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留下
棠凝要走，晚缺再怎么挽留依然无法左右棠凝的决定。
“毒气若是长时间留滞体内，无疑伤身，你这是连你弟弟体内的毒气也不管了？”
漆渊终是开了口，只是这话多少算不上留人，算威胁还差不多吧。
泻秋在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
可不管怎样，只要师父开口，那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棠凝转身目光直视对方，微微一笑。“长老说笑了，我自己的弟弟我岂会不管？只这复原丹需要的灵草，我想其他宗门也不缺。”
镜光忽然被棠凝看了一眼，还不知要发生何事，接着棠凝便说出了令他双眸大睁的话。
“庄阳派这样的大门派更是亦然，长老放心，庄阳派的宗门选拔我会竭尽全力。
届时成了门派内的弟子，我想只是解个毒气而已，庄阳派这般的大宗门还是不会吝啬一颗复原丹的。”
想要她在外“挡刀”却又什么都不付出，天下间可从没这样的好事。
你不愿意，可以，那我就去你的对家。
只是中途换人，可再没有一位与槐樱年纪相仿又都出自碧绮镇的姑娘了。
说起来，这还要多谢镜光在宗门外的那番话。
话一落地，漆渊不经意间蹙紧了眉心，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心思却格外活络，真不知走到这一步是好还是坏。
外面的日头已近晌午，风驭看出了漆渊的迟疑开口道：“眼下已近晌午，正是用午饭的时候，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是啊，棠凝姑娘，跟我回晚春轩吧。”晚缺顺势接话，上前挽住棠凝的胳膊。
这里也只有晚缺那美食不断，辟谷是一回事，但她也不想抛弃人间美食，如今恰好派上用场了。
“还是不了。”棠凝谢过他们的好意，“我们还要赶路去庄阳派，误了时机可就不好了。”
还是要走，晚缺没法子了，向风驭投来求助的目光，但这一次，风驭也无计可施了。
只有师父亲自开口，或许还能打消棠凝内心的想法，但那意味着必须要留下暮楚。
可师父他……
漆渊突然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几位徒儿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复原丹何时炼好？”漆渊在晚缺身侧顿住，双眸仍目视前方。
这是改变主意了？晚缺急忙开口。“还需三个时辰。”
“嗯。”漆渊再次动身，只这一次目光转向了棠凝又掠过暮楚，“我们萍云宗的规矩不少，既然来了，就要时刻铭记于心，切勿触犯。”
棠凝唇角微勾，微微颔首，目送漆渊离开。
暮楚看着棠凝，没有想象中不与棠凝分别的开心，心中反而思绪纷飞。
回晚春轩的路上需要穿过一座木桥，四下寂静之时唯有溪水缓慢经过的流水声，上一世的棠凝经常坐在木桥上看远处的飞鸟掠过。
或是雨过天晴后出没的彩虹，亦或是夜间高悬的弯月。
每次刻苦修炼后，她都会抽出时间来这里坐一坐，这里是除她院落外，她来的最多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与碧绮镇的溪流无二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
清风拂过，晚春轩檐下挂着的紫羽风铃轻轻晃了晃，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随之而起。
回神间，他们已然到了。
因为经常炼制丹药的关系，晚春轩内的温度确实是高于其他地方的，晚缺已经习惯了。
但瞥见棠凝和暮楚二人额间沁了一层薄汗后，还是有些歉意道：“还要请你们多担待一些，因为要时刻注意火候的原因，我这儿不能用消暑符。”
“你这是在说什么，如今我们同为萍云宗弟子，当是一视同仁，没关系的。”棠凝轻声安抚道。
饭菜一一上桌，棠凝巡视了一圈儿也没见到晚缺的那位小徒儿。
“别找了，棠凝姑娘，青要平日里是不吃这些的，毕竟这只是普通的瓜果蔬菜，里面也不含灵力。”晚缺笑着解释道。
棠凝眸中惊诧，“可是她的年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就已经结丹了吗？”
“没想到棠凝姑娘知道的还挺多，没看出来吧，我这徒儿年纪是小了些，但她天资过人啊，我真是捡着一个宝贝。”
棠凝默默听着不由回想起上一世的青要，可她们接触不多，关于青要，她其实连面容都快要记不清了。
刚刚同晚缺过来时，也只见到炼丹炉前正在摇着扇子扇火的那道纤弱背影。
暮楚见到晚缺唇角的笑意突然一滞，出声问道：“既然是宝贝，为何晚缺姑娘这副神情？”
棠凝倏然抬眸，看向拿起筷子的人。
“只是突然想起青要的过去，一时感伤罢了。”晚缺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她招呼道：“这道锦绣鱼片羹可是一绝，你们快尝尝。”
从议事厅出来后的漆渊绕过凉亭小道，不多会儿就来到了月闲真人的住处。
刚一脚踏入，凉气便扑面而来。
漆渊扫过一眼廊下的柱身，上面贴着一张又一张的消暑符，他径直掠过。
在竹林深处找到了端坐在一旁正在闭眼假寐中的人，“见过师父。”
“来了。”月闲真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漆渊啊，你总是这样，见到人也不笑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银子呢。”
这样的话漆渊向来左耳听右耳扔，月闲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也没勉强。
“说吧，来见我是为何事啊？”他问道。
漆渊一开始没出声，月闲看了一眼略显反常的人。“真是稀奇啊，也有你不出声的时候。”
想到前不久两人才争吵过一次，他又道：“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便不必再提，我不会改变我的答案。”
“可已经由不得师父了。”漆渊突然道。
竹影随风晃动着，从月闲的眸中一闪而过，他耳边还回荡着漆渊的话语。
月闲眼眸一转，紧盯着站在他身前的漆渊，话语低沉有力。“你这话是何意？为师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徒儿让风驭将那姑娘带回宗门了。”
月闲猛然起身，胡子也跟着一抖。“你说什么？我不是说过这不可行，你为何还要做？”
“这世间之事可行与不可行只有一试才知。”漆渊当即跪下身来，垂眸继续道：“事情我已然做了，师父要如何处置漆渊，漆渊悉听尊便。”
他们上次争吵的起因便是漆渊想找一位姑娘在明，护住那位真正的命定救世之人，但月闲不同意。
两人不欢而散。
而今漆渊却先斩后奏，已然将那位姑娘带回了萍云宗。
“你这般做，会平白害了那位姑娘，你难道不清楚吗？她本是无辜之人，凭何要被牵扯进来？你真是糊涂啊！”
“徒儿宁愿一直糊涂下去！”漆渊抬眸，“乱世到来之际，人间变为炼狱，到那时，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师父，我只是在做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即便过程中有人要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月闲眉心越蹙越紧。
“师父不也因此做出选择了吗？当年我劝阻不了您的决定，一如今日的你一样。
师父也别忘了，乱世到来之际谁也无法独活，我这般做，也是为了在救棠凝她自己。”
月闲背过身来轻叹一声，“可你不该什么都不说，我们这般做与诱哄人有何区别？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暴露的风险，稳妥起见，隐瞒才是最优解。”
从此处眺望可以隐约看见后方独苏山的轮廓，月闲有些发怔不知是在想什么。
良久才悄然出声，“你起来吧。”
“不管出发点为何，我们于她有愧，在萍云宗内别亏待她。”
漆渊眸中微动，随即起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