都是面色不变,心里叹了口气,自忖,
“这六法神君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取经一事如今细想也诸多疑点------但不管怎样,六法神君终归在护道,如有问题,怕是不止在六人上,更在中庭------”
“怜光菩萨,我等当时出手,只为缉妖------”
东法神君道。
“此事休提,陈问鱼本圣保了。”
燕轻弦打断了他的话。
“你!------”
燕轻弦回以一瞪,让东法神君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怜光菩萨叹了口气,
“此次我来,亦是遵奉法旨。”
说着,怜光自袖中取出手中金箍。
“这是------”
“我不戴。”
怜光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变得迷茫,清澈而愚蠢。
“这金箍是让你修心养性,正道清心------”
“我不戴。”
说着,燕轻弦一捋自己飘逸的白长发,然后一甩,道,
“不好看,我戴上就不美了。”
怜光扯了扯嘴角,
“皮囊乃身外物------”
“那菩萨怎么不戴。”
“你且莫管我,那些毕竟是身外物------”
“不得好皮相,徒留好心肠,未有剑锋芒,枉费心善良。”
怜光愣了一下,却看到白发少女的目光变得有些严肃,细细品味这四句,道是若无资本,无力正行。
“菩萨,我等西行取经,侠行为善,若是没有力量,您觉得可吗?”
“死猴头,休要巧言令色!戴个区区金箍,怎么就让你没有力量了,我看你是------”
只要是东法神君的话,燕轻弦是必然要打断的。
“我说戴上就不美了。”
说着她看都不看对方,又倚着石棍,捋捋自己的头发。
东法神君瞪大了眼,顿时感觉一口气憋进了嗓子眼里,似乎是喘不上来。
怜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叹了口气,
“那我且把它给你,你什么时候想戴就戴吧,若是不想,也不强求,只是不要弄丢。”
说着将金箍扔了过去,燕轻弦抬手接过。
彩雾升起,天上的七道身影于其中消失。
“开吃!”
说着,燕轻弦转过身指向零散地落在地上的鲢鱼,又看看陈问鱼。
“啊?那些可是食人鱼啊!”
禅生惊愕道。
燕轻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扶额道,
“也是------那师父,走吧。”
陈问鱼看了看鱼,然后又看了看,最后还是被燕轻弦一把拉走了。
在想起启源星的清蒸盐椒黑鱼后,似乎肉饼都有些不香了,现在失去了梦想,燕轻弦眸中很是无神,最近的食谱真的是越来越难受了。
燕轻弦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后,荀渊燃的食谱却是早就已经启源星系开始走向万葬星系了。
“哦-------对了。”
燕轻弦看看手中的金箍,悄摸给随手给扔进了河里。
如今是四年左右吧,离大概是燕轻弦最后一次来到水木的时间------
赫尔看着这个手执长枪的面容却已经扭曲如恶鬼的怪物,冷汗直流,却是连抬腿跑路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就在进入水木恒星系前------
荀渊燃恰好路过一场像是海盗的事件,以他现在的心情,本该是连管闲事的心都没有了。
一座古老样式的修士战舰跌入一片火海,他没有停,真空星空中,那边的爆炸也不过是远处一个亮斑,声音没有传到这边来,与自己何关?而此时的赫尔正惬意地吸收着这里的每一寸血气,脚下的这座战舰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了。
一道道凄厉的求救声借助源气传声过来,他没有停,他忙得很,与他何干?那是太旋星系的飞船,又不是他启源星的。与此同时的赫尔正纵情地欣赏这些修士们的哭嚎。
然后------一股熟悉的源气痕迹传了过来,腰间的青玄剑巨颤起来——狂涌的威压瞬间从这个黑衣青年的身上震荡出来,如山如海奔向四面八方。
身后源能浮翼的影像扭曲起来,变得像是某种不可捉碰的流光金液,整个人的身影也在瞬间扯碎闪向了右侧的方向,那是源气痕迹传来的方向,也就是海盗事件发生的方向,赫尔所在的方向。
轰鸣爆裂地像是一辆金色闪电又像是一道德梅里修列车,星空开出一道支离破碎的路,两道黑色的圆球浓云出现在这条像是被炸毁的废路两端。
赫尔悠然的笑意在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凝固,自四维虚空之路探出的手穿过维度之门已经掐向了他的脖子,皮下瞬间渗出血丝,将皮肤都垫成了黑色,那是在拼命压制自己的力气怕直接把对方弄死。
赫尔的脸此时完全可以比作是一张几乎要被震碎与扭碎扯烂的半碎的纸,他抓住那只探出的手,拼命地试图用双手抓破或是撕下皮肉,却发现其鳞皮光滑坚硬之强压竟把自己的指甲尽数翘断,疼痛瞬间加剧,赫尔的眼珠开始肿胀。
渊燃试着控制住自己那张脸上的狰狞,却控制不住脸上任何一处肌肉的抽搐。
他试着用左手掰开自己抓紧对方脖子的右手,无济于事。
长舒了一口气,渊燃左手放开了右手,转而掐上眼前修士的胳膊,顿时传来骨骼破碎的声音,而他的右手却依旧都不能松开。
这样僵持了很久,需是要有半分钟的时间,右手终于松开了。
赫尔看着那张满是獠牙的狰狞鬼脸,用被墨白源气烧灼的沙哑嗓子低吼,
“星燃剑,剑的主人,去哪里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味,更不知道是什么浸湿了自己的衣物,赫尔只是听见自己的嗓子勉强挤出来了一句颤抖的话,
“不------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全都是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呢?
面前魔鬼甲壳的脸似乎瞪出一双比铜铃还大的“人”眼,然后是张开獠牙的狞笑------
这是更为强烈的一次爆炸,整个战舰瞬间被黑白色的太清源气漩涡吞噬,然后瞬间化为碎片。
赫尔在那一瞬间超出了光速,进入了德梅里修斯的运动范畴,虽是无光,却能用念力感知到周围光怪陆离的空间构造翻转扭动上翻下舞前突后撞,左掣右斜,手似乎瞬间断掉了,然而那尊魔鬼却从后面握住了他的头,赫尔能感觉到那只粗壮魔手自带的极寒,然后维度之门开了一下,他的脸撞上了一颗荒废陨石,陨石瞬间被爆个粉碎,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陨石化为尘埃云,血肉破碎为粒与滴,变成一道道逼近三维光速的黑线和红线,不知道它们会去往何方,毁灭什么,只是每一道都可以算作是荀渊燃手搓的光粒。以光的速度,尽管是这般微小质量的物质,也相当于一道陨石雨的寻我神级天灾。
大魔四肢撞在在最后一块陨石上,慢慢爬起来,拎起那滩剩下些许骨架和皮脂的东西,握住其中的魂魄磁场。
肉身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赫尔的魂魄却依旧感受得到那种硬生生锤入砸进灵魂深处的震动,他的魂魄磁场悸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惊惧而濒临破碎。
荀渊燃掐起这道不过区区至神巅峰的灵体,
“我再问一遍,你知道吗?”
这尊大魔此时似乎笑容变得亲切了许多,温柔了许多,竭力控制着自己抽搐的肌肉,试着把人脸重新翻到魔脸之上,可是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疯狂眸子,却使得这一双脸抗争的过程显得更加恐怖。
荀渊燃的额头微微顶到了对方灵体的额头上,抽搐着,似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克制,似乎这样能让他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赫尔绝望了,在这种摄人心魄的情形之下,他似乎连说假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惊恐地看着,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他的视觉,听觉,念力感知,全部都自行崩溃了,现在除了知道恐惧,他几乎就是一个植物人。
他看到那张本来眸子中还尽量保持亲切有着的几分希望的光突然破碎,然后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灼烧的痛楚遍布了全身------微微张口,却发现已经吐不出一个字来,意识到了,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荀渊燃扶住了自己的额,脸色开始变得挣扎,牙齿也咯咯作响,双手抽搐着,他突然看了眼地上,那是最后还剩下的一小片像是血肉的东西。
不久之后------
他干呕起来,却似乎有精神了,冷静下来了。
“你犯了罪,送你入轮回,活该倒霉!”
他试图这样告诉自己,却控制不住心灵的惶恐。
回头看了看源能浮翼,进化了,黑红白三色的纤细闪电,萦绕在四座能当作火箭推进的张开的金色翅翼周围。
至于肉身与魂魄,似乎都逼近了初级寻我中阶的水平,十倍于前,他看了眼自源能浮翼变回金盒的无湮,知道这次进阶的物质与能量大概是由窥茫万藏提供的,自第三形态直接输入第一形态的源能浮翼,然后传给链接着的自己。无论是无湮还是渊燃的质的量,都是十行星级了。
调整一下自己对引力的控制后,星空再次稳定下来。
他朝之前飞船所在的方向抬手,星燃剑却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处,带着一丝惊惧的气息,他脸色冷了冷,瞬间追上去,握住,摁下来,煞气瞬间传到其上,星燃剑于是安静下来。
“知道轻弦在哪里吗?”
星燃剑点了点,又摇了摇。
荀渊燃皱了皱眉,
“知道的话,点一下,不知道点两下。”
星燃剑有些颤抖地点了两下——要不呢?星燃剑与青玄剑有量子纠缠,又不是和燕轻弦本灵有,之前能在燕轻弦本灵中轮回也只是燕轻弦把剑灵融进灵里了,但终归不是一体,也纯属是个运气,才能在转世重现。
荀渊燃周围的气息顿时变得有些阴沉,握剑的手微微用力。
腰间的青玄剑微颤。
荀渊燃最后忍住了把星燃剑捏个粉碎的想法。
蓝绿色的巨球在眼中越变越大。
荀渊燃一头扎进了通冥海。
喝够海水之后扑腾一下从水中钻了出来,一脚踹飞了游过来的深渊巨鲸,对着那道飞向天空的弧线道了声“不客气”后,荀渊燃循着某个方向飞去。
途经某处的时候,他显然皱了皱眉,这一个皱眉,就让那来自中子星的潜藏起来的漩涡巨口惊恐不已,只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飞过这片海域。
他朝向的地方,正是木灵岛。
太匀------
在陈家庄休息的这一整天,燕轻弦总是感觉心里很是不安,乱糟糟的。
一大早,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松了口气,满脸汗水淋漓,沾湿了长发。
不管不顾地随手一擦,她轻轻拍拍身旁陈问鱼的肩膀,后者惺忪睁眼,看到那张满是汗的脸吓了一跳。
“我们该走了。”
燕轻弦快速说道。
换上各自新的的蓝裙,绿衣,二女匆匆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禅生只听到“划拉”一声木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路冷风吹进来,一身袈裟顿时显得如此单薄。
“该走了。”
燕轻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才刚到寅时啊。”
禅生抱怨道。
“你说啥?”
“------没什么。”
禅生哭丧着脸收拾好自己的无字天书,蓝布袈裟外套上了怜光菩萨赠与的金光袈裟,然后走出来。
晨鸟警觉飞撤,树木暗处横斜。
泥丸叶覆而垫,寒雾挂光得耀。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然后挂在山头,不知不觉是中午时候。
迎面走过来的是一美妇人,一双丹凤眼潋滟泛情,霜白玉面,朱唇如砂,笑面盈春,农妇打扮,提着一小笼。一步一步歪歪斜斜从山上的路下来了。
白骨玥心里暗笑,恰是今日饥渴想要下山寻些血肉,就有送上门来的。
看那光头一身宝象,身后两女子更是皮肉非凡,青春异常,忙笑道一声,
“圣僧留步,可是位渡苦渡难的菩萨?”
燕轻弦看了看,读读心,竟是立刻脸上带着媚笑迎了上去,心道,
“小样儿,跟你燕姐姐玩儿这一套?”
忙娇笑道,
“这位阿婆,叫住我等,可是为了普渡生人出一份力?”
白骨玥愣了一下,陈问鱼愣了一下,就连禅生都愣了一下。
白骨玥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抽搐起来,阿婆?你哪只眼看见了个阿婆?小嘴儿是抹了蜜吗?
燕轻弦却是浑然不觉,走到跟前才惊叫出声,
“诶呀!适才冒犯了,我远远看去,观姐姐瘦骨嶙峋像是堆入土为安的白骨,才误以为是阿婆,现在看来,是失礼了,小妹给您赔个不是?”
娇滴滴的小眼儿试探性看向白骨玥。
白骨玥却是惊了一下,收起了背在手后的利爪,难道对方竟能看透自己本相?
“姐姐在想些什么?”
燕轻弦眸光眯了眯,是在通过寻找这具分身的本体。
说着,上前去携住村妇的手,笑道,
“没想到姐姐在这深山老林中,竟也生的这润滑皮肤?”
白骨玥咬牙切齿,挤出一丝微笑,
“嘿嘿,着实是惭愧了,自小在家,爷娘也不舍得让务农。”
“今天姐姐下来,不会竟是专程为了给我们送饭吧?”
听到这话,白骨玥分明嗅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心里发寒,忙笑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恰好经过------”
燕轻弦笑笑,面色一冷。
白骨玥反应极快,立刻闪到一侧,是在禅生身后,
“圣僧饶命------”
然而她愣了一下,发现禅生闪得比自己还快------已经躲到了一边去。
禅生那表情,就差把“你要死就死别连累我”写脸上了。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燕轻弦给了她一棒,顿作青烟白骨。
“是分身,本尊还没抓出来。”
燕轻弦轻喃。
禅生和陈问鱼点点头,用大脑认真记着笔记。
“嘶------这一桩事过去,怕是尸魔不会再轻易现身了。”
燕轻弦皱了皱眉。
“那怎么办?”
禅生忙问,遭遇此妖,他也切实感受到了其可怖之处正是在于迷惑,恰是这等才最能要人性命。
今日不除此妖,来待他年,又是要多少人丧命?
燕轻弦嘴角抹过一个狡黠的弧度,
“且看唐三藏三戏尸魔,美猴王恨逐骨晶晶。”
说到这里,燕轻弦却是叹了一口气,或许白骨夫人也有白骨夫人的难处,她的苦命,燕轻弦自读心得到些许。
可是,犯了罪就是犯了罪,情容法不容。若是一句因为客观决定主观,一句不知他人所历,莫劝他人为善,就可以解决一切,那一切的恶都可以原谅了,要规矩何用?
要是一句不知莫劝代表一切,那其实任何恶人都是这样,那没有几乎,而是就是,所有为恶的人偏偏就是生来经历的就是那样的事情,他也可以说客观决定主观不知莫劝了,因为对他本来就不公平,他没接受过有关教育——要真的硬讲道理,那么任何人要是一出生就是他的境地,从开始到结束的经历都完全还原,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还原,任何人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那么,问问自己良心,你真的有资格谴责他吗?存在就合理,那就是他所经历的客观现实决定的。
要知道,根据共鸣主义,客观现实决定主观意识,主观意识在其后反过来影响客观现实,但能够反作用的主观意识本来也是客观现实决定的,归根结底,只要不是脑子构造上完全与他人不同,那几乎所有人在任何大小因素都绝对相同的条件下,从出生到最后都经历完全一样,造成的结果也基本是一样的,别扯那些什么自以为自己不会,自以为和别人有什么天命上自命上的不同之类的npc与玩家思想,哪里来的自信?那是资特国的东西,共鸣时代不存在单边和个人主义。
因此,你或许确实可以从心理上理解他,谅解他,认同他为人的本质,任何为人的人,都天生有这样的资格,你能剥夺他政治的权力,自由的权力,生存的权力,唯独没有资格剥夺其被称为人类的权力,端辰是,夕桀是,甚至说连影窍那种犯下滔天恶行的人,也是。但为了正义,为了给受害者交代,你觉得他能因此就不受罚了吗?
确实如此,不知莫劝,那绝对是真理,但可以理解,可以莫劝,可以不道德谴责,但不代表可以不惩罚,一旦犯罪了,就要惩罚,那才叫正义——但或许有时,正义确实是在人们需要的时候缺席了,对于白骨这样的人来说的话是不公平的------她的死,本就是因为旁人的恶。
心理为善与行为为善,心理为恶与行为为恶不是一个概念,不知莫劝永远是从心理讲的,而不是行为上,行为上的为恶,没有任何一种正确三观看来可以免罪。
无论心善心恶,区分罚与赏最终都是看的是结果,而心善与心恶,情容看的只是心理,但行为一旦为恶,就应该面对正义,就应该受到惩罚。
因此才有了不公,有了不完美------因为偏偏正义是存在缺席和不缺席的,就像所有被冠以美好的东西一样,这反而使得正义有时甚至不再正义,就比如对于白骨,她会想——凭什么?正义没有制裁到伤害我的人身上,却制裁到我的身上?那对她本身就是不正义的,不,是不公平,不公平的正义不叫正义。
但无论如何,为恶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正义的本质,只是还没有实现罢了,但绝不代表能因为它对于一两个人不公平就扔掉,这是悲哀的,也是互相矛盾的,正义必须实现与正义是不公平的,两者之间的矛盾是世界之所以不完美的原因之一。燕轻弦实现不了公平,她只能实现正义,正义的网是不严密的,但自己必须使自己能做到的地方严密------尽管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等着的人,在此时,已经犯下了多少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