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仙人之苟且
邙山上清宫，功德殿大殿，登记功德簿的弟子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丧气。
殿司大师兄站在殿内，手中扒拉着一个精金算盘，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扫兴？”
这弟子将功德簿攥在手里，恼恨地说道：“咱这邙山上清宫的刑天殿里，又多了两个刺头？”
“有刺头？什么来历？”殿司元佑子神情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但言语无礼十分蛮横，我把轮值天师和掌殿天师写在头里都震不住他们，当场便逼我把功德簿给改了。”
元佑子神情稍冷，问道：“改成什么样了？”
“他们的意思是，把两位师兄去掉就能接受，但我岂能让他们如愿，便将所有人一并删去，只剩下他们两人。让他们自己吃这独食，看看他们难受否？”
元师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妥，师弟你还是道行不够，无论是掌殿天师，还是轮值天师，他们都公开批评谴责过给功德簿私自加名的现象，说那是强行窃取他人功德，是无耻之尤。我们把他们的道号加到功德簿上，从未得到过默许。”
弟子连忙找补道：“但他们也没有查处过啊？”
元佑摇了摇头说道：“默许和视而不见还是有细微区别的，天师们对于功德簿加名不是默许，只是不想揭破罢了。现在这二人拒绝在功德簿上加别人的名字，能记恨能不满的只有我们而已，修为高深们的天师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这师弟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但这样下去岂不是没办法治那二人了？
元佑子对殿中的另一名弟子说道：“你去启辰殿查一下此二人的来历。”
那弟子向元佑行礼拱手道：“弟子遵命。”说罢便匆匆离去。
片刻之后，那弟子折返回来殿中，凑到元佑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引得这元佑阵阵冷笑。
“我当是什么大人物的子侄弟子，竟是两个没有跟脚的货！这两人一人是拜野狐狸入的道，一人是操蛇的小白脸。在这邙山上清宫里，再没有比他二人更贱的出身。这样的人也竟然敢驳我的面子，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弟子小心地探问道：“那，元佑师兄，这两人的功德还给他们报吗？”
“给他们挡下来，不得上报，在告天鼎的天书上就写那潜伏在劝善坊的蜈蚣是应雷劫而亡，并非邙山上清宫修士所为。”
这弟子还有些胆怯，问道：“这种事情向天庭瞒报，不会被天庭察觉吗？到时候追责下来岂不是大罪。”
元佑嘿然笑道：“你哪里知道，自从颛顼伐建木，绝地天通之后，天人不会因琐事而下界，地面上的人仙和地仙，没有渡过八大劫，也不能登上仙界。况且天庭只会疑心我们多报功德，不会疑心漏报或不报。”
弟子适时地捧哏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元佑师兄神秘地笑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弟子也跟着元佑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这二人如此可恶，定叫他们白忙一场空。”
“也不一定，如果他们除掉那蜈蚣获得百姓感激，也是可以从从百姓的感念这里获得功德的，但如今乱世已至，人命脆弱得还不如一只秋蝉，这样的功德他们不一定能接得住。
这弟子对元佑子师兄的博学多闻颇为崇拜，连连拍马屁说：“还是师兄才智超人，吾辈所不及也。”
元佑抬起手示意他闭嘴，脸上却带着得意之色道：“从今以后，凡是这两人接了的天庭旨意除妖去祸，都不给他报功德上达天庭，就说妖怪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渡劫死亡，就不能是他二人斩杀的。”
“还有，虽然我邙山上清宫天一殿和启辰殿会为道士的个人出身保密，但是有些人出身太过寒酸，泄露出来也没什么紧要的。我们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大家好嘛，能让他们互相结交的时候避避雷，什么样的修士不值得结交，如此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说罢元佑笑着补充了一句：“这也算不上是排挤，只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有道是寒微莫入众，言轻莫劝人。在寒微时入众就是在给别人找麻烦。”
两名弟子连连赞许道：“师兄所言极是，此乃金玉之言。”
元佑冷冷地笑了几声，目光望向了殿外，心想入世和出世都是一门学问，如果连这个也玩不明白，他岂不是白混了吗？
……
甘宁和高晏子这时也已经回到了刑天殿，殿司师兄燕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二位能以筑基修为斩杀金丹大圆满的飞天蜈蚣，实在是可喜可贺，这是我刑天殿给予你们的奖励，端上来。”
甘宁感觉燕尹师兄话语中有几分揶揄的味道，他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兴，毕竟整个过程并非全是他们个人的功劳，紫阳真人赐下来的引雷玉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师兄过誉，我等功力不济，若无玉牌在身，定然不敌那飞天蜈蚣。”
燕尹子摇头道：“不然，功力只是实力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对于我们刑天殿来说，修行最大的忌讳便是高来高去，眼高于顶，不切实际，不沾凡尘，不懂变通，放不下身段。”
甘宁嘀咕这人小词一套一套的，莫不是要考研呐。
“无论是杀劫还是除妖，都是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身家性命大于天，要做到能大能小，能升能隐，能做地窖阴沟里的老鼠，也能做高高在上的仙人，这样的修士才能长久。切莫要学哪些自负身份高高站在云端里的修士，他们学不会俯下身段去重视妖孽凡人，最终会被他们所瞧不起的妖孽所伏击陨落。”
这位燕尹师兄表面上是爹味儿训话，但实际上就是隐晦地夸他呢，在对付蜈蚣精的时候使出了躲在暗处下毒偷袭的手段。就这种行为，且不说邙山上的仙人了，就连凡俗间武林的名门正派都不稀罕用，用正人君子们的话就是下作到了极点。
燕尹子能用这种话夸他，说明他也算是个不拘小节的同道中人。
“所以你二人能顺利除妖归来，心性上更胜一筹，该当此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