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洪玉
—— 第三卷【鸡灵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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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玉瘫坐在地上，倚在木门一角，浑身无力、手脚如酥，她已记不得这是丈夫第几次对她拳脚相向了。
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暴虐。
脑袋晕头转向，口鼻鲜血迸出，头发零乱如风中残败的乌巢，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视线在一点一点收缩，失去了光亮。
“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老子买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让我伍家断子绝孙！”伍酉醉醺醺的谩骂道，闷了一口高浓度白酒昏死在椅塌上。
几只肥大的蚊子飞舞片刻停落在他裸露的肚皮上痛快的吮吸着新鲜的血液。
洪玉听完丈夫的一声厉责后也消殒了意识，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而又淡漠的苦笑。
这句话她听得太多了，全身有了免疫能力，神经麻痹，全无感触。
她早就想变成一只母鸡了，她好多时候都这么想，还不如变成一只母鸡，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让人炖了煮了也好，或是幸运的话飞走了，满山遍野的啄虫子去。
但她飞不走。
她是被伍酉从江对岸的越南花了八千块买来的，说来命苦，并不是什么非正规渠道，反而是被她的母亲亲手卖掉的，买卖双方都很乐意，只有洪玉一个人蒙在鼓里。
母亲假借旅游之名把她从老家带到鸡冠镇，住在伍酉的小客栈里，待夜晚洪玉睡去，母亲便一个人偷偷的返回了国，同时带走了她的护照。
第二天醒来，她才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哭着嚷着要回去，伍酉只得将她双手双脚锁在屋里，任她一个人哭天喊地。伍酉一开始好言相劝，听烦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继续送饭喂水，软硬并施。
喊到嗓子干哑，晨昏交替，不知时辰，也不见一个人来营救于她。
整个镇子男丁多，相对贫困，很少会有其他镇子的女人愿意嫁到这里来，于是她们不得不从越南买女人，渐渐的两岸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婚娶产业，镇上的女人十有八九都是从越南过来的，故此鸡冠镇又名越女镇，人们对洪玉如此遭遇也就见怪不怪了。
禁锁了一个多月，洪玉终于死了心，为了走出黑洞洞的老屋重见天日，再也不闹腾了。
同样命运的许多女人时常找她唠嗑话家常，大家渐渐熟络起来，生活顺化淡然。见伍酉对她百般呵护疼爱有加，对比一想那个一心只为弟弟的狠心的母亲，她也慢慢在鸡冠镇安定了心神。
洪玉长得不算漂亮，中规中矩，伍酉并不在乎她美不美，在乎的是她看上去就是个能安生过日子的女人，而且丰乳肥臀，指定能帮他延续香火，生上几个带把的大胖小子。
然而事与愿违，一年过去，别说生好几个，就连一个闺女也没有，洪玉的肚子久久不见动静，请来镇上有名的送子郎中也无济于事。
洪玉用尽了各种土法子，吃蚂蚁、喝香火水、嚼生树根、熬鼠皮…… 皆不管用，还因此染上了许多小病症，吃坏了身体，内分泌紊乱，头发狂掉了一大半。
伍酉整日买醉，不着家，四处酗酒，喝的神志不清。
原本经营的小客栈也断了营生，洪玉只得打些零工维持生计，还得照顾年迈的婆婆，庆幸的是婆婆对她甚好，常常咒骂伍酉死了多好。
伍酉偶尔回家，无非是向她要钱买酒，不给的话只能换来一顿豪打，往死里打的那种，不带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
喏……
今晚这一次，亦是如此。
洪玉没有身份，插翅难飞、无处可逃，只得逆来顺受。
二日，洪玉在一声鸡鸣中苏醒，头疼欲裂、手脚酥麻，本以为遭受了昨晚的一次家暴之后，她会撑不过去直接奔赴阎王殿。
只恨自己命硬。
她摸了下额头，疼痛感犹在，血液结痂，黏在手面上，她又轻轻的拍了拍脑门，睁开眼睛，向着门外瞭望去，远天外吊缀出一片淡淡的橙黄，下面是连绵的群山清澈的深蓝色的轮廓。
心旷神怡，岁月静好，大抵如此了。
可逃不出的现实依然摆在眼前，近处是烂醉如泥的伍酉，酣睡如野狗，醒了就咬人，与她脚抵脚的躺成一条直线，她猛然将脚撇开。
倏尔，她觉察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是怎么苏醒的？
是在一声鸡鸣之后醒过来的。
但是，平日里这里并没有公鸡打鸣，家家户户圈养的都是母鸡，母鸡只会咯咯咯，并不会像公鸡那样拥有如此清亮的嗓子。
这还得从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件说起。
洪玉刚被卖到鸡冠镇时，这里还是有很多人养公鸡的。
鸡冠镇从名字上看就知道取自公鸡的鸡冠。
鸡冠镇并非一个真正的镇，而是一个人口不足三百的小村子，只不过人们很久以来叫鸡冠镇叫习惯了，也就不好改口了。
据说有一次村长给老父亲过88岁大寿，大摆筵席，宴请宾客，订制了一款超大尺寸的祝寿蛋糕，正当老父亲吹蜡烛许愿时，天降神鸡，落在蛋糕正顶处，一阵扑腾过后，奶油在镇长和镇长老父亲溅出了花。
整个寿宴办成了一个笑话。
经过村民绘声绘色的口口相告，不出一小时，传遍了村头村尾。
村长一时颜面扫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村长一怒之下，将自个家的公鸡杀了个干净，并要求全村村民一并执行，当日便要全村巡查，但凡发现一只，后果自负。
淫威之下，村民只好服从命令，一天三顿杀鸡吃鸡，鸡多的人家免费送人。
所有公鸡灭绝了，村子紧张的气氛才算安定下来。
从那天起，整个鸡冠镇就只有母鸡了，咯咯咯的到处寂寞沙洲冷。
鸡冠镇的清晨也自此变得异常安静。
村长的这一举动瞬间带动了钟表店的生意，红红火火，卖到断货。
……
而今天，洪玉再一次听见了公鸡打鸣，难道是谁家壮着胆子偷养起了公鸡还是哪里的野公鸡溜溜溜的跑来了鸡冠镇？
前者绝不可能。
公鸡这种张扬的东西迟早会将主人卖了，就像今天这样，一个鸡鸣声定位搜索便能搞定。
那只能是后者了。
但愿它不会被村长逮到，早早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