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法停止
朱九越的母亲，名叫王慧，是一位温柔善良，一生都在为朱九越无私付出的伟大女性。
那年朱九越6岁，生日前两天，他还跟在外地出差的父亲朱坤通了电话。父亲答应他，第二天就能忙完工作，一定赶回去陪他过生日。
可是，朱九越没有等到归来的父亲，却等来了一纸死亡通知。
就在跟朱九越通电话的当晚，朱坤陪客户吃完饭，因为离住宿的酒店只有200米的距离，他决定独自走路回酒店。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区区两百米，却是生与死的鸿沟。
途中，朱坤路遇两名壮汉醉酒闹事，正在欺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朱坤曾经服过兵役，有些身手，本就满怀正义血气方刚的他，哪里能袖手旁观。但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更谨慎些，偏偏那晚他也喝了点酒，酒精让他头脑发昏，错估了形势。两名醉酒壮汉见有人敢出头，也不示弱，硬是要给这个胆敢多管闲事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如果纯粹是徒手搏斗，即便以一敌二，朱坤应该也不会吃亏。但对方却红了眼，趁其不备摸出匕首，一刀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
鲜血从朱坤的心口一涌而出，猛然喷溅在醉汉的脸上，他们这才惊觉闯了大祸，竟然吓得撒起酒疯大哭起来。有好心路人见状赶忙报了警，并叫了救护车。但太迟了，因为伤及要害，朱坤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等救护车来时已经没救了。
从那以后，朱九越便没了父亲，跟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本是家庭主妇的王慧，不得不担起既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儿子的双重重担。亲戚们都劝王慧趁年轻赶紧再婚，减轻一些压力，要是再拖上几年，就不好找啦！但王慧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坚决，她认为要是能遇到一位愿意好好对待自己儿子的好男人固然是好，但这样的男人太少了。她可不愿心存侥幸，拿儿子的童年去碰运气。大不了自己辛苦一点，总能把儿子拉扯大的。
王慧把自己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留给了儿子朱九越。朱九越也非常懂事，从小不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出类拔萃，从不让母亲多操心。
进入社会后，从小就独立自主的朱九越同样堪称佼佼者，年纪轻轻已经事业有成。母亲为他付出了大半生，如今终于该轮到他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了。
王慧算是苦尽甘来，托儿子的福，早早就过上了惬意的退休生活，羡煞一众亲朋好友。但唯独有一件事，让她不甚满意，就是儿子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个光棍。
朱九越解释说，自己想再奋斗几年，到时候再给母亲找一个贤惠孝顺的好儿媳也不迟。其实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在逃避，他怕自己会像父亲朱坤一样，成不了一个好丈夫，当不了一个好父亲。
此外，从小的经历让朱九越早早就养成了成熟稳健的性格，他见过太多功成名就的人在商界的狂风巨浪中陨落。他跟母亲一样从不心存侥幸，他不认为自己会永远成功。但是，不论未来是浮是沉，他只求一点：母亲的晚年生活品质必须得到保障，决不能让母亲再受苦！
所以，很多年前他就开始为母亲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养老金，足以让她生活优渥。而且这笔养老金独立于他的经营活动之外，即使他后来被周程设计陷害，公司破产负债累累，也不会受到影响。
试问，要是如果没有这些万全的准备，他又怎么可能下定决心放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去报仇呢？
但如今，深爱的母亲却无辜陷入自己设计的必杀死局之中，对于朱九越来说，何止是晴天霹雳，更是诛心之痛。绞杀动能弹仍在无情地肆虐，但自己的生死无足轻重，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立即救出母亲。
朱九越没有迟疑，不顾一切地冲进那片被动能弹封锁的死域之中，他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母亲，救她出来。可世事巧合总是让你无言以对，就在母亲被重创，朱九越拼死冲入k资本的那一刻，动能弹却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般，“嗖嗖嗖”高唱凯歌，分毫不差地回归枪膛了。
朱九越跪倒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边，母亲见到儿子却是满脸震惊，竟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一振。她瞪大了眼睛，用尽仅剩的力气推开儿子，大喊道：“快走，快走，这里危险！”
泪水早已模糊了朱九越的双眼，哽咽地安抚母亲：“妈，没事了。您别激动，坚持住，我这就叫救护车！”
他顾不得四周尽是自己的血腥杀孽，情急之下不仅拨打了救护中心的电话，还向警方报了案。他只希望救援人员能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其它都不重要。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期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只要母亲能够得救，让自己干什么都可以。
打完电话，朱九越赶紧俯身，用衣服紧紧堵住母亲身上的弹孔，尽可能减少失血。此时的王慧当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见刚才那场诡异的袭击似乎确实已经停止，便想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跟儿子道别。
“九越，妈已经跟周程谈好了。你给妈的养老金我都赔给他，想必他念着从小的情分，不会为难你。可是，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过日子啊！”
朱九越听闻母亲来这里，竟然是为了找周程调解，甚至还搭上了她的养老金，更是心如刀绞。但这件事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母亲透露半个字，她怎么会知道？况且，周程如果还念旧情，又怎么可能心狠手辣设计陷害自己。这些黑心资本的贪婪，岂是母亲那点退休金能满足得了的？母亲这一次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了，而这唯一的一次，却是要以性命为代价吗？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朱九越对这无情巧合恼怒不已，更恨不得将周程和k资本抽筋扒皮。
“妈，您别说话，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您会没事的。”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你答应妈，不要想不开，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你是妈的骄傲，妈相信你！”
“可是，妈，我……我答应你！”朱九越哪里忍心在这一刻告诉母亲真相，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收了回去。
就在此时，王慧似是心愿已了，微笑着垂下双臂闭上了双眼。
朱九越见状，心急如焚。他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妈！妈！”
没有反应。
他又提高了嗓门，仍旧没有反应。
朱九越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三十多年来，他从没有想过母亲有一天会在自己面前被枪杀，而自己就是凶手。一辈子都在为儿子打算的母亲，到头来却是要死在亲儿子的手上，这是天理沦丧，还是对自己化身杀人魔鬼的报应不爽，但报应为什么偏偏要落在母亲身上，她做错了什么？
这一刻，朱九越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哭已经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悲愤。他如同石化了一样，呆呆地注视着母亲安详的脸，嘴里喃喃自语：“您还是这么无私，永远都在为我考虑。但您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呀！”
他说着说着，忽然歇斯底里地狂扇自己耳光，每一记耳光都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异常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