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学的第二个孩子
第二日，他们去了城西的谢春月家。从青栀口中得知，谢春月的父亲挺支持她读书的，每年还会给格物斋送些东西来感谢她，但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不读了。
“谢春月在家吗？”青栀大声喊道。
“是谁在门外？”一个男子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青栀又大了些声，猜想应是谢春月的父亲，道：“我是格物斋的先生，还有一位是我家姑娘，你是谢春月的父亲吗？”
“是，我行动不便，不好招待，春月同她祖母出门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们要不明天再来？我明天让她在家等你。”
青栀连忙接了话，“没事儿，我们今天等等她。方便进屋吗？”
“那你们进来吧。桌上有水，你们自己喝。”
“好，多谢了。我想问春月是出去干什么了？”还有一句是，你怎么一个人在家，但没问出口。
那大哥也没什么心思搭理她们，随意说道：“估计是去捡柴火了。”
“这位大哥，你不介意我们进来吧？”孟轻晚纳闷，这个大哥一直在房间不肯出来，便想进去看上一眼。
进去后，发现他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木讷，没有生机。手里拿着一件小孩的衣服，用针线在缝制，但针脚着实粗糙，一看就不熟练，想必是现学的。孟轻晚开口道：“谢大哥，你是在给谢春月缝衣服吗？”
“嗯，小孩子长得快，就想着把衣服改改，我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你这是病了？”
“给东家干活时摔断了腿，如今是个废人了，是我连累了我家丫头，让她跟我一起受苦。”许是太久没有人可以诉说，他想把心里的苦水都倒出来。
“那你去医治过吗？”
他声音沙哑，嘴角带着一丝苦涩道：“看是看了，大夫们只道是医不好了，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最后丫头她娘也跟人跑了。”
“所以谢春月才不想去读书的？”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悲伤，艰难说出一句话，“是啊，她说她要留在家里照顾我。是我没用，拖累了她，有时候就想一死了之，人活着太累了。”
孟轻晚对他的说法并不认可，一个人最无能的表现，就是把死挂在嘴边。一死了之，可留下的人又是何等伤心。
“你千万别这样想，春月她娘亲跟人跑了，就剩你一个父亲了，何况你还有你的娘，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他捶打着自己的双腿，眼里全是嫌弃，“我拖着这样一个残躯，什么也做不了，枉为人父，也愧为儿子。”
孟轻晚想知道这个父亲是不是真的爱他的女儿，若是，她愿意帮一把，便试探性问道：“那你没想过把谢春月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这样每个月还能领些银钱回家。”
“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忍心。就算再苦再难，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可你们现在这生活，怎么能支撑得下去？”
“所以我最好是死了。”他眼睛一闭，眼角已经湿润，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孟轻晚看着这位父亲，深信他是真心爱着他女儿的。人在世上，谁还不会遇到点难事呢，关键是有没有人能伸出手来拉一把。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而这病，却是会耗尽很多人的积蓄，因病致贫的不在少数，这是很多人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谢春月和她祖母慢慢地推着一个小车，费力地一步一步往家里走，车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柴火。在这里，柴火也是可以卖钱的。一捆柴，能卖个七八文。
“谢春月！”青栀欣喜地叫了她。
“先生怎么来了？”谢春月脸上脏兮兮的，但依然能看出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我来是想问你还想不想上学？”青栀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不想、不想上了。”谢春月不安地站在那里，来回翻动着手指，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青栀泄了气，她明白，不是不想读，而是她父亲的状况不允许她读下去。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虽然算不上多好，但至少是幸福的，可家里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如何生存都是一个问题，哪还有心思想其他。
“你先和你祖母去洗洗，你看你脸上多脏。”接着，她又拉着孟轻晚去了角落，“姑娘，我们想想办法帮帮他们吧，我们给些钱给他们。”
孟轻晚明白，银两只能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还是自立自强，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只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的。”
“那让谢春月在格物斋帮忙干点活？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
“格物斋好像也没什么活适合这个小丫头。而且，已经有一个谢二丫了。”
青栀急了，“那你把她买了去，做你的丫鬟。”
“我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丫头，有知夏就够了。我去问问韫姐姐，看她能不能帮忙。谢春月也不用签卖身契，就说是去府上帮工，每月领工钱就行。至于，她还小，能做什么以后再看吧。”
“谢大哥，我和我家姑娘商量了，让谢春月去我们那里帮忙，我们给工钱，就按每个月500文来给。另外，她还可以继续在格物斋上学，你看怎么样？”
久旱逢甘霖，莫过于此了。谢家爹爹连说了好几声感激，要不是下不了地，他定要磕上几个响头。
“先生，这是我和祖母摘的野果，你和姑娘快尝尝，很甜的。”
青栀拿了一颗放嘴里，咬了一口：“真的好甜。你们也吃。”她啊，是甜在了心里。
“时候也不早了。春月，我们跟你爹爹说了，你可以继续读书，他同意了。今天，你要和我们走吗？”
“那柴火还没搬呢，我要和祖母搬柴火，也想和爹爹多待一会儿。先生，我明日再来可以吗？”
“可以。”
孟轻晚和青栀回了格物斋，恰好沈时韫讲完了课。
“韫姐姐，有件事想麻烦你。”她把谢春月的事详细给沈时韫讲了一遍，“我想着，人放在你那里我放心，你多要个丫鬟不成问题吧？”
孟轻晚之所以把谢春月给沈时韫，一是沈时韫在格物斋上课可以带上她，二是既然谢春月交给了她，那这个银子自然得沈府出了，偌大个沈府，想必这点银子抠一抠还是能出来的。待日后，泡菜生意起来了把钱还回去也是可以的。
沈时韫是个心软的主儿，自然也就同意了。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