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跑路
夏夜的风微热，吹在人身上如烤火般，实在令人不舒服。
棠凝听闻暮楚的声音，轻声应下，抬眸望向眼前简朴的小院。
篱笆围成的小院与过去无二，雨后的砖瓦蹭亮，檐下还悬着雨滴。
滴落在地面的低洼处，发出清脆的悦耳声。
棠凝推开木门而过，在地上捡虫子吃的鸡群头也不抬，继续在低矮的草丛间点着脑袋。
“阿姐注意脚下。”
暮楚在身后放低声音提醒，棠凝瞥了一眼脚下湿滑的青苔，迈着步子跨了过去。
因着暮楚的突然出声，棠凝恍惚了一瞬，隐在裙下的肌肤汗毛直立。
谁敢想，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竟也会体贴他人？
屋内设施简洁，除了桌椅床之外便再无其他。
棠凝到底还是注重男女有别的，暮楚平日里在外屋歇着。
走至里屋，暮楚亲眼见到棠凝躺在榻上闭眼之后，才放心去换洗衣裳。
待里屋的房门一关，棠凝便睁开了双眼。
安静躺了一会儿之后便立马起身，四处寻找有没有不显眼可以逃走的地方。
不多会儿，小院里便飘起了白烟，饭菜的香味也寻着门窗飘了进来。
柴火的红光照亮了暮楚的眉眼，手中的木柴红彤彤连成了一条线，火线差点燃到了指尖。
察觉到烫之后，暮楚才回神缩了缩手。
从棠凝身边一闪而过的白蝶终是让他失了神。
每次棠凝遇到什么不测，白蝶现身又离去，棠凝便会化险为夷。
暮楚一直以为是巧合，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表明了，白蝶不简单。
而他为何会流浪至碧绮镇，他仍然记得那晚一闪而过的蝶影，再醒来时棠凝便在他眼前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蝶，到底有何指引？
暮楚收了思绪，将饭菜备好一并端进了里屋，一眼就见到慌乱坐在床榻前的棠凝。
“阿姐在做什么？”
说话间，他望向了被风吹的开开合合的窗口，上面明显落下了一道足印。
榻上整洁如初，一点也不像被人长时间躺过的样子。
棠凝顺着暮楚的视线自然也看见了那道足印，暗恼的拍了拍脑门。
暮楚这人心思最是缜密。
棠凝干笑了一声，“窗子不是陈旧了些吗？以防万一，我就想试试它还结不结实，万一掉落砸到人可就不好了。”
“阿姐用脚试？”
暮楚看着棠凝，黑眸里满是不信。
棠凝才不管他信不信，和稀泥道：“哎呀，你怎么知道阿姐刚好饿了，这饭菜来的正好。”
她将碗筷摆好，拉着暮楚的手坐下。
暮楚怔然的望着自己的腕间，鼻尖有清香拂过，抬眸看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棠凝，悄悄弯了弯唇。
不管棠凝想如何，她开心便好。
饭后棠凝要去洗碗，被暮楚一把按下。“阿姐刚受到惊吓，还是静养吧。”
“可我没伤到何处啊？不用如此谨慎。”
空气突然静默了，棠凝伸出去拿碗的手在对上暮楚看过来的视线时僵在了原地。
明明是酷暑，棠凝却觉得身置冰窖。
她突然改口道：“那好吧，我听你的。”
暮楚的目光这才柔和下来，棠凝对他扬起了笑脸。
这笑等暮楚出去时便僵在了唇角。
棠凝轻叹了一声，虽然一切回到原点了，可暮楚一冷脸，她怎么觉得天都要变了？
她怕暮楚，即便暮楚如今还是一介凡人。
棠凝想了一下午，既然怎么跑都会被发现，那不如趁着夜色光明正大的跑路。
这一次，她誓要远离暮楚！
弯月悄悄爬上枝头，床前洒满了月色。
暮楚进来给棠凝桌前的山花换了一次水，棠凝心神不宁的，连暮楚跟她道一声晚安都没听见。
“阿姐？”
棠凝脑海里满是碧绮镇的路线图，突然被眼前暮楚贴近的脸庞吓得微微后仰。
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对上暮楚深沉的眸色。“怎么了？”
“没什么，阿姐早些歇息。”
说话时，暮楚的长睫轻轻浮动着，棠凝被那双眼盯得心里一紧。
在家中时，暮楚则会换回男装，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场更是逼人。
棠凝面色不显。
“好，你也早些歇息。”
暮楚穿过房门时忽然转身，面上挂着笑。“明日一早，我来喊阿姐起床，阿姐可别贪懒啊。”
棠凝已经被暮楚突然的转身惊得快要掩饰不住了，哪里还管他说了什么。
只胡乱点了点头。
房门被关上之后，棠凝如蜕了一层皮般仰躺在榻边，还好，暮楚没察觉出什么来。
棠凝盯着窗外的夜色，只等夜更深时悄悄起身。
时辰差不多时，棠凝放轻脚步摸黑走到了窗前。
她先将手搭了上去，随后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了地。
出了小院，棠凝一路往南，她不知道要去往哪儿，只想先摆脱了暮楚再做打算。
夜深后的碧绮镇，一片安宁，草丛间飞舞着萤火虫，为夜间增添了一抹亮光。
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清泉哗哗的响着，落入棠凝耳边时，她却有些不安。
一颗心总是跳的很快，不知是不是因为匆忙赶路的原因。
好不容易过了个山坡到了镇口，棠凝心中大喜，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她曾生活过的小镇。
她在心里欢快的默念着：“再见了碧绮镇，再见了暮楚。”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迈去。
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挡不住，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姐有些不乖啊。”
棠凝只觉得一阵寒意直从脚底而起，她匆忙转身，四下静寂，除了月影外再无其他。
宽敞的路口间，树影婆娑，刚才的话仿佛是棠凝的错觉。
可那么熟悉又令人胆寒，让棠凝不敢忘。
缓缓间，有人影一点一点从山坡上冒出，直到暮楚的双眸盯上她时，棠凝想也不想撒腿就往前跑。
心中大骇，一路上她都没发现有人跟着她啊！
棠凝还是被暮楚追上了，他望了一眼跌坐在地上不断往后退的棠凝，眉宇间是抑制不住的躁意。
他停下脚步，沉声道：“阿姐在怕我？”
棠凝摇了摇头，但没什么说服力。
“跟我回家。”暮楚再次开口。
棠凝颤巍巍的抬眸，“可以不回吗？”
在不知晓日后的暮楚是谁时，她当然可以跟他友好相处，毕竟现在的暮楚为人友善，可暮楚日后会成为大魔头，还会拉着她一起死啊！
暮楚一步一步走近，扯着眉努力压抑着自己，出口的话语却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阿姐觉得呢？”
棠凝沉默着，希望暮楚可以看出她的抗拒，从而顺她的意。
以往两人发生分歧时，暮楚会先一步低头。
可这次不一样，暮楚紧紧盯着棠凝，她怎么可以丢下他离开呢？
明明是她将他捡回家的，她怎么可以突然就不要他了？
“阿姐，我们回家。”
这一次，暮楚没有问棠凝，他蹲下身将棠凝弯腰抱起，棠凝不敢说不，但小动作不断。
暮楚垂眸瞥了一眼，假意松手。
接下来的路段，棠凝紧紧揽着暮楚的脖颈，再也不敢乱动。
月色下，暮楚无声的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