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锦城会瑛令，黑骰卦阴阳
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巨大的雷鸣声紧随而至，摄人心魄。
豆大的雨点滂沱而下，锦城主干路上熙熙攘攘，依旧一番忙碌景象。
朱轮、钿车交错而过，轮沿扬起一串雨珠。翠盖之下，自得而坐的中年士官一脸从容。
贩夫、走卒低声咒骂起天气，麻利地收起各式小货慌张避雨，布衣已被淋了个通透。
侠装打扮的浓髯男子步履沉稳，跨步走进灰泥驿站。他的身体周围淡淡地闪着白茫，大雨不能沾身。周围的人也不以为意，似乎习以为常。
远远眺望这座城市，有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楼榭、粉墙黛瓦，也有富丽堂皇、鳞次栉比、鸿图华构、琼楼金阙。原来多种建筑风格掺杂，也能如此相映成趣。
这就是锦城，程国的首港。它北承甫州，南接异邦，西临云岭，东望凌渊。它的水、陆交通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才造就了这座城商贾荟萃，功法交融的繁华模样。
在锦城东北角，有一处依山傍海而建的庄园，有一层迷雾常年笼罩这里，附近方圆十里都没有寻常百姓。
此时，庄园大厅上排座着六群着装迥然不同的人，分别是儒、释、道、巫、武、卜诸门。各自为首的是四男两女，劲力外显，金茫流转，正处于戒备姿态，一看就知道修为了得。其中有两群门人吵作一团，只怕要不是防备着周身旁人突施暗手，早就大打出手了。
“噤声！”儒衣翩翩的人群里，为首的老者喉处泛起金芒，浑厚的吼声将争执中的众人微微一震，百人的场面随即安静下来。这是儒门门主史隽，他所使的这门小神通，唤作正气歌，驱邪震慑无往不利。
刚刚神情最为激愤的俊朗胖子和褶皮青年这才敛容，约束起门徒，颇有忌惮地望了老者一眼，拱了拱手，用生涩的程国语言说了声：“见谅”。
老者微一颔首，转向身边的妇人，开口道：“韩夫人，三天前，你以瑛令相邀卜庄，共商天玄秘辛。我等不远万里而来，总不是来评判周丕和曹吉安的私怨的吧？”
紫衣妇人悠悠起身，举手投足间传出像是瓶罐相碰的“叮嗙”响声。这人是卜门的门主，叫做韩琦。她拄着杖，朗声道：“史夫子说笑了。瑛令何等神器，一年仅可蓄一字传音。这六块瑛令万里虚空纠缠，瞬息传讯，老身用起来也是心疼得紧。”
她目光环视起四周，继续说道：“百年前硅墟一役，我卜门先圣以身饲魔，救黎明苍生于危难。临末勘闻天听，洞悉幽冥，距离卜玄境界仅一步之遥，遗憾功亏一篑。这是史书所载。”她越说越是悲戚。众人闻言，有的频频点头，有的面露庆幸。
韩琦单手示向一旁的执扇铜肤少年:“这位就是十库全书、大游者宋佚名的后人宋晓天。宋翁记载，卜贤耗尽心血传下十八字预言，妇孺皆知。我等至今也把握不到其中时机——慌则乱，急则疲，纳骂离利。气运子至，天玄大开。”
听到这里，韩夫人身边的一名蓝瞳少年忍不住露出了怪异的神色，轻咳了两声。周围的人大多认为他是受了伤，极力憋着痛。他双手插在一个黑袋子里，略显奇怪，不过和在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人相比，倒也显得相对“正常”。
宋晓天还自得意，敏锐地捕捉到了蓝瞳少年的不自然，一丝难以置信飞快地闪过，随即正色呼应韩夫人道:“不错，家翁正是这样写的。”
“这些三岁娃娃都知道！”
“邀大爷来就听这些吗？”
“韩老婆子别卖关子啦”
大厅上又聒噪起来。
韩琦微微闭目，将众人的胃口拿捏得恰到好处，找准时机，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如今，气运子真的来了。”她不等众人反应，一字一句道:“就在这大厅之上。”
场面一下变得诡异起来。众多高手不动声色，暗自外放出“执觉”探知，呈铺天盖地之势密集横扫。不多时就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韩琦身边的毫不起眼的蓝瞳少年身上。
宋晓天强忍难受，加快了摇扇的频率，腹诽不已：高手很了不起吗？执觉扫过让我好生不适！
回过神来的宋晓天停下了摇扇，对着蓝瞳少年诧异道：“是你？”，说出了在座所有人的疑问。
蓝瞳少年慌忙摆手。这少年除了长得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看上去人畜无害，也没什么特别。
韩琦从袖口掏出一只漆黑的骰子掷浮于空中，念念有词，又揭下套住蓝瞳少年双手的黑袋。人们这才发现这少年原来被韩琦束了双手，施了定身咒，脚不能移。韩琦凭空从少年中指指尖抽出一滴殷红的血液，无视少年的痛苦神色，将血液没入骰中。骰子发出一股尖啸，疯狂转动起来。
随着骰子坠地，扩散出一阵气浪，一时间看不真切。等气浪散尽后，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原来那骰子竟尖角立地，卦不出阴阳。
韩琦点点头：“阴以阳为对，阳以阴为耦，言阳则未尝无阴，言阴则未尝无阳，故凭阴可以察阳，恃阳可以鉴阴，举世皆然。气运者，不在阴阳之列，阴阳骰无法判断。这少年就是预言的气运者无疑了。”
“韩老婆子，你的金口骰断之术，声名在外。这回阴阳骰无果，还真是从没听过的怪事，只怕会砸了你们卜门的招牌了吧！哈哈！”说话的是武功门代主曹吉安，语含讥讽，引得卜门一阵“胡言”回应。
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踏步而出，他身穿赤色法衣，便是那释门掌门之人，朱泽楚。他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曹施主此言差矣。传说那气运子无根无萍，乃是无源之人，这阴阳骰无法明卦，倒也是情理之中。”接着话语陡然一转“眼下硅墟异动，外邦一统，若气运子现身的消息一出，无论真假，只怕又起争端，祸福难料。”他身后的众人俨然也是同样悲天悯人的模样：“我佛慈悲”。
我信你个魑魅魍魉！还不是要打着小珠算要试探那蓝眼睛小子的虚实！话说，这韩琦风评不佳，也不知道我这回捧场有没有好处！…
宋晓天嘴角上扬，思绪如此纷杂。功法微末的他，却不惧越来越紧绷的气氛，颇有兴致地看起了热闹。
咦？那小子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