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万亿的杀戮

    季静说得没错，这就是林越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是他蓄谋已久或者说储备了很久的阴谋。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林越风与柳子夫持续了29年的婚姻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就貌合神离，雪怡康与柳子夫走到一起完全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事情，两人的情人关系由来已久，且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因为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年了，林越风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任何的怀疑。以他的性格，如果被他发现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世人总是低估林越风。他就像头狩猎经验丰富的猛兽，静静地躲在草丛中，等待机会发出最致命的攻击。

    任何一张牌都有它的宿命时刻。

    直到这天的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雪瑛才见到林越风。上午季静短短的几句话，点醒了他。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衣装，来到领航集团求见林越风。林越风不见他，耗着他，折磨着他的焦虑，他要先试探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力是否足够胜任他即将要承担的使命。

    雪瑛坐在了林越风的对面，在此之前，只有他的父亲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与林越风直接对话。

    林越风坐在椅子里，侧对着他，手里捧着一杯茶，近来他嘴里总是觉得酸苦，没有食欲，只有茶的味道能勉强中和一下味觉上的不适。已经落山的太阳仅存一点橘黄的余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惨淡地散落在林越风的侧颜上，他显示出忧郁而消沉的俊美。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林越风似乎正随着逐渐消失的光一起陷入幽暗之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男人。

    是雪瑛首先打破沉默，他向林越风询问到底怎样才能保他父亲的性命无虞。

    林越风欣赏着手中的透明茶杯，嫩绿的茶叶根根直立悬浮在水中，他用不紧不慢的语速、不高不低的音调和咬字清晰的发音说：“我想向你借点钱。”

    什么？雪瑛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越风想要向自己借钱？据雪瑛的了解，按照公开的数据，林越风领导的领航集团全球资产是雪氏集团的近三倍，是一个难以计算的数字。而他竟然要向自己借钱？而且就为了借点钱就把自己的父亲和无辜的谈判团队全部扣押起来以生命做要挟？

    可是雪瑛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说没用的话，他问：“借多少钱？”

    林越风伸出了4个手指。

    “4亿？”

    林越风笑了一下，“你父亲就值4亿？”

    “四万亿。”林越风说出这个钱数，语气平淡的就像普通人说借四块钱。

    假如此刻季静在场，或者我们这些普通民众任何一个人在场，都会以为他在开玩笑，他说的大概是阴间四大银行发行的冥币吧。四万亿是个什么概念？很多不发达国家几年的gdp都达不到这个数字。而林越风竟然张口就要跟雪瑛借四万亿，这是人说的话吗？

    “四万亿？”雪瑛很震惊，“你要现金？”

    “三个月内，把这四万亿以‘约翰牛’为起点汇入盘古纵队的瑞士银行账户。三个月后，我一分不少的还给你，还给你3的利息。”

    “你要干什么？”

    “这世界上的杀戮太多了，有一些地方，资源丰富，却没有强有力的人去保护土地和人民，他们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一伙又一伙的人为了争夺利益打来打去，战乱不断，人民遭殃，生灵涂炭，太多珍贵的资源没有得到好好地利用、保护和开发，都浪费了。我要去结束这种状况，还给他们安宁的生活，给他们庇护。事成之后，你可以在那里做你最擅长的事情。”

    雪瑛被林越风的宏伟目标和开出的诱人条件吸引住了。他说不出拒绝的字眼。林越风给他的，是他一直想要而他父亲雪怡康坚决不同意的。雪瑛与林越风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这也是林越风选中他的原因。

    雪瑛答应了林越风的条件，还精准地领会到了林越风的意图，所以他不仅真的在三个月内完成了四万亿的转账，还完成的极其高明，让林越风非常满意，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这桩买卖达成的第二天，股市、期货、黄金市场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很多利好消息，之后就开始一轮接一轮的疯狂大涨，短时间之内便让几年萎靡不振的市场达到了高潮。文艺界、娱乐圈、体育界空前活跃起来，十几亿的转会费，几十亿的大制作，天文数字的出场费不断刷新人们的认知。地下赌博、暗网彩票所有数据都陷入疯狂。似乎人人都有了一夜暴富的门道。打工的人，卖菜的小贩，个体工商户小老板，写字楼里的白领，甚至包括领航集团的员工和高管们，每天必谈的话题都是又买了哪只股票、投了哪只基金，一天赚了多少钱。放高利贷的人开通了很多借贷的便捷方式，甚至不用身份证，就可以在社交软件上借钱给你。基金经理们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合眼，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是由不断翻红的数字带来的狂热与兴奋。半个月过去了，市场热度不减，投资者的疯狂入场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已经有人不再去上班，天天去交易大厅欣赏自己账户里的数字。现在谁也别想去跟别人借钱了，因为所有人的钱都拿去金融市场投资了。连很多银行和机构都携巨款入场，要赶上这波行情、乘风破浪的大赚一笔。广播和新闻主持人，都把话题放在了这波无法描述起因的行情上，从他们语气和神情来判断，他们也已经押上了全部身家。飘红的行情在各大社交软件都占据着热搜前几位的排名，“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的警告声、理性的分析声都湮没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呐喊声中，淹没在明星的绯闻、原配当街暴打小三之类的市井琐事之中，淹没在极尽浪费的吃播和异装癖的个人秀中。然而，改天换地就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天早上人们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投资账户隐隐有些发绿，起初还只当是市场的正常调整，待到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异常的时候，已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一泻千里。

    顷刻之间，哀鸿遍野。

    一枚洲际导弹划破夜空，带着死神的光芒落在了一片已经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土地上，墨水尚未干透的多方停火协议被撕成碎片，数百万可怜的人们在废墟的火光中痛哭着寻找失散的亲人。儿童站在死去的父母身边无助的抽泣。父亲和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向神明大声地诉说。这里没有岁月静好，因为这里没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如果说林越风之流是这场战争的主导者，是人间地狱的修罗王，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掠夺者，是吸食普通民众血肉的资本家，那么所有原罪的背后，又是谁在金钱的驱动下扮演着无知的参与者、群氓样的帮凶呢？

    那晚林越风与雪瑛达成交易之后，林致清收到了林越风的短信：“放人”。他松了一口气，知道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季静再次被蒙上头，从地下室带出去，按到了车里。车子开出去很久，季静的头套才被拽下来，并去除了捆绑她的绳索。她在林致清的车里，与林致清面对面地坐着。

    “没事了，送你回家。”林致清的语气好像刚刚不是把她关了起来，而是带她去游乐场坐了一回过山车。

    “没事了？什么叫没事了？刚刚那是什么地方？”

    “不该问的别问！”副驾驶传来阿穆的声音。

    “我都被你们关了一天了，难道我都不能问问嘛！”季静被雪瑛打过耳光的脸火辣辣地疼。

    林致清现在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没心情跟季静去费什么口舌。雪瑛的事情解决了，但他本能地预感到，父母的婚姻这次是真的要完了。他不耐烦地从身上掏出钱包，拿出一沓钱塞给季静，“拿去，看医生，在家休息几天再回去上班，别让人看到你这副模样。想死你就去报警，没人拦你。”

    季静不傻，知道这半真半假的话里藏的都是真刀真枪。她把钱扔回林致清的身上，倔强地说：“我要回公司！”

    林致清更烦了，“大姐，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的钥匙、钱包、手机都在公司，我不回去拿，你让我睡大街冻死饿死吗！”季静耍起泼妇来气势一点也不输街头的大妈。

    林致清感觉头痛欲裂。

    车子开到了领航总部，阿穆上楼帮季静把东西拿了下来，季静看到林越风的办公室已经熄灯，她太想当面向他质问这一切的安排到底是何居心，但今天显然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