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回合定型
荀渊燃牙疼,牙好疼。
“不是不至于吧?我不就吃了几头大型爬行动物------怎么上火这么严重?”
自己平时不爱吃蔬菜的习惯真的是弱爆了,以后发誓一定要少吃肉,多吃水果蔬菜绝对不挑食,多喝水,拒绝吃太多甜食以后不刷牙,所以说------
“牙疼啊,拜托你快点好起来吧!”
暗巷中一片寂静,几只乌鸦飞过------
“不是,人都走了吗?”
渊燃敲敲脑袋,知道一行大约是搞到钱了------微微眯眼,看到的是一道道时间源气痕迹,追了过去------
伏崖打开房间木门的时候,荀渊燃正肩挑着担子走进来。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街边挑着卖的,好吃就都买回来了。”
伏崖揭开一个木桶上盖的白布,有些迟疑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汉堡?不等会儿?夹层猪头肉,层煎蛋,层茄子的汉堡?这重甲行星的风味有点独特啊?”
荀渊燃愣了一下,眼神这么好使的吗?
“啊,额是的,启源星上确实没吃过。”
“所以没有龙肉?”
月读不屑地瞅了瞅他。
“额------确实没有。”
荀渊燃放下担子,一群人都已经围了过来。
“抱歉,我这------欸------”
渊燃无奈扶额。
“没事,我们也就比预定时间多等了一倍,然后就留下源气信标先走了。”
这是客栈的一间大客房,十多人全都挤在这里。
“经费不足吗?”
月读白了他一眼,
“你觉得他们很有钱?”
“切,亡命之徒也就算了,还是群穷鬼!”
渊燃摊开手。
“你吃吗?”
“我不吃。”
说着,月读从伏崖手中接过一个汉堡,试探着咬下去。
“------”
“瞅我干嘛?你瞧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还问我吃不吃?你咋没问伏崖,没问他们就针对我?”
“啊好好好我不说话-------”
渊燃扯了扯嘴角,又忙道,
“不是你别误会,我那性格不想那么多,就单纯看你没过来拿问一下。”
“那是我小家子气了?”
“不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说我这性格这样,没说你性格不好,我就说------”
“你不用说了!”
“额------好嘞。”
荀渊燃突然意识到原来和女生说话其实是这么一件难事------对于他的情商是的——那么当初和轻弦一块儿的时候,她是不是容忍了很多?渊燃低了低眉,又甩甩脑袋,想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那吃完以后怎么计划------既然说了要帮我去找人了------”
荀渊燃的声音随着整个屋子的沉默越来越小------他意识到又说错话了。
“你是吃饱了是吧?!你吃饱了能安静等我们么?!”
“额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让你吃那意思,我是说简单聊聊------”
“你快别解释了吧,吃完再聊。”
伏崖无奈扶额,打断了他,在说话办事和察言观色两方面荀渊燃的低情商,他伏崖今天是真见识了------实在不行------改天试着教教他?
深夜“月”光明媚,一群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睡着了,月读皱了皱眉,拍拍荀渊燃肩膀,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双在黑暗中发出荧光的眼,吓得一愣,瞬间就清醒了。
“出来。”
荀渊燃缓缓掩上门,客栈的圆形大堂是露天的,一处房间门,往天上一望就是“月亮”。
“我问你,可知道轮回?”
渊燃愣了一下,然后平静道,
“知道。”
“我的前世是什么?是端木或者说你们的敌人吗?为什么刚见面时你会说出那样的话?”
渊燃皱了皱眉,然后低头沉吟,然后又仰头看“月”------
“我不确定。”
月读身形僵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那清澈的小眼神。
“你不确定?”
渊燃回以直视,
“因为你只出现了一次,把我逼进了修行路,把轻弦带走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当时想要干什么。”
“这样啊------”
“再说你在第二年就噶了------”
“你礼貌么?”
渊燃礼貌地转头看天。
“为什么要问这些?”
“似乎有些东西让我感到很不安------如果有一天,我可能成为师妹和邀月成为你们的敌人,不必留手。”
月读回想起了脑海中时时朦胧出现的那个可怕场景,下定决心道。
渊燃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还真不留手啊?”
“要不呢?”
渊燃有些疑惑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不愧是你。”
月读算是知道小师妹当年大概受过多少委屈了。
心景内------
无启留影漠然。
“你说今晚的月亮可真大!但少闲人相与步于------”
“说人话。”
面具下的笑容没有丝毫僵硬,似乎尴尬并不是自己的,他立刻顺着要求说人话,
“聊聊?”
“我都被你又拖进来了,你还问我意见?”
无启留影看看周围的黑雾,自然是又在以撒留影的金字塔内。
“你上次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生命还是同一个生命,灵还是同一个灵,但魂魄已经是重塑的不再是同一个魂魄了,看伏崖,看叶琼,看燕轻弦,看后面的事情,你会渐渐明白的。”
“那不是一样吗人还是那个人,生命还是那个生命,魂魄重塑只是灵的记忆变了,何况他们连记忆都已经恢复了------”
“感谢你所经历的一切,少了你所经历的任何一样事物,你都不再是你自己。”
“可他们,就是他们自己啊------”
“人体细胞时刻衰变病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上一个瞬间的自己和下一个瞬间的自己是同一个生命?这和这个是同样的道理,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你”的转世?”
以撒留影又道,
“关键不在于灵,魂魄,肉身这三种由物质构成的物,关键在于意识,意识的本相是什么?真的是你们所以为的灵?还是魂魄,亦或是肉身?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搞明白,我也没有------因为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不管用什么方法去证明,最终得到的都是循环的结果。”
凡人觉得肉身就是意识载体,只要肉身死了,意识也就死了,因此,肉身随时随地变化,意识也随时随地变化,他们由此怀疑,是否每一秒意识都在死去。然后,修士们提出了魂魄的概念,可是魂魄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消亡,问题还是一样,只不过是证明了意识不会随着肉身毁灭而消失,变成了会随着魂魄而消失,到了灵,也是一个道理。人们惧怕死亡,希望存在,于是试图给意识找到永存的方法,这就要求人们找到意识存在的根基,找到原理,由此成为人类研究意识的动力,只是------一无所获。
人们研究如何让细胞不断再生以维持同一意识的存在,却又惊恐地发现,他们不得不把细胞不断更新,直到完全不再是同一个肉身,那么,如果意识是以肉身为载体,那还能是一个意识么?尽管有记忆,有行为,甚至有相似的性格,那就能证明其和之前的意识是同一个意识?恐怕未必------如果意识是与肉身完全联系在一起的话,绝无可能是同一个。
魂魄,灵面临的依旧是这个问题,只要不把意识的本质弄明白,只要不把意识究竟是以什么为根基弄明白,原理不懂,那股力量变不是可控的,理论科学不出,应用科学的真实性可行性就值得怀疑,没有原理------就会存在偶然。应用远超理论,有时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理论对意识本质的认识?主语是谁?还是意识。用意识去认识意识的本质?人们无法证明这件事可不可行——因为有史以来,除了意识以外,人类成功认识的任何事物都是凭借意识,而意识不是那些事物本身------换句话说,归纳推理,有史以来,任何已经被认识的事物,其主语都不是其本身,意识若会被认识,那主语也不会是它本身。
“话说扯远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天方夜谭罢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想要告诉你的是,人是会变的。”
无启留影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扯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我人是会变的?这跟你的理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他们转世了,心境总会有所变化,经历的事中最关键的一件,就该是他们上一世死去的瞬间,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迷茫?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他们,会不会变化?”
“你本尊的上辈子,与这辈子,也是一样的啊------更何况,他没有继承前世的记忆。”
“你放屁。”
“你------”
“你放屁。”
“不是------”
“你放屁。”
“你文明点儿。”
“你放屁。”
这一不怎么和谐的气氛持续了很久。
太匀------
东洲星域之法华星,依水而眷,众生有归。
“湖谓生县之根,长乐以此为源。”
长乐县外山,魔猴押百年。
“地老儿今天又来了?”
轻弦正要又说话,却停住了。
那地老儿目光呆滞,慢慢地走过来,比上次容貌苍老了数分。
燕轻弦没有问,只是安静下来,看着他从怀中取出纸袋,里面是一碗炒面。
“他们------遇害了。”
燕轻弦怔了一下。
“是那个妖怪。”
地老儿下一秒呆滞的目光换为痛恨的狰狞,只是无力的握拳。
“猴子------等你出去,我不求你别的什么,替他们报仇,好吗?”
燕轻弦微微点头,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地老儿只盼自己出来为他们报仇,可有想过,正是因为禅生快要来了,自己快要出来了,妖怪在沿路聚集等待,他们凡人才有这一劫?
封芸的经不是佛祖的经,救不了世。
“禅生到了,就在不远的山。”
地老儿突然口中喊血倒了下去,身形剧烈抽搐,燕轻弦瞬间瞪大眼,惊喊起来。
“地老儿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快------”
“别喊,别喊------”
地老儿抽搐着,用着苍老无力的颤音说道,
“我的任务结束了,当然要------我和那妖物斗了一场,可惜了一身废物修为------我拜托你,你一定要报仇,救大家,拜托你,你们不是罪罚到期要接拯救世人的大任务了吗?能救世人,怎么样都好,别吵别吵,让我安静休息吧-------”
他继续抽搐着,燕轻弦嘶喊的求救声也传遍整个洞天,只是没有回应,泪水模糊,覆盖住眼眶了------
一个门卫面无表情地把倒在地上的苍老尸体拖走,冷冷地瞥了眼那拼力想要拽开锁链的白发女子,不由得嗤笑——佛帝封芸的封禁锁链,哪有那么容易解开?
燕轻弦目光空洞地看着门卫把尸体拖了出去,洞天归于黑暗,悠悠一语自其中传来,
“不用心急,禅生就快要来了。”
为了名正言顺地撬动十大封印,为了干掉十法祖,西州星域不在乎牺牲多少生命,可是石烨呢?
燕轻弦红着眸子,夺了维度的寻我权能,加上自身的境界,他分明已经有了战胜本我境封芸的力量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变得这么麻烦?
西州星域------
大道梵音在整个仙山回响,封芸坐于中央高座,盘膝于金莲之上闭目养神,山下万千仙佛静听梵音。
封芸却非秃头,他一张鹅蛋脸,童颜,身形瘦削,白色长发对称着一缕缕飘飞,对称着浮在两侧,金纹红底袈裟披在身上。
“禅生到了吧?”
封芸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中庭天帝,他自远天而来。
黑色短发,星目蚕眉,却是一张略显苍老的申字脸。
“嗯,时间差不多。”
“哼!石烨可真是好手段,一座封印阵法,至神禁行!把我们挡在东州外整整三百年!”
天帝面目阴沉。
封芸声音平静,
“虽是如此,也给我们留下了好东西。”
“那倒是对你来说,当年追随他的十大妖,哪个不是有着权能天赋的灵?一趟取经路,让他们背着无字天书打上十架,等到了这假大雷音寺,十权能都到你手里了!然后你在随便给他们本破经------”
心里是十二分的不满,发现禅生身带无字天书的时候才知道吃了亏,算上白龙师徒五人四个是他们中庭的,只有个没有修为的破师傅来自他灵山,终点恰好在西州星域的东缘,甚至不多跨一步。路上负责监视的六法神君,未来他们可能需要的帮助都是要由更靠近东州和掌管南北州星域的中庭处理,然后他还要让出十权能,东州破封占领控制后还要和他封芸共享万家愿力,事成还要均分地盘。力出得少,倒是利获的多。
天帝冷笑着的话声突被打断。
“那你还打算跟我对半分么?再有------你说那是破经,假大雷音寺,你确定么?”
封芸依旧平静,话声却急促起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别样的深意——天帝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又觉得像是一盆冷水倒在头上,透心凉------
不知为何,仙山中的梵音中断了,山下万千仙佛纷纷睁开眼,迷茫地看向山上两位尊身后显露的两道巨大虚影,其中一道显然比另一道更为巍峨,虽不知两位尊说了些什么,但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当然不是,我刚才------冒犯了。”
天帝微微低头,接着,他只觉头顶一阵轻松,似有漫天神雷隐隐散去。
封芸的声音依旧平静,
“天帝,话,可不能乱说。”
闻言,天帝头又低了一分。
“那么天帝此番前来,究竟是想问些什么?”
天帝直起身,目光犹豫了一下,又道,
“我想知道,禅生是怎么被找到的。”
封芸笑了笑,
“我虽不知金蝉去了哪里,却有他一丝分魄攥在手心,他一旦死,我就能决定他的转世。”
天帝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你是轮回之灵?”
这话戳到了封芸的痛处,冷下脸又道,
“不,我只是区区转世之灵,人神而已。”
人之转世与万事万物之轮回,从来不是一个概念,轮回,那是瀚宇本初之物,是瀚宇本初以来的必然,是和时空,质能总量守恒以及其他本初决定事物(包括瀚宇规律在内)同层次的存在,由此事物形成一定逻辑得到生命,就是轮回之灵,再在世间有了载体与意识,就是轮回之灵。转世,则只是针对特定对象的灵了,那是后来出现的事物,后来事物在一定机缘巧合下形成一定逻辑得到生命才有的灵,再于世间有了载体和意识,就成了封芸。
天帝点了点头,
“我来主要还是说接下来的事——六法神君也已经就位,地藏拿着无字天书也找到禅心了,现在正想办法引他上路。”
“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可以走了。”
封芸平静道——这些话当然不重要,怕是天帝最初来的目的就是兴师问罪罢了——只是自己只要不因为觉得理亏而让步,他没有力量,又如何问罪?
总不可能因为吃了点亏不乐意就真的去通告天下这取经路是个骗局吧?那样的话,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天帝于是无奈地叹口气,转身离开。
一道道云雾缭绕,是天帝离开时飞向的远天。
封芸坐在灵山之上,再次闭上双眼。
东州------
话说东州,金蝉十世降生,尚不言语时候,在江边的家就惨遭灭门——六个蒙面人闯进去,带着一群强盗烧杀抢掠——为了剧情还原,天帝可是做足了功课。
母亲为保幼子,决意将他送走,血书一封,写上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又恐难以识认幼子,情急咬下了他的左脚小趾,啼哭顿出,母亲却来不及哄他,把他包裹着放进木盆------
于是十八年前------
“这样就好了吧?”
东法神君吐出一根脚趾,看看顺江远处漂走的木盆,撇了撇嘴道。
“呵呵,你以为就这么简单?书中取经人遭受的难他都得遭受一遍。”
西法神君阴狠笑着说,
“天帝可是给了我们书——《求经》了,如果不按照剧本来------”
“你可得了吧!真要这么论起来,整个取经路上八十一难,七十二洞妖魔闹天宫,这些事我们也能给他凑齐了?说到底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乐趣吧?”
上法神君皱了皱眉。
“啧------好不容易来东州一趟,又不让随便杀这些凡人杂鱼,我还能怎么办?”
上法神君幽笑着摇摇头,
“我是嫌麻烦,你要是实在喜欢也不是不行,不过其实我是怕你乱搞到最后计划失败------等到破了东州屏障,你我想怎么样还不行?非逞一时坏了大计。”
西法神君点了点头。
“不过,依旧是不能掉以轻心,这小子被咬掉脚趾,血流不止,我们得想办法确保他活着遇到愿意收养的人。”
上法神君沉吟。
“简单,且看我先使仙法,自能止他血流,漂流三五天不是问题。”
下法神君道。
“就是怕这么疼得狠命哭喊,嗓子也坏了。”
“用禁言术法就好,这简单。”
南法神君笑道。
北法神君转头看了看那倒在血泊中痛苦扭曲的人形,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可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那个转世到你们家的禅生吧。”
“北法神君,你倒是会讲话啊?”
东法神君调笑道,于是六神皆狂笑起来。
十六年后------
“禅生啊------其实你不是我们的孩子。”
禅生看了看苍老的父母,他们目光中有痛苦与忧虑。
“养育之恩,何尝不是父母!孩儿不能就这样离开!”
二老痛哭,
“不,你不能不走,你必须走了,你要找到自己的路。”
禅生跪地不起,如是一天。
“禅生!你若是这样,就是不守孝道!父母命不可违,我们要你去做的是救赎世人,不是留在家里。”
说着,父亲痛苦地看向左侧,他知道那个蒙面人就藏在那里,安静看着,如果禅生不走或是说出被威胁实情,二老和禅生恐怕都要没命。
“记住,你被赋予了使命,出了这个门以后,世间苦难绝尽之前,绝不准你再跨进来半步!”
禅生愣了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救赎世人?------可是心里话,哪个付出真心的父母不会希望孩子常伴身侧啊?
禅生走了,上法神君走了出来,
“干的不错,你们的使命------结束了。”
渔船之上------
山连着山,围着星光潭,潭水映出树青天蓝,云白塔红,远处一簇像是利剑一样的东西猛地扎入水中,从中拽出一尾小鱼。
禅生喜欢痴痴地对着船头的虫儿说话,喜欢望着白白的云,苍翠的湖,巍峨的峰,只是轻舟飞渡,它们都一样样随着流水远去,禅生有些难过地望向船后,叹了口气。
禅生是个跛子,行走不便,又是个天生的哑嗓子,声音像是公鸭,虽说长得有些帅气,终究是身有残缺,与别人相处时常觉得自卑,只有和动物一起时才觉得心安,因为它们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是个跛子------它们不知道跛子是什么。
“小蝴蝶,你觉得为什么我偏偏是个天生的跛脚啊?声音也这么奇怪。”
蝴蝶儿飞舞着,它不会说话,只是一直很喜欢听禅生说话,禅生去哪里,它就去哪里。蝴蝶儿不知道什么是跛脚,也不知道那样究竟有什么不好。
“客人,到岸了!”
船夫在另一头喊道,下了船,就是大堂京都——常安。
禅生怔了怔,下了船,身形渐渐远去。
“这小子怕是个傻子吧!”
变化回原样的东法神君暗骂道,另外五位神君也自虚空中走了出来。
“确实,真是笑死我也,和动物植物聊天。”
西法神君笑笑,瞥了眼水下那个地方的尸体,血迹在水中一点点散开变淡,船夫的刀还漂在水上。
“他还不知道要不是我们保着,早被那见财起意的渔夫拿刀宰了。”
上法神君看了眼水下,轻蔑道,
“碍眼的东西,但也是禅生自己缺心眼,巴掌那么大一块银子就那么随便拿出来当船费,荒郊癖野的。”
“为了保这个废物,我们究竟还要干多久啊!”
下法神君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转眼看到,渡口边禅生把最后一锭银子扔到街边乞丐的破碗中。
“谢谢!谢谢!”
禅生摇摇头,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这是我在荒山捡的。”
西法神君扶额——缺心眼,哪里来的银子?那还不是他们在禅生从家往第一个渡口走的路上扔下的么?还记得那个大傻子在那荒山扯着公鸭嗓一直大叫一天一夜,要还钱什么的——佛帝封芸那尊老奸巨猾的东西座下弟子怎么就单纯成这个样子的?
“我是不管了,后面没钱了让他自己搁那里也去乞讨吧,叫他看看有没有人会给他一锭银子。”
西法神君无奈道。
“我是没耐心看这傻子了,照这进度,猴子放出来了这货还在这里乞讨呢!你们呢?”
中法神君问道——另外五人点了点头。
“那就机械降神,直接去找大堂国主吧!如果这国主小子敢不同意想办法让禅生去西天取经,咱们就宰了他!”
五人疯狂点头,威胁国主,借国主的权威告诉禅生该怎么去救世,最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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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懂了吗?让禅生,去西州星域取经!给我安排上!可以不?!”
东法神君一脚踩在王座左边扶手上,蛮横地道。
大堂国主惊恐地疯狂点头,王座下,是数十名化身境凡人士兵的尸体,那都是他最勇猛的部将。
三百年来,大堂好不容易慢慢实现了对整个大堂星的封建化与统治,他不能让大堂栽在自己这代君王手中,自然是不能不同意。
六法神君满意地自王宫中走出来,藏进虚空,朝着禅生的方向走去,他们身后,怜光菩萨的身影渐渐显现,白色兜帽衣,中短黑散发,一手上是无字天书,另一手上是怜光净瓶,两只赤足上挂着两只银圈,清澈的眸闪动了两下,她皱了皱眉,又摸了摸额头的红痣,脑中于是闪过了来自此地的过去的某些片段。
前几天的事情?不就是在大堂常安,天帝见到自己手拿着本无字天书,莫名其妙地脸色大变,接着匆匆赶去了灵山嘛?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但是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没想到堂堂中庭六法神君,有这么恶的一面------话说这样到确实剩下了些麻烦------她悄悄飘进王宫,赤脚踩在泥地里,看了看被血染遍的雕梁画栋,连忙从净瓶中取出杨枝,往四周一甩,于是倒在地上的爆碎的血肉开始慢慢凝聚------
唤灵水,生死人肉白骨——因为灵不会瞬间转世,所以其在人死后的极短时间内能有效起死回生。
她又走到刚刚才回过神来的堂王面前,对方正惊恐要叩拜,她摆了摆手,然后说了些什么------堂王点了点头,鞠躬,怜光转身离开。
启源星------
半月前------
季年与荀苗,伏寒糯从直升机上下来已经一个小时了,他疑惑地看向周围,熟悉的人没有出现。
“奇怪,奥里西斯,那卡罗特前辈呢?”
季年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奥里西斯和驭兽一族正在森林深处的一道大阵中。
“奥里西斯,你确定这能行的通吗?”
千百道阵眼处是千百个人,他们都静静站在那里,像是凝成了石像,其中勉强还能动嘴的那卡罗特吃力地说道。
奥里西斯身形僵硬地站在最中间,她咬咬牙,没有回答那卡罗特的问题,鲜血顺着下垂的指尖一滴滴流进地上的阵纹之中。
“花花------出来!”
------随着一声鲸鸣,多彩云霞辉映整片天空,季年回头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花嘴深渊巨鲨径直朝着数十架直升飞机冲撞而去。
“快拦住那东西!”
季年皱着眉吼道冲过去,却回头惊愕地发现荀苗伏寒糯茫然地看着他,而刚刚搬运完货物的士兵都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更是没有丝毫反应。
“季年前辈你------”
数十架直升机同时爆炸,所有人惊愕回头,休息的士兵也震惊的站起身来。
季年瞪大双眼,看着那头巨鲨就那么钻进了海里,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断片了------彩色的极光依旧笼罩着整个岛,意味着那尊巨鲨躲到了岛下的海。
“季年前辈,怎么,怎么直升机莫名爆炸了?”
“你,你们,看不到那东西吗?”
“季年前辈?你怎么不回话啊?”
季年愣了一下——这一次,没有奥古玄都操纵他的五感,他自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之前的几次,是奥古玄都通过五感操控,使得士兵们的疑问句都变成了其他的话,可时机到了,荀苗带来了,奥古玄都就不需要这么做了。
“那个怪物------”
“季年前辈?你说话了吗?为什么没有声音?”
“季年长官,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把物资搬到这座无人的岛上?上次您一直笑,也没有解释------您是不是中邪了?这次突然发生了爆炸,请您指示我们。”
季年神色呆滞了数秒,慢慢安稳下来,
“我们,先在岛上休整一下,我想一想。”
说着他坐下来开始皱眉,白色手套被他随手扔到一旁倚靠着的礁石上,一身绿色军官装此时如此闷热,他把帽子摘下拿在手中。
荀苗伏寒糯静静站在那里。
“季年长官,没有信号!”
闻言,季年望了望笼罩整座岛的彩色极光,然后对着来报的士兵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荀苗。
“这座岛上出了一些问题------而且只有我有机会知道------”
季年声音沉静,目光也已经变成一种镇定的疑惑。
荀苗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有头绪吗?”
沉默半晌,季年咬咬牙,
“进林子,我,岸边士兵由伏寒糯荀苗守着。”
“不行!”
荀苗目光很是严肃,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季年皱了皱眉。
十天后------
岸边,伏寒糯的巨影和屏障已经在露天展开超过十天了,从第一天,几名士兵被无形无相的敌人撕咬杀害之后,这个屏障就没停过,由伏寒糯施展,每次多名士兵们轮换着为她补充源气,没人敢走出这个圈------倒是庆幸这里的士兵都算是修士,没有什么三急的问题------
屏障分明没有传来任何触感,但能量时刻被大量消耗说明确实是遭受了攻击,伏寒糯皱着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气血明显有些不稳------她又有些使不上力了------
周围数名士兵见状,立刻挥手调动源气流向她,恢复速度又重新变得充盈。
荀苗无奈地看着季年施展的护身两人的源气屏障一点点变弱,然后再次轮换着展开了自己的------这样轮换着走了很久了。
“我说,你这与让我一个人走有什么区别吗?我倒是觉得伏寒糯那边更该关照一下。”
“季年叔,你别开玩笑,伏寒糯那边可全是修士群,更是不用担心的,但是你要是一个人在这里面遭难了,我们剩下的人难道在这里撑一辈子?毕竟,只有您能看见它们------”
说到最后,荀苗目光微眯一下,看向周围林木。
“哦,合着不是关心我呗?”
季年扯了扯嘴角,他们老荀家的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话啊?
“当然也有。”
荀苗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当然有啊!但是非要自己说出来吗?
两人相视笑笑。
“前辈,您能告诉我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子吗?”
“你觉得霸王龙酷吗?”
“额------那是什么?”
“记得你小那时候,荀秋女士常常带着你来营区看望你哥,你那时候就抱着个大霸王龙玩具搁那里乱跑------”
“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鬼事情了?”
荀苗扯了扯嘴角。
“你遇到真的了,它现在就在啃我们的护身屏障------,而且是正对着你头的角度。”
荀苗目光变得严肃,
“季年前辈,我拜托你隔着屏障先把它戳死。”
------
他们到了奥古玄都期望他们到达的地方,一片空旷,面前是高崖------什么也没有。
这里的东西,连季年也看不见。
高崖之上,奥里西斯问道,
“他们到了吗?”
唯一能动的没有参与阵中的修士走过来,点了点头,目中尽是悲哀,
“乖儿子,不要哭,我们------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奥里西斯的笑容逐渐凝固,阵中所有人都变为了石像------这是最后的封印,随着最令人惊惧的一声怒吼,那人形的身躯从黑茧中走了出来,黑红色的轻铠意外的贴和身材。
季年转头看看荀苗,荀苗盯着女子出来的位置——不可知,被解开了!
她被抛弃了,在计划中原来没有她的未来------在她献祭奥卡穆的最后一刻,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有什么所谓?她早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反正本来就是被抛弃过无数次的人了,跟随在他与王的身后,不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抛弃一切包括着要把整个人类世界抛弃,让整个人类世界都感受一下自己那时候的感受,这才是原因不是吗?那自然一切,也是包括自己的------可是,可是,她慢慢睁开了眼------
她说,
“我不能死,我还没给这个破烂一样的魔鬼人间送葬!”
她与那只硕大猩红双眼的虫子搏杀起来,很快整个肉身被它的利钩尖刺扎满,一幅皮囊也越来越干瘪,可是灵魂的反抗没有停止,她忍受着甚于撞碎魂魄的撕裂痛苦,强行撞进了另一个躯体------
最初,她感到迷茫,然后是持久的黑暗与眩晕,如是者数年------没有方向,没有光,也没有暗。
然后,她朦胧的听到,他轻轻笑着说了句,
“成了。”
他又轻轻说了句,
“奥卡穆,你该学会些别的东西------宋葬,你也是。”
她学会了,那叫魔怔,她睁开了眼,看见了光,只是还是困在黑茧之中------自那天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反抗着封印,她要见见这个世界。
今天,她成功了------
“你们好呀?”
她笑着,像是在再平常不过的主人在和来访的客人打招呼,
“我叫,宋葬”
“你说的------是名字吗?”
“------是。”
“这名字------有点牛逼啊------”
荀苗此时也不知道吐槽什么好,莫名其妙脱口而出。
季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
你刚才那是用了个什么新潮的词儿?
荀苗尴尬地避开季年目光。
“对不起,我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你会碍到玄都大人的事,必须死。”
宋葬看了看季年。
季年,
“------”
说着,宋葬奔向了季年。
锋利的骨刀自手臂自然深处,渗血疼痛她浑然不觉。
荀苗反手拽住刀柄,一跃而起时,背上的米半砍刀已经被双手高举到头顶。
“月牙天,斩!”
巨大的刀光瞬间落地,然而白色残影瞬退,砍刀落空,荀苗起身瞬间双手握刀的姿势换成了横摆,
“月牙天,控!”
随着他眸光泛蓝,周围掀起一股气浪,那是剑压,周围的压力瞬间加倍,宋葬的身形也为之迟滞了一瞬。
“月牙天,冲!”
手上的肌肉显露出来,隐约能看出白虎的花纹,银白色月牙刀光瞬间划破整片空地,弹压着宋葬的身形震向远方,黑红色的铠甲没有丝毫开裂,她用单臂挡得很好。
“月牙十字,冲!”
荀苗于是不废话,瞬步追上去,就是又两道合成十字的月牙刀光,她于是倒退着撞向断崖。
季年举起黑色镰刀,追上前去,然而,未及靠近,一团黑红色的能量就炸出了半球真空领域,将他弹飞出去,季年倒飞着勉强稳住身形,落在了荀苗身侧。
“少年,你冲就冲呗?对着我冲可没用哦。”
荀苗莫名脸红起来,慌忙紧张道,
“你在说什么?”
“哦~你还能听懂?”
荀苗脸色更红。
“你们在说些什么?”
季年有些疑惑道。
“没什么。”
异口同声。
“哎------”
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宋葬突然叹了口气——玄都大人,您放弃了这次解决掉季年的机会,难道------
又一道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她又怔了一下——这样啊,我明白了。
她无奈笑笑,扑向了荀苗,红瞳微眨——摄魂,荀苗目光瞬间呆滞。
季年在此时挥镰闪到两人之间,却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体虚化径直穿过了自己------宋葬没有犹豫,一头撞进了荀苗体内。
季年正要转身,却发现空间中又瞬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球,它旋转着,膨胀着,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岛------岂止一个小岛?那股本我级别念力的气息是如此强烈,瞬间扯开了凌火的念力笼罩,凌火身在望海城墙上也不得不为之侧目了一瞬------一瞬过后,季年消失了,只剩下蓝花楹的高大树影。
下一秒,凌火追了过来,皱起了眉。
“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又看看麦卡锡身后的荀苗。
麦卡锡的目光似乎是如此无辜,他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来到这里时,就看到这小家伙在这里------”
“你怎么瞬间跨过那么遥远距离的?”
“你猜?”
凌火皱了皱眉,荀苗迷茫地走上前来。
“原来你是荀苗------发生什么事了吗?”
荀苗迷茫地看着他,凌火皱了皱眉,读心发动------一无所获。
凌火的目光变得冰冷,麦卡锡心虚地吹了吹口哨。
“怎么?你还打算跟我打一架?提醒你,现在可是在启源星上了。”
感到对方目光越来越冰冷,麦卡锡撇撇嘴。
“先说好,不是我干的。”(除了偷偷拿了一个同类藏在自己魂装空间里——彼岸花魂装,红曼珠沙华与白曼陀罗华。)
凌火转身看向远处海岸,飞了过去,
“你要是只是来参观神亭的,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麦卡锡眼看着他走远,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这就是文明力量压制带来的,当非对等文明碰撞时,谁更强大,谁更没有把柄被威胁,谁就处于优势,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差距由此一点点被拉大。
“哦,那我没什么事,要去探索神亭遗迹喽。”
说着,麦卡锡一步数十万里,直接踏进了兰泽神宫。
“你好!”
他礼貌地打了打招呼,兰泽冷冷地看着他环顾整个宫殿,
“这里就是执事神殿吗?还是神亭遗迹的大门?那我不客气了?”
当着兰泽的面,他开启了第三个魂装,六号——格罗斯——生活在四维空间的一种掠食动物。
一道全身遍布尖刺的水母形生物虚影出现在麦卡锡的背后,触手伸张,撕开了一道圆形的维度之门。
“叨扰了,回头见。”
麦卡锡微笑一声,在格罗斯的守护屏障下走了进去,以不超过三维光的速——这道门,其实就是相对于麦卡锡静止的有着三维光速的加速器接口。
兰泽无奈摇头,没有拦下他的可能,虽说执事神殿来自四维,但毕竟已经在缩水了,只能说是三维世界里的一个四维泡,一个能进入神亭遗址的门——当然,也没有拦下他的能力,若是拦下,难道拿整个启源星陪葬?
云河七中黑暗空间------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嗝儿------”
“你特么有病吧!”
张越暴躁地骂道。
奥古玄都收回笑容,面前的两至仙哪里知道外面那座岛上发生了什么?自不能理解他的兴奋——荀苗成了奥卡穆的载体,伏寒糯则是灵狐族诅咒,季年融进了麦卡锡,荀渊燃一个人就有堪星之力,燕轻弦外星生活十数年阵营立场不明,堂堂本我神是鬼族之王,轮回神曾将整个人类文明送进轮回------
人类眼中的英雄如果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人类会怎么抉择,是选择感性还是理性,道德还是大义?人之本性趋利避害,在造物的时候就确定了,很显然吧?道德依旧会让步给为了守护大多数人。为了几个生命让世界面临威胁是不对的吧?等荀渊燃回来看到的会是哪一幕?
他奥古玄都总算是明白了,以撒大人,果然够极端,够疯子,够变态,够阴险,够不要脸。局势时刻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没什么,我送你们上路。”
奥古玄都握住了红色的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