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占江叩关
令妍正在做着好梦，感觉有人不停推她。她懊恼地半睁开眼，是达彦。
“我刚入睡，憋着！”她以为达彦要如厕，翻了个身，继续睡。
达彦无奈，只得将她整个人拎下床，“崇礼在门外等你！关城急报，有人叩关！”
令妍倏地清醒，朝门口跑去。
“穿上衣服！”达彦拉住她，将她推进帐中。
令妍看着身上半遮半露、滑下肩头的寝衣，脸像着火一般，“下次天塌下来，也不许进我帷帐。”
崇礼向令妍指了指城下黑影，“是占山的大哥叩关。他是屠照临的人。”
“占山的大哥不是你吗？他又是谁？”令妍不解道。
“娘子，说来话长，我是占山未婚夫，他是占山亲大哥。”崇礼解释，“他虽是屠照临的人，可救过我们全村人性命，我实不知他是敌是友。”
令妍听得一头雾水，“天色太暗，从城碟缒下些酒肉，天亮后再说。”
崇礼知道令妍怕有埋伏，对着城下喊道：“占江哥，关门落锁了。劳你在城下暂歇一夜。这有些酒肉，我们明天再见。”
盛满酒肉的篮子缓缓缒下。
“明天就是明年了。恐怕我等不了一年。”说罢，占江拉着拴篮子的绳子攀墙而上。
几个守卫翻出城垛，持箭对准他。
“崇礼，你就是这样欢迎大舅哥的？要不是不想唐突，你知道，凭我的本事，此刻早在你的床上睡熟了。”
崇礼面露难色：他不清楚占江来意，不敢贸然放他上关城；可他毕竟是占山的亲哥哥，真要射死他，非他所愿。
僵持之际，占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夺过守卫弓箭，对准吊在城墙上的占江，就是一箭。
要不是崇礼眼疾手快，撞了她一下，占山的箭早已将占江射穿。
“狗贼，你累死爹娘，投靠叛贼，老娘和你势不两立。”占山又要搭箭，被崇礼扛起，抱进关阁中。
妹妹的一箭射懵了占江，他叹了口气，沿着绳子滑到城墙下。
“我等着。”他高叫道，灌着凛冽寒风，吃起酒肉来。
王儒借着火把的微光，将一卷铺盖缒到占江身旁。占江二话不说，吃完酒肉，钻进去睡了。
令妍拉着手链，和达彦一起进入关阁。
占山伏在崇礼肩上哭成泪人。她是醉中无意中听到玉宽和王儒悄声谈论，说占江来了关城。一气之下，醉意顿消，打马跑来，正赶上那恶棍攀城而上，她气愤不过，搭箭便射。
“我那大哥不是好人，你一定不能放他入关。”占山神色似在恳求。
令妍轻叹，“你先回仓城，好不好？”
崇礼半哄半骗将占山送回仓城。
“兄妹、夫妻，叛贼，又救下全村之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得一头雾水。”
崇礼便为令妍讲述了他们三人的关系：
他和占山是同乡，青梅竹马。占江是占山大哥，比他二人大十多岁。
占山的父亲是村中富户，一心想让儿子考取功名。
可占江屡试不第，后来变得游手好闲，不耕不穑。父亲看不惯，托了一个远亲，让他跟着那人南下经商。此后三四年间占江音讯全无。
母亲以为儿子死在外乡，日日哭骂老爹。老爹也害怕死后无人送终，便将幼小的占山许给了邻家老友的儿子崇礼为妻。占山当时不叫占山，叫小萍。
崇礼母亲早逝，家境贫寒。老母哀叹老爹择婿不慎，骂得老汉几欲寻死。
幸好此时音讯全无的占江携带财宝，衣锦还乡。老母想为女儿退婚另择人家，老头抵死不从，还不时帮扶亲家。
有天深夜，官府派兵将占山家团团围住，缉拿占江。村人才知道占江根本不是经商致富，而是跟着一伙江洋大盗抢劫富户，积累了巨资。
占江收到风声跑了。老父老母被羁进大牢。官府抓不到其他大盗，抄了占江家后，催逼老父老母出缴赃物。老父老母哪知道其他赃物的下落，惊惧之下双双归西。
占山当时七八岁，孤苦可怜。被卖为官奴抵赃时，崇礼父亲以二人有婚约为由，将她赎买回家。
老人心地醇厚，像疼亲女一样疼爱占山。占山和崇礼一起长大，反比和亲哥哥占江亲近。
占山后来重病了一场，差点死去。
村中来了个算命的，说小萍姓苻，又叫了个“萍”字，浮萍轻薄无根，让换个厚重的名字压一压，兴许能活。
老人依着占江，给她改叫了占山。说来也怪，改了这么个匪里匪气的名字后，占山果然好起来了。
崇礼到北庭宿边，她在家中操持，将里里外外照管的井然有序。占山性子直爽泼辣，但不吝助人，因此村中男女对她又怕又爱。
“我对她既像妹妹一样疼，也像妻子一样……爱。五月孝期一过，我便要娶她为妻。”崇礼低下头，红着脸道。
令妍为占山幼失祜恃唏嘘不已，“她恨占江，理所当然。救了你们阖村一事，又从何说起？”
崇礼长叹一声，“我刚到颖王府时，受长史差遣，到西京大狱办差。在那里遇到了占江。他盗取府库被抓，我带占山给他送过衣物。
东胡叛乱后，我去了东都防守，临行前为他送去酒肉。
王师溃败后，我回家乡招募乡勇。占江不知何时从狱中逃出，回来给父母上坟。
占山坚决不让他登门。我好说歹说，占山才同意他住在我家。”
令妍示意他继续说。
“当天夜里，小妹拿了一个任状，不是大隆样式，说是占江包袱中掉出的。我打开一看，是东胡叛军委任占江在乡里招募乡勇，接应东盛铁骑。如若不从，十日后，东盛细作将在井内投毒，全村鸡犬不留。”
崇礼和占山拿了任状呈给乡老，说服、恐吓，费尽口舌，终于说服左近村民躲进南溪山中避祸。
哪知他们刚上山，便看见山南的村镇惨遭屠戮，浓烟滚滚。
“所以玉宽和王儒说是你和占山救了全村人？”
崇礼点点头，叹气道：“可说到底，村人是大哥救的。我知道，他是故意给我们看到的任状。占山恨他，我却不知他是敌是友。”
他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明日带他来关阁，我有话要问。”令妍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