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米启发的孤独

    米启发在老婆孩子陆续离开的时候，度过了人生最为至暗的时刻，在这已过知天命的年纪，感觉自己像是这个世界的弃儿一样，自己感到无比的悲哀。

    江引娣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人的作用，每天用着挑剔的眼光，家里的马桶不光亮了，厨房铁锅上油渍多了，家收拾的不干净了，刷牙缸的印迹没涮干净了，孩子教育的不到位了，他都要苛责江引娣，然后爆发激烈的争吵。

    那次他指责江引娣做饭的铁锅油渍多，锅盖乌漆麻黑的，也不好好拿钢丝球涮涮。与江引娣爆发争吵，他气得拿起铁锅就给扔到了楼下，江引娣摔门而去的场景还在历历在目。

    现在空荡的屋子里这些都不存在了，他无需再指责，这不好，那不好了。拿起什么，吃什么，喝什么，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他才蓦然发现，江引娣是这个家庭机器中多么重要的部件，她的离去，这台机器几乎彻底停转了。

    江引娣是吵架打架后修复能力比较快的人，每次吵架打架之后，都是江引娣打破冷战，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此刻的米启发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隐忍，是一个人的格局，她怕影响了孩子。

    他曾经光着双脚，穿着单腿裤走在乡间求学的路上，他曾经得慢性肾炎休学一年差点痛失高考机会，都不曾像此刻一样痛苦过。

    他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往事像电影一样在他的头脑中放映。这个屋子里也记载了一些喜悦的时刻，这家人每个人过生日的时刻，江引娣说，生日当天谁也不能生气，生气就会生气一年的，所以，每个人生日的这天，全家人都其乐融融，各种搞怪，他现在还保留着他过日，晓硕和晓果恶作剧把生日蛋糕抹满他整脸的照片，江引娣在一旁抓拍下这张照片曾经笑了很久。

    后来，他败给了琐碎的生活，他想要晓硕，晓果有一个好的未来，他不停地催促他们，怕他们掉队。

    米启发感受到了离别的孤独，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袭上他的心头。看看家中的凄凉，仿佛自己事业上所取得的成就都不值一提了。

    这些年来，从上班第一天开始，自己就努力钻研业务，加班加点毫无怨言，直至成为了医院的业务能手，号称&34;米一刀&34;，做手术精准稳，成功率之高让人惊叹。时间并未辜负他的努力，人到中年就已经被提拔为外科主任了。可是，这些成绩家里人没有人会稀罕。

    失去了家庭支持的米启发更加的拼命工作了，科里，每天肯定是第一个到的，也肯定是最后一个走的。现在，在工作岗位上他才能找到存在的价值和体验受尊重。

    最先感受到米启发异常的是他的徒弟小姜医生。小姜医生用女人敏感的直觉感受到了米启发最近胡子留了很长才省得刮，衣服以前不超过三天就换了，还整洁笔挺，更关键的是，米启发不带饭了，米启发小时候穷，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下了严重的胃病。所以，米启发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带饭的习惯，家里江引娣给做好少油松软的饭菜。现在也一下子不带了。

    小姜说，米主任，你的胃病是不是好了？米启发说，这么长年头的老胃病，怎么可能一下子好了。你怎么这么问？小姜说，我最近看你不带饭了，是不是师母最近身体不舒服。米启发说，没有。只是最近每天饭做的少，第二天不够带了。小姜充满疑惑地看了看米启发，没有继续问下去。

    下了班，米启发胡乱吃了点方便面，躺在床上。江引娣和两孩子不在家，他现在更喜欢在工作岗位上，情绪上有些抵触，不爱回家，家里冷清又孤独。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几下敲门声，他打开门，很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小姜。

    米启发说，你怎么来了？小姜清秀的小脸眨巴着眼睛快言快语，过来给你送点饭，刚做熟的，趁热吃吧。米启发把小姜让进屋里。说，我刚吃过了。这个留着我明天带饭吧。小姜坐在米启发家的沙发上，环顾四周，满目凄凉。

    这是一个典型的缺少了女主人的家，冰冷没有温度，不说落满灰尘吧，就是缺少打理，家里哪里好像都缺少抹布抹那么一下子。

    小姜疑惑地问，米主任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此情此景，非常要面子的米主任见瞒不住家里的事情了，才告诉小姜。说，老江已经搬出去很长时间了，她单位分了房子，她去那住了。

    小姜还是听得一头雾水，搬出去了，分房子了，一个人住了，她都没有听明白，说，姜主任，把我听糊涂了，你们是分居了，还是离婚了？

    米启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自己与江引娣离婚只差一步之遥。米启发说，还没到这么严重。只是分居。

    小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既然是这样，为避免造成误会我还是早些走了，这些日子，我还是会不时给你送饭的，到时候我就不进来了。

    小姜医科大学毕业已经五，六年了，家在外地，还没有成家，现在和同事合租了两室一厅的楼房住。

    以后小姜就经常把饭送到米启发门外，并不进屋，做饭的同时，有时候还削个苹果。日子如常推进，小姜给米启发送饭送了半个月。米启发说，小姜，不要给我送饭了，老江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也可能一直不回来，你总不能一直送下去吧。

    小姜说，那你怎么办？每天凑合着吃，慢慢身体不吃坏了吗？米启发迟疑了一下说，小姜，不如这样，你教教我做饭，等你把我教会了，就不用给我送饭了。你也别怕人误会，老江也不会来。小姜笑了笑说，也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米启发说，就是我要笨手笨脚的，你得耐心一点。小姜说，手术刀都玩得像变魔术似的，做饭对于你那不是小菜一碟。

    这样小姜就时不时地去教米启发做饭，顺便也教教米启发用洗衣机洗衣服，怎么熨烫，小姜说，洗衣服好学，洗衣机基本都是傻瓜似的，熨烫衣服得好好学学，你一个外科主任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有失身份。

    小姜说，主任，我教你做饭，蒸馒头，包饺子你就先不要学了，你一个人，肯定懒得做，就学学简单的家常菜，像你爱吃的家常豆腐，炒鲜蘑，葱烧木耳，功夫鱼，这些都很实用。米启发说，是，是，没必要学太多，太复杂的我一个人肯定懒得做。

    小姜来了几天，这天，米启发家有人来敲门，小姜下意识的以为是江引娣回来了，怕引起误会，说，是不是师母回来了？

    米启发说，不是，老江有钥匙的。说着，米启发问，谁啊？

    郑志华，门口回答。

    米启发打开门，郑志华走进门，一眼看到了系着围裙的小姜，说，老米，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改天来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米启发说，你是不是想多了，小姜临时到我这教我做做饭，你总不能让我饿死吧。你吃了没？

    郑志华说，还没有。时间长没见你了，正好路过你家，看看你在不在家，叫你出去坐一坐。

    米启发说，相逢不如偶遇，也别出去了，正好小姜厨师在呢？就在我这喝两口吧。郑志华说，那怎么好意思，还得用你的御厨。

    小姜说，什么御厨啊，也不会什么，做的饭也就是凑合吃，你要不挑剔，就留下来，我给你们做两个。

    小姜做完饭，收拾收拾准备走，米启发说，一起坐下来吃点吧。小姜说，不了，你们时间长不见，好好叙叙旧，我就不待着了。

    小姜走后，郑志华说，老米，你艳福不浅啊。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嫩得用手都能捏出水来。

    米启发说，这你可别瞎说，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传出去可不得了。这么多年的同学，我你还不知道吗？我是搞婚外恋的人吗？

    郑志华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可是现在不同了，老江主动退位了，小姜不正好补位。

    米启发说，老江也没退位，我们只是分居而已。

    郑志华说，也别说没用的了，我这次来也是因为这个过来的，你们分居的事到底咋解决，作为你们当初的介绍人，看你们今天这个样子，我也很焦虑。

    米启发说，我也不知道咋解决，我现在连她搬去哪了都不知道。

    郑志华说，这个我倒是能帮你问到，你是不是也应该去探望探望，看看到底咋回事，如果人家有人了，你也好做打算。

    米启发说，有人了不太可能，要有人了她还不早就提离婚了。

    郑志华说，你先看看再说吧。说着，拿出一个纸条递给米启发，这就是江引娣的地址。

    接着就出现了，江引娣出走一章中出现的情节，米启发去探望了江引娣。

    从江引娣那回来，米启发感慨万端，看着江引娣独自生活，住房装修的精致的样子，

    他很是惭愧，他没有让江引娣有种幸福的感觉 ，也许她在这个家里她一直在敷衍着生活，直至离开。但是，他通过探望江引娣，凭着与江引娣多年生活的直觉，江引娣并没有找第三者。这给了米启发很大的希望。

    他把探望江引娣的感受告诉了郑志华。郑志华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是想一直就这样分居下去呢，还是想办法去解决。

    米启发说，我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我现在是当局者迷，你这个旁观者能不能给指点指点。

    郑志华说，目前，我的建议是，在这个阶段，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如果你和小姜没什么，也不想有什么发展，就尽量保持距离，避免引人误会，再传到江引娣那就不好了。至于下一步怎么走，我找个机会去和老江聊一聊，看看她什么想法，再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这之后，米启发就刻意地与小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米启发告诉小姜，自己无论家务还是做饭都多亏小姜这个老师的指点，现在基本出徒了，以后需要再找小姜请教。多谢小姜这些日子的付出，让小姜可以歇一歇不用管他，可以去忙别的更重要的事了。

    小姜冰雪聪明，明白米启发的意思，就不再单独往米启发这来了。怕引人误会，要来也是带着合租的同学一起来给米启发送个粥啊，饺子什么的。送到也不进家，扭头就走了。这样即使有人撞见，也说得清。

    江引娣有一天被郑志华叫到了办公室，郑志华现在已经是江引娣所在医院的常委副院长了。

    郑志华见江引娣落座，简单寒暄过后，郑志华便开门见山说，老江，关于你的家庭情况我现在知道一些，因为是你和启发当年的介绍人这个特殊的关系，我还是想了解了解你这头的情况。

    江引娣说，你这么一问，把我还真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郑志华说，就先从你为什么选择分居开始吧。

    江引娣说，选择分居，第一，是因为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来积累的矛盾太多了，我希望我们都能冷静下来一段时间，看看这段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第二，是这么多年，两个孩子和他的矛盾更深，我不出来，孩子都不想回家，老二性格好点，还能跟他简单对话。老大跟他父子势同水火，两人都不说话。我出来住是想让两孩子也有个想回的家。

    郑志华说，这个冷静期是多长时间，是一个月，半年，还是更长时间，能告诉我吗？

    江引娣说，我觉得可能需要三年，等老二高考后吧。

    郑志华说，这么长分居时间都够解除离婚条件了。

    江引娣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他与孩子的关系是否能缓和，目前看不太可能。

    郑志华说，父子闹矛盾，你做母亲的也应该适当做做润滑剂，是不是也适当创造一些这样的机会。

    江引娣说，我试试吧。前文，风雪除夕夜就是江引娣设计的让米启发的不期而至，她希望团圆夜，父子能坐一起吃饭交流，没想到晓硕还是这么抵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