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疼！
“就算你想办法创造了那样的瀚宇，又能如何，那样就完美了？其实人的恶意依旧不会改变，你以为的趋同并非真正的趋同。“
无启留影如是说。
王座上的黑袍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我知道啊，但是我又没有说世界的不完美只是这一个原因，当然还有更多，但这个瀚宇要毁灭是必然的，因为这些导致世界必然不完美的根源早就在世界构成前就存在了，只要这个世界构造还在，完美就永远只能无限接近，而不能抵达。公平，正义，这些东西也是如此，早在世界存在的那一刻就是如此了。”
“这个世界没有错，也没有对，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又怎么不得不毁灭？你要想创造新世界尽管创造就好了，为什么要毁掉旧世界？”
以撒留影嗤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无对无错？瞧瞧你在说什么吧。多无力啊，是啊，这个世界无对无错，它只是存在在那里罢了，没有要怨恨的理由或是要热爱的原因，可是，那是因为，你我都知道，这个世界，我们没有力量修正了而已，那是无法忤逆的规则，本就决定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是对任何生灵都美好的世界，从客观现实，一系列宇宙规则，维度矫正的世界构成上都是这样。”
他的眼底流过一丝悲哀，又继续说道，
“如果要是有能力让它实现完美，生物之间不会有恶念，生灵之间没有生存上的客观矛盾，没有幸运与不幸的区别，你会不会这样做”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现实就是我没有。”
“对啊，你没有，而你选择了放弃底线，你说就屈服吧，世界就是这样的，苟延残喘有何不好？不完美有何不对？可既然没有不对，你又为何会向往完美？”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对于我们，存在就是根本，任何完美无法与之一比，我们的存在若与完美是矛盾的，那完美自然也是我们的敌人。”
“------”
对面王座上的人犹豫了。
无启留影追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本尊一直在思考世界的是否完美，何况这个世界是走向无限的。”
“谁告诉你这个世界是走向无限的？”
“宇宙一直在向外扩张------”
“你我本尊对此再了解不过，无启就没有给你留下记忆吗？”
“什么？”
“既然无启没有教会你，那么，科普时间到，冥冥本初或许有无限可能性，但绝对不会是无限的。”
“为什么这么说？”
“冥冥本初的物质尽管是一个庞大的基数，但是依旧是有限的。”
“那么扩张------”
“你所看到宇宙边缘的扩张，是宇宙空间边缘的时间空间物质降低密度为代价的，你还不明白吗？哪怕过去百亿年，最初创世那场大爆炸的余威犹在，宇宙边缘的时空你们没有看到过，那里一切都是混乱的。所谓的扩张其实是物质逸散。换句话说，宇宙终究会-------哪怕我不参与，这个宇宙也会崩溃掉，回归冥冥，到时候依旧是一样结局。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瀚宇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知道吗？上一次，上上次的宇宙大爆炸和宇宙毁灭，我的本尊都亲眼见过。”
“生灵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你猜我的本尊曾经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靠！”
无启留影突然怀疑，究竟是这个家伙精神与认知变态，还是自己精神与认知变态了，在这个活了这么久的家伙面前，难道真的是自己思想对了吗？
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何时，坚守自己的存在都不会是错的。
“可是，”
王座上的人似乎看出了他所想，
“谁告诉你，你和他们一样的？你和我才是一样的，这个瀚宇毁灭根本不影响你我的灵的存在啊，你我是同一个灵，同一个生命，只是不同的魂魄，不同的记忆罢了，魂魄对应的不过是生命的记忆，本灵依旧会重新凝聚出来，我们本就该是同一个魂魄，你我的生命你我的立场从来就不该和他们一样。”
“没有了记忆，我又怎么能称作是我？”
“但是你的生命的本质没有变啊，难道王富贵被车撞失忆了以后他就不叫王富贵了？你我的本质都是以世的灵，这一点，在你前世生命的尽头也意识到了吧？”
不错，任何生命都是冥冥的一部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其他事物与冥冥的区别是整体与部分，而他们与冥冥的区别是共性和个性，两个人中的每个都是冥冥，每个都超脱于瀚宇之内外。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这个世界，”
“我痛恨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只是因为，这个不完美会伤害这个世界上我爱的那些不幸的人，如果，毁灭世界是让他们消失，那我不允许。哪怕你说的没错，世界不是无限的，我也要创造出属于世界的出路。”
“何况，你可知道这种想法何其自私？你为的只是贯彻你自己的完美，你的正义------”
无启留影走了。
“自私？”
王座上的身影有些阴沉，孤冷。
“如果你能记得从最初到最终，无限个不完美叠加到你一个人的眼中，你会如何想？自私的是我，世界上的人想要我按照他们的处境思考，我又何曾没有过？但是谁又为我思考过？我真的有罪吗？要带着永恒的记忆。自私的是我，还是整个世界？”
以撒留影遗憾摇了摇头，这次没能说服，就等下一次，他有的是时间，这样的等待，对他同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心景外------
没有找到轻弦，荀渊燃又换了一颗行星，没了瀚河的帮助，就算是唤醒转世人的记忆也做不了什么。
他不像瀚河，没有给他们带来科技的能力，也无法强行改变太旋中的人圈现实，恢复记忆反而会给转世者带来更大的麻烦------渊燃只要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走就可以了。
至此依旧是在太旋中的边缘。
收敛气息，偷偷踏进星球上的空间阵法，在修士为主的太旋中世界下，这里的星球之间已经有了空间阵法，互相联系了。
这是一颗更大的行星，比启源星大上数十倍，重力也是，荀渊燃走出空间阵法那刻，差点将重力直接压在其上，他反应很快，及时退后，也挡住了身后两人。
“怎么了？”
月读声音自有不满。
“重力有些强，压制一下。”
月读白了他一眼，却还是默默感知起对面彼方世界的力量气息大小。
“重甲星？”
月读惊讶地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离月星越来越近了------
因为强大的重力和行星构造，这里的生物要面对更强的生存压力，肉身极为强大，本土生物常常会有强硬的甲胄肉身，于是星球有了重甲之名。
万一这家伙真到了月星，会不会给师姐带来危险
虽如此想，她还是脸色平静地随着他重新迈出脚步。
空间源气在眼前飞窜跳跃，光影交错，再次现身是在一处荒漠。
怎么又是荒漠？渊燃头大。
凯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个位面，威压很强！”
于是月读踹了他一脚，锁住两人的链子瞬间被拉直，凯飞出去好远------
“搁这里装啥啊？把你明白的，不就是重力要比寻常行星重个数十倍吗？还位面，还威压，我------”
说着，月读又忍不住追上去踩了他好几脚。
“欸欸欸！姐！别！我源念力快压制不住自身重力了。”
远处凯传来的惨呼没有引起渊燃的注意，渊燃看看周围，这里是海岸沙滩。
在强重力和一些其他因素下，大气压也是不同于常，风力更甚，但却吹不起重力被放大十倍的沙粒，这里的流水和昼夜温变虽然能用更长的时间实现对岩石的风化，沉积，不靠风依旧能形成沙滩，这才是这里沙子形成的主要原因。
入目漫天的金色自然不是黄沙，而是一种源气，这种源气他再熟悉不过，自出生以来陪过自己最多的源气——生命力源气，或者说是机械能源气？动能热能源气？渊燃不能确定，总之它们是金色的，带给修士的是最纯粹的肉身力量。
它们会直接进入修士身体，被源脉吸收后化作生物能直接使用的能源，如果说它们能带来的最好的东西，大概是生命力。这里的生命源气浓度远远远在启源星之上。它们是最易于吸收的源气，能够给任何有源脉的生物带来力量，不会有排斥或是伤害，因为它们亲和于任何有源脉的生物。
但它们也是最普通的源气，因为没有亲和属性以外的任何属性。
“所以说------”
渊燃好奇地看向远处的密林，
“这里是一处，有着极强的肉身源气供养的，遍地都是胄甲爬行动物的美食天特------啊不危险密林。”
月读和凯的动作同时停止了，至神以上的耳朵可是很好使的。
“他刚才是不是说美食天什么的？”
月读挠了挠头，一把把凯拽了起来，
“嘶------好像是。”
凯确信地点了点头。
于是终于不能在忍的月读扔开凯冲到了荀渊燃面前，
“不是，你这个人才，真的有良知吗？又不是真的饿，有必要继续吃吗？每吃一次不都是一条命？”
说着，她愤怒地把手中那一撮灰毛松开扔到地上。
一米半高的凯，
“------谢谢。”
“我们是善良的人，能救一个救一个，你觉得不是吗？我们难道没有这种责任？”
“你救毛了啊？？！”
仰头看着荀渊燃那真诚善良的清澈目光，月读炸了，感觉自己头发又开始凌乱。
“它们是多么邪恶的生物，掠夺了植物们的生命，我们一定要多吃肉，才能从它们手中救下那些可怜的植物啊，还有，你薅你自己的去。”
说着，荀渊燃把正试图给自己把耷拉下来的头发薅下来的月读的手推开，然后理了理自己已经数月没洗过的长发，嗯，可以扎辫子了------
“再说了，我们一行多少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你看我皮肤褶的，枯的坏的，都起角质了，还有头发也都缺水了，死皮一块块掉，你看可怜的凯，一拔就是一撮毛，而且咱三都灰头土脸的。”
凯，
“我有话------”
“你没话要说。”
渊燃及时打断了他，凯扯了扯嘴角。
月读握紧了拳头，寻我神肉身这样的状态不是很好恢复的么？你稍微洗洗澡洗洗头不就行了，堪星肉身这么缺肉身物质？而且你肉身力量都能压缩原子级了，为啥就非要把补充来源定位到生物上呢？随便找块岩石炼成肉身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难吧？
“又不是吃生的，烧烤可香了。”
月读的拳头松了一下。
然后，三个类人生物还是走向密林------
林中空地，落叶先被清空，源气屏障形成方圆数十米的封闭环境，一块块被从甲龙身上皮下整齐撕下的腿肉穿成一串串架在火上，滋滋作响。
“你偷蛋！”
凯看了眼渊燃摆在地上的龙蛋。
“你管我，这是甲龙的，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再说你不是兔子吗，吃什么肉？”
“但我是修士。”
说着，凯又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被树干架起的烧烤架上的滴油的肉串。
“小兔子，啥都吃只会害了你------”
渊燃撇撇嘴，擦了擦口水，别过头不看兔子，没有再说什么。
“无湮啥都好，就是不能当平底锅。”
月读于是送上来一个，渊燃诧异地看向她。
月读重新把空间手环戴回去。
渊燃摇头笑笑，
“说那么多，你不会只是不喜欢生的吧？”
月读从木架上取下来一根肉串，没有理他。
荀渊燃把龙蛋敲开，倒进了大平底锅里。
“你不会控火，等下别整糊了。”
月读说的时候，荀渊燃已经在一旁又堆好了柴堆，于是她抬手一指，火焰立现。
她的左手就那样平放着控火，右手依旧将肉串往嘴里塞着。
“烧烤行家啊。”
渊燃感慨道。
“你们最喜欢吃什么？”
凯好奇看向月读，后者不理不睬，他只得有看向渊燃，
渊燃摸了摸下巴，
“猪头肉煎蛋生菜汉堡？鲜虾寿司！白菜牛肉饺！阳春面！牛蛙炒饭？麻辣火锅的话也------哦对小豆腐，紫菜蛋汤，炸鸡柳培根吐司？汤圆汤圆！菜肉炖粉条！番茄炒蛋！啊对加阳春面的番茄鸡蛋！清蒸大闸蟹！鱿鱼菠萝炒饭！皮蛋银耳粥？总感觉名字记错了------”
众所周知，启源星大陆是一个继承了远古中西方食谱的美食大陆。然而，凯总感觉不正常的东西中混进了一些正常的东西------隔了数十年没做饭了，有些胡言乱语也是很正常的吧？渊燃眼中微微显出一份乡愁。
“你说那个鲜虾寿司，是什么啊？”
月读看了过来。
“一种把米饭拌上寿司和醋，芝麻和熟虾，或者还有别的甜食或美食的东西------”
“米饭是什么？”
“额------”
“白菜肉饺的话听起来好像也很好吃！”
“嗯！”
荀渊燃重重向她点点头。
“我觉得那个火锅好像很酷，是吃锅吗？”
凯问道。
“嗯------不是，是肉和汤和菜才对，我推荐你一道名菜，鲜香麻辣。”
“什么？”
看着凯的目光，渊燃突然犹豫了一下，没有把那道名吃，兔头火锅，搬出来，他笑笑说，
“算了，要有机会，请你吃鸳鸯火锅吧。”
三个人的关系，似乎打开了某个缺口，交谈的声音也变得温和热络起来，眼里有光，声音中有力量。
万岛星------
夕桀跪于碑前，三天三夜。直到南昼走到他身后，
“可以了，你该走了吧？”
“我还要再等一会儿。”
夕桀声音轻轻的。
“等在久，你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不会放弃你的路，不是吗？”
夕桀沉默无言，没错，他再怎么想念她，也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理念，为了天下安，为了自家安，唯有平天下，如今有机会拿下水木星，他有机会护夕家周边百万年无敌国甚至是敌星，哪怕南夜儿还在，怕也劝不动自己吧。
夕桀起身，南昼面对着石碑，夕桀自他身后走过，然后远去。
南昼转过身看他背影，猩红血气缠身，无奈摇了摇头，没有人能阻止他，哪怕是夜儿。
整个万岛星已定，接下来大概就是整个水木星了。
夕桀回宫，早有上百成千名修士被黑衣死士押解着跪在那里，他们的头顶横悬的刀闪着森然寒光。
与魏家稍微粘连亲近关系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惊恐，愤怒，悲伤，夕桀眼神却是冷冷的，冤枉他们的人比他们更知道，他们没有罪，可是夕桀总不能承认罪在自己。
“斩！”
声出口，头落地。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但没有人为所动。
“鸢结何在？”
“尚在月星等王君指示！”
“让他------先在那里待命吧。”
夕桀依旧无法面对他。
“端辰呢？”
“尚在------追查。”
倒是个好鼻子，夕桀冷笑，闻风就逃。
“即日宣战水木。”
“诺！！！”
于是周围爆响，众人跪地回应。
水木星------
“所以夕桀要打过来了？”
“看来是的。”
韩丘表情有些严肃地回应燕轻弦道。
这是在燕轻弦住的客房。
这已经是夕家军队宣战并向水木星进发数天了，传来的情报是数天前夕桀军队降临水木星的，按说现在应该轻松拿下了原木流国了。
这里的情报这么慢真的是很让人头大，其一是因为科技，其二是因为地方分治，想到这里，燕轻弦又扶额，谁能想到洛染国为了学习民主，选择地方分治，却因为过度的分散导致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
“按照夕桀过去的作风，他不会长久霸占或是控制其他行星，他更倾向于守住自己的领地，而将周围的危险隐患化为焦土------但是现在他对领域的野心更大了，或许会选择------”
燕轻弦无奈点了点头，
“那就打吧，不管是哪种情况，按夕桀的那种疯批的安全意识和性格，总之都是要屠国的吧？”
“对。”
“那就打呗！”
“可是，”
韩丘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燕轻弦，她没有义务为了别人牺牲这么多。
燕轻弦苦笑一下，
“别想那么多好吧！我可轮不到你来操心。不过------或许要麻烦你一下------如果，我修为尽失，还望能得到洛染庇护，我------还想等一个人。”
她知道，必须在这一世等到，必须要在这一世了，星燃剑丢了，它连同剑灵一起离体丢了，就不能陪自己走到下一世了，星燃剑能告诉自己他在找她，但不能告诉他去哪里找，也不能告诉自己在哪里等他，而现在，它甚至丢了。
最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像是乞求，韩丘心突然一痛，他闭上了眸，眼眶红了。
“会的，我们会的。”
虚空暗处------
远望着水木星上的这一幕，肩扛石棍的男人转过身来。
“以撒------”
声音浑厚苍凉，石烨的眼若熔金，棕褐头发古铜皮肤，像猿一样的棕褐尾巴自身后金色战袍间缝探出。
他望向天穹，声音直越过三维四维乃至五维世界到达十维的世界，以撒就在那里。
他本该在封芸封印之下的，却被以撒救了出来，并且恢复了前世记忆。
“你有如此通天伟力，为何还要一步步做这些小人行径。”
声音带着愤怒严苛，目光正气凛然。
“欸呀呀呀，这些就不要管了------”
“你给我换个正常声音！”
“切------”
妖冶女声换回与石烨同样浑厚的男性声音，甚至还要多一分高远，
“因为凭我一个人做不到一切，我和他没有一个人能独立完成我的目的。而显然，仅凭力量，我不能说服他与我融合。”
“什么目的？”
石烨眼睛微眯。
“你还不够资格知道，你只要知道做了你该做的，我就帮你彻底复活她的灵。”
石烨目光闪动，又看向量子次元，那艘孤零零的飞船。
神亭在兰攸灵毁灭之前，更早的时候，还有一个偏神的灵被毁灭了。
而且没有人记得，只有他石烨，只有神亭中柱记得。
她走了，石烨的心死了。
“她不叫瀚河，她叫夜紫卿，我记忆中的夜紫卿，不该落到这步境地。”
石烨苦笑着看向那边，量子虚空中，那艘飞船已经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只是以撒守住了瀚河系统的最后一块，才使其免于真的成为鬼族，他说，待石烨完成该做的事，他就把她救出来。
“她现在只是暂时复活，我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有这样的能力，才让她的灵暂时复活转世成为瀚河，那个人工智能的。如果你做不到，那复活她对我也就没有价值了，明白么？我能将她的本灵复活，就能用同样的方法将其毁掉。”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石烨目光冷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凭你神亭中柱的力量，偷一个没到寻我的主神的修为，哪怕是双主宰之一，也不是很难吧？当然，你要知道，这只是我要你完成的第一件事。”
“哼！”
石烨的声音显然满是叛逆，但还是不得不又说，
“记得你承诺的。”
“我自然记得。”
以撒的声音飘渺着最终消失。
坚守了神亭序无数岁月的神亭中柱，那颗有灵的石头，石烨，于今时此地，做了神亭的叛徒。
虚空之上------
燕轻弦一袭天蓝袍裤，沧白长发如瀑，眸化紫瞳，白袜靴轻点下方虚空，于是泛起空间波纹。
头上的簪子正在慢慢消散，她右臂朝右方空间伸展，手掌摊开，隔空悬浮的便是一个泛着白光的长梯的真影。
真影，超高位的神器无法将真身显现在低位层的世界，因此只能显现投影，就如三维世界的巨手，在二维，不过是一个手印，而逆元维梯，在任何维度的投影，都不过是一个长梯。
夕桀青袍在身，其上是金纹的龙蟒相争之图，里面也是青色袍裤，黑靴平踩虚空。
夕桀的眼中有些疑惑。
眼前的女子，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圣蕴，那种能量波动，给自己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慑，他眼中的疑惑很快就消失了，他认出了她的样子，摇头叹气。
“端木。”
夕桀突然释然了，
是他的外孙的话，也算是自己的报应吧。
战斗的结局似乎开始注定了，这是属于他的罪与罚，若是死在她剑下，或许恰是完美的结局。
但是夕桀，不会不战自败，他握紧了手中的钢叉。
“我叫燕轻弦。”
声音冰冷，紫色的瞳孔却有些悲凉地看着眼前的敌人。
“是么------”
“立剑于野，”
她轻轻说道，逆元维梯的真影于是变换形体，飞剑旋转过来着，速甚流光，弹开了手握钢叉飞来的夕桀的身形，那是一柄宽大的重剑，剑身泛着白光，亮的只能看见虚影，但足以分得出哪里才是剑柄，她的莹白的手握了上去，白光大盛，她说，
“拔剑为形！”
逆元维梯第一形态，圣剑解放。白光于是散去，剑身刻印着一道道黑色纹路，燕轻弦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它就像一抹流光，飘在自己的手上，但是她并不怀疑它的沉重。
她举剑，轻松弹开了夕桀扔来的钢叉，此时夕桀已经到了身前，鞭腿踢出------夕桀愣了一下，他的力量明明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对方身上，却像是坠入泥潭，完全逸散，那不是说防御高反弹了或是说韧性强化解了，而是像完全消失了，腿踢在她的腰上，却被那层几乎薄如白纸的无量挡住了。
他没停，开始挥拳，依旧是这样，力量结实地没入对方胸前，然后消失。
她抬手，他退，他意识到，对方任由自己攻来不躲开，因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无量，且是一种违背常理强大的无量。
她的眼睛轻轻转了一下——空间凝，这是维度的力量，这远远少于千万分之一秒时间的空间凝固，足以她指尖的红色源能汇聚，那是最简单的攻击，单凭源力调动。
从她拔剑，到光柱弹出，是两人交手的第一个刹那。
夕桀仰过身，光柱擦着头皮在眼前擦过，脸变血肉模糊。
双方接着开始了第二个刹那，第三个刹那------
第二个刹那，虚空之剑斩下，夕桀躲开，倒飞中手掌连续打出的数十道蓝色能量炮却是有烟无伤。
第三个刹那，剑化为流光再次悬于头顶，燕轻弦瞬身消失，再出现时，夕桀身上是数不清的机关掌印，血瞬间爆了出来。
第四个刹那，燕轻弦轻松地瞬闪到身前，提膝重击，打断了夕桀的迂回远攻。
第五个刹那，燕轻弦拧住了夕桀的手臂，在虚空无法借力的情况下卷曲着定身将其踹出。
第五个，第六个-------夕桀又一次倒飞出去。
夕桀感受到的是全方位的碾压，高维对低维，上位对下位的绝对优势。
夕桀咬住了牙齿，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能量源核------”
燕轻弦平静地看着夕桀把那团东西吞进体内，她记得那是和邀月宗难时木流有为用的类似的东西，但无所谓。
在完全解放的逆元维梯面前，在她的念力笼罩范围内，她能暂时施展出历史上逆元维梯所能发挥出的一切能力——仅限这一次战斗。
“四维，新空间，投放。”
燕轻弦指了指面前远方的夕桀，夕桀看到的是空间被瞬间消失，燕轻弦没有任何移动，而他确信自己也没有被任何力操纵，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四维世界的某个维度，新添的世界构成架构，其能实现在已知空间外的空间联系。在三维眼中，那就像是投放，像是三维中对于二维，将一只蚂蚁拿起来，然后强行放到二维中的另一个地方。
在刚才那一瞬间，双方的速度是没有超过三维光速的，她却能随意在三维利用四维的维度。
“五维，新时间，抵达。”
这个，就是哪怕两人在超过三维光速时候都无法实现的力量了。
五维世界的某个维度，同样是后来新添的世界构成架构，其能实现确保时间必然走向指定的未来，但前提是，现实本身存在这一未来实现的可能性。
于是时间就按照她的意愿流动起来了。那就是三维眼中的强行抵达，强行实现。
夕桀倒下的瞬间，想起了“刚才”被强行发生的事:她举重剑自上而下砍向自己，然后在下方调转身形自左下到右上，自右前至左后，如是者数十次，重剑上加持的迟缓法则令他动弹不得，维度全碾压。
肉身割开数十道伤口，无法及时恢复，暴露在真空下，伤势更遭扩大，疼痛感传来，大量的血从其中飘出来。他忍住痛，紧握双拳，站起身来。
源气护体发动，眼色变得猩红，气势如虹，身后亦现虚影，那只巨怪——他的身形越来越大，体内的巨大星核也越来越灼热，终于，他与身后的巨影重叠了，那是一只手指钢叉的巨大海怪，它独眼蓝身，手掌硕大，紧握的那柄钢叉，瞪着身前这个不过才只有自己眼睛大小的行星，重力的压制完全解除，整个空间动荡起来。
“锚定。”
挡在巨怪与行星间的她轻轻说着，空间于是暂时稳定下来，见状，巨怪狰狞咆哮起来，
“闭嘴！”
她皱起了眉，心惊后又庆幸了一下——寻我境巅峰竟然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夕桀甚至有着恒星级别的力量——若不是逆元维梯此时处于献祭带来的全解放状态下，就凭她一个燕轻弦，力量依旧是远远不够的，远远不够。
她又举起了飞来的重剑，双手高举起来，圣剑虚影于是成为远远高于巨怪的存在，这是在四维度折叠空间加持的状态下形成的奇效，令同一力量在不同空间叠加释放，最终实现这样的效果——不是身在维度中，就能利用维度的力量，也不是不再那维度，就无法用其力量的。
“天剑诀，终式，形降---天惊。”
爆鸣声传不出被轻弦封闭空间的这片真空，身在其中的轻弦却因源气传音震得耳膜剧疼，她擦了擦耳边的血，看了看那边化回残破人形的夕桀。
在空间折叠的加持下，剑砍在了巨怪每一处脆弱的地方，夕桀肉身崩碎，神魂也终于斑驳，濒临消散。
------
“有什么遗言吗？”
“------”
夕桀的嘴角一张一合。
“你大点声！”
燕轻弦不耐烦道。
“------”
依旧是一张一合，但是夕桀显然更吃力了一些。
“听不见听不见，爱咋地咋地吧，谁管你什么遗言。”
燕轻弦烦了，转过头去，道。
夕桀眼中顿时变得恼怒，
“我说，抱歉！！！”
“额------奥。”
她愣了一下，转过身来。
他的眼里似乎真的在有悔恨。
夕桀看着燕轻弦的脸，看着她飘浮着的苍白长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热烈的忠执的愤怒的老家伙的脸，他不甘心地想要伸手去碰一下，，去碰一下那张脸，燕轻弦却本能避开了------
他的身体终于散了，最后一刻依旧瞪大了双眼，伸直了右手，横躺着浮在，虚空之上。
石烨就在此时，走近了这片星空，悄悄跟在了她身后的折叠空间，借力时效已经快到了，燕轻弦已经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了，或者，纵使发现，也不是石烨的对手。
最后清理了一下战场，燕轻弦困倦地摇晃了一下身体，走向那边的星空，她撑起沉重的眼皮，拖着身子，然后终于到了大气层上，她停下了，她捂住了心口。
“疼。”
她轻嘤咛了一声，她的左胳膊慢慢肿胀起来，不止左手，右手，乃至全身，她打起了冷颤，她身上开始冒汗，那种感觉就像是极致的火与彻骨的冰在吞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疼得已经失去力气了，已经不敢移动分毫了，生怕下一秒，骨头就会碎裂了。
她静站在那里，而在地面上正飞向这里的韩丘则是心头一跳。他看到这一幕，加快了赶过来的速度，他知道必须要救下她来。
突然，她倒了下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呼，甚至哀吼，
“疼啊！！！！！！！”
燃烧的身体像一道流光，划过了天空，直向地面而去。
她拼命挣扎着，但疼痛到无力，深入脑髓和五脏六腑，深入到百脉千经。
她根本不该有能力动了，那一刻，疼痛早就让她丧失了一切理智，肉身一片片反向飞往大气之外，她的境界不断下降。
韩丘接住了她，拼尽全力帮助她慢慢减速，但是
“不不不------别------”
他用近乎颤抖地声音说着，看着她的境界一点点下降，他慢慢飞到地面上。
而她依旧在怀里咬着牙嘶吼着，只有那一个字，一遍又一遍，
“疼！”
韩丘痛哭起来，试着向她输送源力，但毫无意义，境界的跌落不会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说着。
侍女赶过来，用担架将她抬走，她依旧在担架上嘶吼着，挣扎着，他跟在后面，依旧一遍遍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
“啊！！！！！”
脑内突然传来的疼痛近乎扯断神经，
荀渊燃怒吼起来，疼痛不断地灌进他的每寸神经，每一寸骨髓。
他咆哮起来，然后从密林中冲了出去，脸上的眼睁大狰狞，瞬间化为了魔鬼的牙与嘴脸。
“该死！所有的一切，都该死！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突然疼痛，突然想要暴怒起来。
“吼！！！！！”
整个星球似乎在那一瞬间震颤了一下——只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无启留影看向以撒留影所在的黑色金字塔，欲言又止。
若是刚刚传来的疼痛继续下去，本尊是否会在失去理智的状况下施展出暴走失控的存否领域，他不敢细想。
无启留影叹了口气。
------
月读和凯追了过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渊燃转过身，眼神无限痛苦，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声音近乎哀求。狰狞的脸勉强压下去，身上鳞片也慢慢缩了回去。
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月读，月读低下了头，没有回应。
------
“恭喜你，完成了逆元维梯，前世维度神与虚拟神对人心的考验，事实上，逆元维梯的五十亿生灵封印一开始就是假的，从来就没有阵眼这一说，这是借助虚拟神力量塑造的幻境，为的就是考验转世维度神的心性是否有资格继承逆元维梯，你的善良当永远保持。既然通过了考验，逆元维梯今日起归你所有了，请继续努力，重回昔年姿态。”
机械的电子音到这里就停下来了。
“它真是这么说的？”
韩丘疑惑问道，眼中的担忧不减。
燕轻弦迟缓地点了点头，但眸中的疑惑丝毫未减。
头发重新变回了乌黑色，眼睛也变回来了，但是修为没有回来。既然逆元维梯说如此，那自己的修为又怎么会消失？燕轻弦不明白，她也想不通。
韩丘的目光很是温和，很关切，很焦急。
看着这样的目光，燕轻弦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谢谢，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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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股力量如何？”
来自十维的妖冶声音传来。
石烨瞪向天外，那神情代表了他想要说的话，
“别每次都要我自己提醒你怎么正常说话！”
“咳咳------”
以撒尴尬地换回了浑厚的男中音。
“这股力量如何？”
石烨声音满是愤怒，
“这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本不该这么做！”
他本不需要这股力量。
“别急，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你知道的吧？把燕轻弦带离太旋星系，到太匀星系。还有另一个任务，不需要我教你吧？实在不行，你最近可以多买几本用来泡女生的书去。”
“闭嘴！”
石烨觉得心脏里的火在燃烧着。
“别忘了啊，你的夜紫卿。”
声音变成了冷冷的，石烨愤愤地舒了口气。
“我知道，不用你教我。”
“那就助你马到成功喽，我忠实的追随者。”
“你搞清楚身份，我永远不会是你的追随者，你永远是我神亭之敌------”
“噗哈哈哈------你觉得你还回得去神亭。”
石烨沉默了，眼中换成了悲哀。
“要听话哦，我忠实的随从，为了所爱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石烨转身离开这片星空，又再次向水木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