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素问双标
素问又不是真的十六七岁的闺阁小姐,何况有在医馆的经历,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好得很。
在素问看来,李承业这种人就是一颗真心分八瓣,对谁都真,但也对谁都不全。
原本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这个恶毒女配不添乱,男女主的感情准能水到渠成。
现在素问却想画一排问号了——那李承业真的不是自己给自己加戏?
他居然又补送给自己一块青玉如意佩!
如果李承业单送素问一块玉,自然十分怪异,也不合礼数。
但他做得十分周道,以谢礼为名,给两位小姐分别送了些做衣服的绸缎布料和首饰头面。这些礼物不算贵重,若是周家不收,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还不如收下,等以后年节还礼。
也是聪明,到时若是李家有心,再还礼回来,就成了一个有来有往、长期走动的关系。
问题就是李承业送素问的首饰里,比照顾婉儿的那份,多了这么一块玉佩。
是因为之前送了一个姑娘,另一个也不能没有?
端水大师吗他?
这下素问对李承业是彻底不感冒了,好没劲的男人。
偏偏顾婉儿一个猛子扎到他的温柔乡里,拉都拉不回来。
在李承业告辞后,整整两天,顾婉儿都魂不守舍的,对素问的怨念都快冲天了。
素问想了许久,她都没敢提那青玉如意佩的事,偷偷藏起来了,这丫头又是钻的什么牛角尖,难不成因为李承业夸了自己好几句“医术仁心”?吃醋?
这大可不必!我还想劝你那李承业并非良配呢。
其实顾婉儿也很挣扎,只是脑回路和素问不大一样。
最早重生的那段时间,她本满腔恨意,只想报复素问,对方却主动远离了自己的视线。
就在顾婉儿心生犹豫,觉得往事既去,是否恩怨两消的时候,李承业又打乱了一江春水。
……他还是会用前世那种热切和欣赏的眼神看着素问。
顾婉儿有种宿命般的无力感。
或因情志劳神,她意外地病倒了。
素问还到顾婉儿房里探望:“是个风寒发热的症状,出不出汗?还有干呕?孙嬷嬷,跟她们说别煎麻黄汤了,那是不出汗时喝的。桂枝和炙甘草已经有了是不是,再去铺子里抓点白芍、生姜、大枣,剂量按我写的,煎一碗桂枝汤来,这才对症。”
顾婉儿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孙嬷嬷应声出去,屋内再没有别人,素问给自己拖了个绣墩,坐在床边:“俗话说,春捂秋冻,不生杂病。虽说现在已可减衣,表妹也别穿得过于轻薄才好。”
顾婉儿听得刺耳,她在讽刺自己见李承业时的穿戴?
那套好看是好看,显得人弱不胜衣,只是确实是一套夏裳。
她没有做声,不欲理会,素问却厚着脸皮道:“表妹可还为李二公子伤神呢?”
“你——”顾婉儿一下坐了起来,“表姐也尊重些,这话也是能乱讲的?”
“别恼呀,咱们私下讲讲,别人又不知道。”素问道,“不是有很多这样的话本吗,某小姐救了某公子某侠客,后来被救的男子投桃报李,跟小姐情投意合,成就神仙眷侣……”
顾婉儿冷冷打断:“那表姐应该少看点话本子了。”
素问道:“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我也只是提醒你,这李承业公子虽然一表人才,真想择为夫婿,还有个‘齐大非偶,子非良人’的道理,未必就是良配。不过呢,你要是实在看上他,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就是。你且好好养病吧。”
顾婉儿瞪着她,像在看什么妖怪:“你……”
素问站起身来:“对了,李家送的首饰,我也用不上,回头都让胡桃拿来给表妹玩吧。”
她把绣墩放回原位,去后厨吩咐了厨娘一声:“再煮一锅滚滚的白粥,晚点给表小姐喝了,在床上盖着被子发汗,发出来就没事了。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厨娘自然是应了,过后便煮了粥送过去。
顾婉儿用对了药,发过一身汗,没多时便好起来,至于心里如何作想,外人却是不知。
过后,素问还真让胡桃把李承业送的头面交给顾婉儿。顾婉儿待要拒绝,胡桃为难:“小姐说,表小姐要是不稀罕,直接扔了就是,不必再送回来了。你们这是怎么啦?”
她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好的,两个小姐突然为了李二公子暗潮汹涌的?
顾婉儿垂下眼:“有劳费心了,你放在那张妆台上吧。”
胡桃清脆地“嗳”了一声,好生无忧无虑。
素问就是觉得,这狗血剧情好似有种惯性,就算一时一地打乱了,之后还是会往原来的轨道上倾斜。索性别委婉,明明白白跟李承业划清界限,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那块青玉如意佩她本来想扔,眼珠一转,何必浪费好东西,却是背地里给了唐崇,让他帮忙当了,所得的银子或用于接济穷人,或用于医馆日常经营,怎样都行。
唐崇虽不理解,却没有多问,料想人人都有点秘密,不方便外道,能帮则帮就是。
素问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双标——原本不是还要跟男二也保持距离吗?
不过就算意识到,现在她指定也不认了。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没有吧。
没人听见就不算!
顺便,唐崇这次来,终于带来了作坊那边送上门的冷凝管和收集管。
冷凝管为直形,收集管呈牛角状,分别做了数支,以备损毁,他这金主也真大方。
素问检查过后,确认可用,终于神清气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从操作上来说,蒸馏乙醇的程序不复杂,但有危险性,需要小心玻璃炸裂,被扎伤或烫伤。加之酒精又易挥发,蒸汽和空气可以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遇到明火或高热,那就完蛋了。
事前素问自然把家里人叮嘱了一遍又一遍,让他们不要靠近,再把大黄拴起来。
周丽娘听得心惊肉跳:“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还没出嫁,你非要折腾这劳什子作甚?万一伤了脸,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唐崇也道:“不如让我一个人尝试,问娘离得远些就是。”
素问坚持:“操作得当,自不至于爆炸,所以我更要在旁守着。”
这个实验是素问以前在学校里做过的,至少她清楚实验过程中每一点注意事项,知道如何最大程度保证安全,这些万不能扔给没经验的人自己摸索。
周丽娘连周老太爷都搬出来了,也没能拗过她,连连叹气,被她推着哄着离开了。
唐崇留在空厢房给素问打下手,周丽娘临走前嗔他:“你这孩子是个稳重的,不拘着她就算了,怎么也由她胡闹!”
他只是笑笑:“问娘的志气,与旁人不同而已。”
这边,空厢房的门窗全部大开,以便通风透气,房内摆着古怪的支架和器皿,支架是兴禄叔根据素问要求,亲手用粗铁丝和木头拧的,样子粗犷,但是实用。
用火焰加热温度太高,所以蒸馏采用水浴法,即把装着高度酒的烧瓶放在一个更大的盆中,加以固定,盆内装水,其下用小圆鼎点火,隔水加热。这种方法受热均匀,不会暴沸。
素问盯着这套装置,直到乙醇蒸汽在直形冷凝管中遇冷汇聚,一滴一滴顺管壁流下,通过接引管,落入小口的收集瓶中,才舒了口气,心知可行。
剩下就是守着,防止突然发生爆炸,所以一步也不敢离人。
等待时间漫长,唐崇还能坐得住,素问无聊起来,简直无形无状,一会儿踢踢这,一会儿摸摸那,甚至一转眼就跳到墙边的五斗橱上坐着,要是被家里人看到,又得当场喊“祖宗”。
唐崇却神色自若,仿佛对她的任何行为都已经见怪不怪。
他何等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唯独对素问却像有无限耐心。
素问往后一靠,两手撑在柜子上,低着头和他聊天:“照这个形势看,用这套东西提取酒精,八成可以成功,只是这样操作起来,也是费时费力了些。”
唐崇“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素问又道:“但咱们总不能每天不干别的只干这个。行医时用起酒精来,光靠在我家厢房里蒸馏出这一点儿,怕是不够数。还得想个办法扩大生产才是。”
她本来想的是,难道要开个小作坊什么的,只是这又是一笔成本,还不知钱从何来。
自己莫非就是有史以来最不会挣钱的穿越者?
这有点丢人啊。
唐崇沉吟一下:“问娘若是有意,或可上报惠民药局。”
素问来了精神:“惠民药局?你是说交给官方……官家吗?”
从上而下推行,这也不失为一个思路。
永朝的医事制度,京城当中有太医署,是最高的医药管理机构,为皇家服务。各府、州、县则设有专职的医官、医士、医生,人员由太医署派遣,负责本辖区的医药卫生事务。
论起医术水平,这些医官其实未必比得上民间名医,但他们有官职和品级,话语地位更高一些,在素问看来,所承担的更接近于卫生局的行政职能。
另外,唐崇所说的惠民药局,是由朝廷设立在各地的熟药所,寻常百姓若是有些不严重的病症,没到需要看大夫的程度,或自己知道怎么治疗,便可去这里买成品药。
惠民药局因有朝廷补贴,价格比外头往往实惠,就像是售卖非处方药的官方药店——虽不能解决复杂疾病,但能够提供大量的基础医疗资源。
既如此,想推广酒精这种耗费成本、又无法立竿见影的产品,果然靠官方实施更有力度?
加上对唐崇的下意识信任,素问想都没想,当即拍板:“这个主意好!若只靠我们自己生产酒精,木炭、烧酒样样要钱,不仅举步艰难,也非长久之计。不如等到验证了酒精的功用之后,把这一套方法原原本本上报,不失为利国利民的好事……”
她一低头,撞进唐崇的眼睛里,才发对方在注视自己,眼神和煦,如山野间的春风。
素问一愣,连忙拽了拽裙子,在五斗橱上坐正了:“嗯,你觉得怎么样?”
唐崇嘴角翘了翘:“问娘为人,真真没有心机。”
素问咳了一声:“我也知道想得有点天真,唐大哥只是说来鼓励我而已。”
唐崇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