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轰隆隆！”
天空忽然炸出一声闷响。
在山上劳作的人们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皆抬头望向了头顶。
有人正了正头上的草帽，嘀咕了一句。
“好端端的，说变天就变天。”
只见晴朗无云的蓝天顷刻间阴云密布，闪电接连袭来，来势汹汹，势要将这黑云破开般。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开始的往下砸。
人群涌动，皆向着唯一能避雨的山洞跑去。
洞口宽敞，因着山洞内供奉着一位仙子石像，众人也不敢随意走动。
一入洞口皆老老实实的席地而坐，眼也不敢乱瞟。
时间一久，洞口内便传来了窸窣的说话声。
“张氏，这不听说盈喜快生了，可有过来拜过仙子？”
“早来拜过了，灵雾仙子可要好好保佑我们盈喜啊。”
说话的人又朝着石像虔诚的叩了叩首。
雨势渐小，有人探了探头朝外望了一眼。
“可真是奇了，这雨眼见快停了，怎么雷声不断，闪电横行呢？”
这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皆往洞口挤去，纷纷咋舌。
碧绮镇可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眼前的雨幕中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脚下的雨水被踩的四下纷飞，泥水溅湿了来人的裤脚。
怀中还抱着一位姑娘，双眼紧闭，不明生死。
“救……命！”
那声音阴沉又沙哑，吐字断断续续，不知道跑了多久，气息粗重。
张氏认出了来人，慌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暮楚？你阿姐这是怎么了？”
离得近的几人赶忙出去想搭把手，刹那间，天上的闪电齐聚，笔直的朝着暮楚怀中的人袭来。
银光乍现。
吓得几人紧急收回手，连连后退了几步。
张氏顿在了原地，脑子懵了一瞬也没敢继续上前。
唯有暮楚紧了紧手臂，哪怕身子被闪电击得发颤也要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稳了。
火红娇艳的山花在暮楚的耳尖哆哆嗦嗦的欲坠不坠。
雨水顺着暮楚的脸颊而下，凉意入骨，眼看就要滴落到怀中人的额上了，他微微倾身，用自己的身体遮雨。
双眸紧紧的盯着怀中的人，脸上满是无措。
只开过一次口的人立即缄默了。
雨在不知不觉间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湿泥气。
众人围了上来，皆是一片沉默。
“这发丝都直起来了，小脸也焦黑，不会被劈死了吧？”
暮楚闻言脊背一僵，双眸泛上一层水雾渐渐模糊起来。
“高老汉，你说什么呢？咱们棠凝那可是小福星，每次遇上什么事不都是化险为夷？你真是不会说话！”
“那小福星也是人啊，是人都逃不过一死，我看啊，棠凝这次是躲不过了。”
有人戳了戳高老汉的肩，看了一眼紧抿着唇角不出声的暮楚，示意他别说了。
当下一阵静默。
突然，一阵呛咳声响起，有烟雾从暮楚的怀中冒了出来，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暮楚急忙眨眨眼睛，仔细望着怀里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对准了棠凝。
巴掌大的小脸，纤眉微拧，一双水灵灵的双眸跃然眼前。
饶是相处十几年了，众人看见那双美眸还是会眼前一亮。
就连脸上的焦黑也瞬间化为美的痕迹，点缀其间，蜿蜒如藤蔓。
神秘瑰丽。
“阿姐。”
暮楚见人已转醒，唇角止不住的轻颤，眸间一喜。
棠凝听着声音没怎么在意，目光从众人眼前扫了一圈儿，拧眉不语。
直到视线落在暮楚的脸上时，如同见鬼了般，抬手推开暮楚就跑。
一边跑一边惊叫，整个山间回荡着棠凝的叫喊声，惊起了林间飞雀，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暮楚怔在原地，没一会儿就抬脚往山下追去。
众人留在原地一时也摸不出什么头脑来，最后还是张氏来了一句。
“约莫棠凝丫头是吓到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于是又回去将地里的农活收尾了。
有人扛着锄头不经意间说起，“若不是这次棠凝丫头昏迷了，咱们还听不着暮楚丫头说话呢。”
他看向其他人继续道：“这丫头自打跟着棠凝回来，天天沉默寡言的，咱们竟是一句话也没听她说起过。”
张氏闻言和善一笑，“小姑娘嘛怕生，这不是好好的？俩丫头日子过得安稳着呢。”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了笑。
怎么说棠凝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对于棠凝，碧绮镇的人从小看在眼里，哪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不管。
再加上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众人眼里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一尘如洗的蔚蓝天空下，在阳光的照耀中，泊着一湾彩虹。
彩色的光晕裹挟着拼命逃窜的棠凝。
山间小路石子众多，棠凝顾不得脚上的痛，只晓得逃离暮楚。
那可是暮楚啊！
天下间的大魔头！
要死就死了，偏偏还要拉着她当垫背的。
脚下一滑，棠凝一屁股跌坐下来，一瞬间疼醒了。
不对啊，她不是同大魔头一起被一箭穿心了吗？棠凝看着被石子划出血痕的掌心，还在流血，会痛，不是在做梦！
身后传来略显慌张的脚步声，不仅如此，暮楚就像追魂般的喊道：“阿姐！”
阿姐？
我！
棠凝僵硬的转过了脖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暮楚。
墨蓝色的麻裙，腰间系一浅色丝带，湿发软塌塌的垂于脑后。
白净的脸庞，傲气的眉宇，双眸有神，唇色自带绯红，耳尖还挂一火红山花。
这什么奇葩装扮？
他、他、他可是男子啊！
随着暮楚越靠越近，久违的记忆开始围攻棠凝。
她看了一眼四周大致回想起了她是在碧绮镇，这是她还未踏上修行路途前曾经生活过的小镇。
棠凝突然被眼前人拥住，耳边是暮楚急切的询问。
“阿姐，你怎么了？我是暮楚啊，不是坏人，你别怕。”
棠凝想了想还是没有伸出手推开暮楚，也就是说她死过一回，但上天垂怜让她又回到了过去？
而眼前的人还未成为大魔头？
棠凝稳了稳心神，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
主要是时间太久了，她有些记不得她之前的住处是否还在。
暮楚连忙应声，还没等棠凝反应过来，暮楚就将人弯腰抱起健步如飞。
棠凝望着她亲手为暮楚打造的装扮陷入了沉思。
山花是她摘的，也是她笑着挂在暮楚的耳后。
修行路途久远，她竟忘了彼时的自己是曾与暮楚生活过一段时日的。
暮楚流浪倒在碧绮镇被棠凝捡回时尚且六岁，估摸着年月，她们应该一起生活了九年有余。
同样是孤儿，棠凝觉得莫不是天意，暮楚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玩伴。
于是，两人开始以姐妹二人相称。
棠凝也是怕暮楚因为性别会被碧绮镇的长辈以男女有别被分开，便自作主张将自己的衣裙给暮楚穿。
对外也称暮楚为妹妹。
他们也算生活的平静美满吧。
就是不知为何那日在虚妄崖上，暮楚死也要拉她当垫背。
明明她于他是恩吧，却没成想，竟死于他手中。
“阿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