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剁肉
一如昨夜,姚盏陪同车车在一楼前台直到0点前最后一波预定客人入住完毕,才打道回宿舍休息。
皎白的月色从天井的玻璃窗投射下来,落在他的肩上。
仰头望去,明净如水,如此美妙的夜晚辜负了多可惜呐。
于是他调转方向朝着三楼的天台走去。
他找到最远的一张长凳坐了下来,眼前是黄叔细心栽培的奇花异草。
月光洒落,编织成一片片不同形态的薄纱,花儿焕发出一种别样的朦胧之美,异香馥郁浓烈。
此时的它们才是最好的时候,不眠而生,吐露芬芳。
今夜的月色格外静谧撩人,他索性平躺下来,正好被木桌遮挡,没有人会看到这里还有个闲情逸致的家伙。
最后一波推杯换盏的外国男女离桌后,四周的空气也随之沉静下来,酒精的气味渐渐散去,只剩扑鼻的花香。
躺下不久,他的睡虫便苏醒了。
实在是太疲惫了,打扫了一天的客房,外加两顿饭,骨骼皮肉吃不消了。
迷迷瞪瞪之时,他听见小酒吧锁门的声音。
估计是黄粲下班了。
他庆幸今天她没有让自己去倒酒瓶子,大概是今天卖的酒水少,自己就能搞定了吧。
他回想起小时候为了积攒酒瓶子特地跟小伙伴去酒席里搜刮,找到一个带b字的甭提有多高兴了。
因为带b字的酒瓶子能多卖出两倍的价钱,再用这些钱买来雪糕与其它零嘴儿来消磨小日子。
多么美好的童年时光啊,一两毛钱便能知足常乐。
“叔,牛肉没有了,得赶快备上了,今天点牛肉意面的我都换成番茄了。”
美好的回忆被黄粲的一通电话打断。
挂掉电话后,她就下楼去了,还有酒瓶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随她的脚步声远去。
他也终于安心的睡着了。
万籁俱静。
花香满台。
月光流溢,倾斜而下。
虫鸣间奏。
树叶婆娑。
哆哆哆……
还有不绝入耳、节奏感十足的剁肉声。
从这声音中的浑厚有力,便能听出剁肉之人是多么的彪悍魁梧,砧板上必然布满了血淋淋的刀痕。
什么……
剁肉声……
这深更半夜的,哪来的剁肉声?
姚盏惊愕的从半梦中苏醒过来,僵尸复活一般从长凳上挺起身子,这剁肉声就是从背后传来的,从那个厨灶间。
谁大半夜的在这发神经剁肉呢,毛骨悚然,吓死个人。得亏这个地方离客房距离远,不然早就有住客上来投诉了。
他得一探究竟。
轻脚来到厨灶间,透过洁净的玻璃窗,一个厚实的背影映入眼帘—好熟悉的背影,是黄叔。
他想起方才黄粲的那通电话,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黄叔真是有心了,为了旅舍的生意,真是呕心沥血,大半夜的还要亲自抡刀上阵,当老板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
不对!
姚盏的眼睛似乎瞥见了什么,那是血淋淋的皮肉,巴掌大的皮肉,一整块一整块的垒在一起。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八倍聚焦,那皮肉上还有一根根毛茸茸的黑灰色尾巴,直愣愣的翘起。
呀齰!是老鼠!死老鼠!
他惊恐的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连忙捂住嘴巴,不然下一秒他就要尖叫出来。
哆哆哆……
哆哆哆哆哆哆……
……
剁肉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停不下来。
黄叔的背心已经湿了大半,力气活儿,挥汗如雨。
姚盏躲在暗处观察着,额头上干冒冷汗,他顾不得擦拭,放任它往下流淌。
随即大火轰的一声燃烧起来,黄叔把那口大锅放在火上,加足了凉水,盖上锅盖,静等开锅。
等水开的间隙,他拿出绞肉机,将整张整张的老鼠皮放入其中绞碎,再倒出来就成了皮肉泥渣。
黄叔端着硕大的铁盆,朝门外走来。
姚盏慌里慌张的退到旁边拐角的门后暗处,见黄叔抄起窗台上的一把小铲子走到天台边的花盆,翻开土壤,将老鼠皮肉泥渣撒进去。
没想到,这么美的花朵竟然是用老鼠皮滋养出来的,人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黄叔这把操作,可比牛粪的养分来的更加猛烈。
感觉使然。
这四溢的花香再深深的闻上一次,多少有点骚味了。
但那边的黄叔依旧得意的沉醉在花香之中,嘴里哼着那首唱烂了的小调,彷佛他就是那一只翩翩起舞于花海之中酒醉的蝴蝶。
……
黄叔飞回来了,他回到厨灶间,大锅里的水已然沸腾到105度,冒出来滚滚的热蒸汽将他团团包裹,待水汽散去,他抓起砧板上的老鼠肉一把又一把丢进了大锅中。
握草……
什么?
这……
他中午还用大锅炒了鲜嫩可口的饭菜,他现在终于明白黄姐为什么一再叮嘱他要用小锅炒菜,原来她早已知晓黄叔的黑暗骚操作。
蓦然。
胃中一阵翻腾倒海,彷佛被填满了无数只令人极度作呕的死老鼠,借着人体的血液又瞬间复活,汹涌挣扎而出。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捂着嘴疯狂的跑掉,一口气来到了一楼。
“你怎么了?”姚盏近乎疯癫的状态吓坏了车车,他对着垃圾桶用手在口腔里使劲抠着,但什么也没掏出来,死老鼠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车车不停在他背上敲打着,见他无事,停了下来,“你偷吃什么了?”
姚盏一屁股坐在地上,昂着头盯着她,“车车,中午我做的饭,你……吃的最多,没啥反应吧…… 我…… ”姚盏欲说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心底估摸着她或许并不知晓大锅煮老鼠一事。
车车则一脸愉悦的说道,“中午饭,很好吃啊,说实话,比黄姐做的饭还好吃呢,你是嫌我吃的多?”
“啊?不是不是,怎么会,你吃的越多我越开心。”
“可你刚才的表情明显就是……”
“没有,真没有!”
“哈哈,逗你呢,不过你没事了吧?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跑了下来。”
“我…… 我在天台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他不忍将实情说出,他怕车车知道后会跟他一样的表现,接着产生连锁效应,王菊和黄姐她们都将知道,甚至是卖鸡。
不如……
不如这一大片阴影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好吃就行,那我— 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姚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嘴角勾出一抹淡定的笑意,向车车挥了挥手,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波澜不惊的模样,伪装的不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