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原是故人
猫耳关之役，邓崇礼一战成名，令妍一站成名。
第二日中午，被关押在粮仓中的守军得知靖武军接管了仓城，夺取了关城后，相继出降。
望着奔走欢呼的靖武军和两城守军，望着笑逐颜开的占山和她的同乡，以及被他们围在中间意气风发的邓崇礼，令妍忽感忐忑：
那夜在议事厅中，崇礼为何捏造出颖王府管事这个假身份助她？
邓崇礼拔于靖武军，靖武军将士信服他。攻占关城时，他作战用命，身先士卒，关城守军敬畏他。玉成鼓动仓城守军出降，深得守军信赖，依靠同乡，邓崇礼完全可以独自控制仓城……
我现在是个多余之人，是不是该趁着他们还记得相救之恩时，即刻要一匹马、一包干粮，安静地走开，回陨西呢？
可他们会放任一个知道仓城布防的人离开吗？
欢笑的邓崇礼对上了令妍的目光，举手朝她欢呼。
占山顺着哥哥的目光看见了令妍，笑着跑来拉她，“找你半天了，大伙都争睹娘子风姿呢？”
“女帅竟是位小娘子！”“人家人小智不小，哪像我们，不长脑袋，长块头。”
令妍舒朗，笑对众人。
崇礼越过大家，低声对令妍道：“我有要事，单独禀告小娘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一脸茫然、疑惑哥哥何时识得小娘子的占山，令妍笑着应允。
胡明泉书房内。
达彦将一颗颗豆子抛高，再用嘴接住吃掉，抛高接住吃掉，抛高接住吃掉……
“你一点都不担心？”令妍问没心没肺的达彦。
达彦笑了，“你不是说过吗？如果坏事不发生，就不需要担心；如果坏事注定要发生，担心也没用。
连下两城，我倒很好奇，国公府一个小小婢女，怎会有如此神通。”达彦怀疑令妍身份，上下审视她。
“安国公生了三个儿子后，才得了一个女儿，爱若珍宝，自小带在身边，带兵理政，从不避她。
我虽婢女出身，但常年跟在国公身边，耳濡目染，知道的自比一般闺阁女子多。神不神通的，不敢当。”
这时，崇礼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两团羊毛和一个厚布筒。他走到达彦床前，躬身行礼，“郎君，此事只能说与小娘子一人，得罪了。”
达彦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崇礼递上羊毛，达彦塞入耳中。
崇礼将厚布筒套在达彦的头上，系紧，只有鼻子露在外边。然后，他掏出两个铁丸，在达彦耳边用力相撞。
达彦却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令妍心中惶惶不定，忽见崇礼转身，行稽首大礼。
“属下颖王府行参军邓崇礼，叩见王妃。”
令妍心神方安，进而大喜。原来他是景元哥哥的人。难怪那日谎称她是颖王府管事，让她坐了主位，迫使大家听命于她。
东返以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令妍俯身扶起崇礼，“崇礼大哥，不必多礼。你在颖王府多久了？如何识得我？”
崇礼恭敬地站在令妍身侧，“一年前，属下在北庭都护府当值。因一件小事触怒了长官，被诬杀之际，巡查的颖王殿下救了我。
为了保护我，殿下提调我去王府当值。只可惜，我初到王府，东胡叛了，殿下率军东征，我没能随侍左右。
皇家去陨西迎亲时，我是扈从之一，在内府见过王妃一面，故此识得您。”
“那日你说颖王在迎州，可是真的？”令妍急切问道。
崇礼脸沉了下来，“其实，属下并不知殿下下落。
鸡鹿关陷落后，我随王师坚守东都。当时盛传颖王大捷，攻下且同三城，扼止住了叛军铁蹄南下。
王师在东都被击溃后，我随溃兵西逃。在涔河南岸遇到太子北上，我们没有马，过不了河。只能哭着返乡。
庆成王追出来赠给我们三十张都尉的委任状，令我等回乡招募乡勇，修筑坞堡，静待王师。
我询问颖王消息，庆成王说殿下还在据守且同三城，牵制淮北叛军。
自那以后，便再未听过殿下音讯。”
令妍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流出，“你又如何到了仓城？”
崇礼答道：“我本是八土塬左近人士，招募的乡勇也是此处乡民。我们缺衣少食，便奔了庆成王参将刘善利将军。
刘将军曾往仓城押送过粮草，和胡明泉友善，派两个将官持庆成王手谕前来借粮，商定借到粮后，大家一起北上，投奔太子。
可胡明泉林西之辈早同东胡叛军勾结，杀了将官，将我们二百多人扣押在此。若不是我妹妹偷偷跟来，之后又有王妃巧施妙计，我们这些人只怕早屈死废仓了。
王妃……”
崇礼欲言又止，令妍明白他想问自己为何在此。略去血诏，只说找一个要紧东西，将她折返西京后的遭遇大致讲述一番。
“此人便是图骑汗国特勤？”占山指着躺在床上的达彦问道。
令妍点点头，“他是景元挚友，一路上对我有所照拂。
可仓城守备空虚，寒冬来临后，大河冰合，为防图骑大军攻掠仓城，必须将他扣在城中。况且还有这个，”她晃了晃腕间钢链。
崇礼拉起钢链又拧又拽，钢链纹丝不动。“这是精工巧制，外力弄不断。”他语气满是懊丧，“明日我将城中铁匠召来，非弄断它不可。”
令妍释然一笑，“微物不足挂齿，穿衣如厕不便而已。眼前最重要的是固守仓城，壮大靖武军。”
崇礼又跪下，“属下本不敢将王妃卷入乱局。可王妃善谋决断，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若王妃愿意统领大伙。崇礼定会随伺王妃左近，牵马执蹬，万死不辞！”
“崇礼，以后不要叫我王妃。因着殿下和安国公府声誉，我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你还是跟大家一样，叫我娘子好了。
年后，一旦殿下联络上我们，派人接管两城，我便回陨西。”
“属下明白，定会守口如瓶，不让一人得知。”崇礼起誓。“那我现在就去找城中铁匠。”
“你先将他解开。”令妍笑着指指达彦。
崇礼也笑了。解开裹成粽子的达彦，连说几声抱歉后，离开了。
“又多了一个裙下之臣？”见令妍喜气盈腮，达彦酸酸问道。
“为何用个‘又’字呢？”令妍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