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所以，这一次
“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黎昂不明所以地望着克莱尔复杂的神色。
克莱尔仍在思考：“在下是认真的。虽然在下与您相识，不过寥寥数日……但在下心里觉得，有朝一日，您会超越陛下，带来只有您能创造的希望。”
透过他的侧眼，黎昂仿佛看到了那个寒冬。
那个为克莱尔所注视的日子，他在那个燃烧的雪天里祈求着希望。
“所以，在那之前，能让我协助您吗——”克莱尔低下头，响应了黎昂的视线。
克莱尔十分确信：这是目前的他所能做的、最有价值的事情。
说是“协助”，实为“守护”。
黎昂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开心到十几年、二十几年都不曾经历过如此动人的欣喜。
可是，他却不是因为对方的诚服而喜悦。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份发自内心的情感，他才无法接受克莱尔的请求。
“不。”黎昂说，“我不行的。”
“为什么？”克莱尔疑惑道，“哪怕您的回答是‘不需要’，也比这种说法更有说服力。”
“不是的、克莱尔，抱歉，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黎昂垂下脑袋，“你能听我说吗？”
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才行。
“当然……”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既不在意世界会怎样，其实也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黎昂按了按脖子。
“帮助别人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同样受到帮助。”
“同情他人，也是因为在弱者身上，看到了自己渺小的生命。”
”除此之外，就只有抱怨，抱怨自己、抱怨世界……”黎昂无奈地叹气，坦诚道，“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
在仍有余裕的情况下，保持体面，是绝大多数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关键是在忙碌、困顿的时候，还能顾及到他人，哪怕只是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不说“牺牲”什么的，仅是这种微小的区别，就是善良与“善良”之间的差距了。
“小克会觉得我是你的‘同类’，只是因为我看上去是这样吧。”
“我会这样，是因为小克。”
是因为敬仰、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这样的存在。
有的人天生就是主角、是英雄，黎昂也有过这样的梦想。
在他知道自己有多糟糕以前。
“能对我好的人，我当然会想着回报。”黎昂望着眼前光芒滑落的餐盘，拿起叉子……
他没有去动手边的三明治，而是漫无目的地折射着来自远方的阳光。
“我会想要支持小克、帮助小克，也是因为你的善意，因为你是个温暖、耀眼的家伙……”
“想把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因为想知道自己理想中的人，是否就是这个样子。
不会在困境中失败，不会无能地犯错、不出所料地搞砸一切。
怀抱着一颗真正的赤子之心，不是每次都想着逃避、像懦夫一样简单地放过自己，而是战胜心中的迷茫、痛苦、黑暗，做个真正的人。
所以，该是我跟随你吧？
所以，该是我来守护你吧？
所以……
“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的话。”
黎昂失神地看着眼前，伸手握紧克莱尔的手指：“能跟我做朋友吗？”
“既然如此——”克莱尔抬头望向屋顶，被黎昂抓住的左手停止为他擦泪，为之蜷缩。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哭呢？”克莱尔艰涩地问。
他很困惑，为什么殿下既坚强、又脆弱，成熟、又执拗，像个大人、像个小孩……因为这种过于单纯的问题而哭泣。
“因为我是个失败者，从物质上、精神上，都输了……一败涂地、不见未来。”
“任何人都会失败，未来、还是有机会。”
“但我是个本质上的失败者。恶劣的根性一旦养成，就难以改变——”
“无论再怎么成长，它们还是会像杀不尽的寄生虫一样，伴随在我的身边——”
“影响着我的想法、改变着我的选择、控制着我的习惯，只要我稍有不慎，就会中套，一遍又一遍地走向不同的失败。”
“唉——”克莱尔没有办法，“如果我成为您的朋友，能让您开心些吗？”
“会的。”黎昂点头，“因为我很喜欢小克。”
“喜、喜欢？！”克莱尔惊讶得从黎昂手中抽出左手。
他可不希望自己跟殿下变成“那种关系”，毕竟，他俩现在，一个才12岁，一个才6岁。
是君臣就不说了，真要是越过那条界线，也太魔幻了点。
黎昂疑惑了一会儿，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说道：“嗯。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小克很耀眼啊，是值得受人喜爱的存在。”
看来是没那方面的意识。
克莱尔松了一口气，自己怎么会以为殿下这么小就懂那些东西呢，真是的……可能是因为殿下平时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吧？
“能被殿下青睐，是在下的荣幸。”
黎昂点头，在心中对自己说：「至少，这一次，我会以这种方式，继续尝试……」
「收获力量、拥有伙伴，哪怕人格再糟糕，也有足够的倚仗应对困难。」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就不该再叫我‘殿下’了？”
“那在下该怎样称呼您呢？”克莱尔伤脑筋地问。
“让我想想……黎昂？”
克莱尔摇头。
“不行吗？”
克莱尔点头：“不行。”
黎昂懂他意思：“既然你这么尊敬我，要不然就叫我‘黎昂哥哥’怎么样？”
“喂、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啊？！”
“这么激动干嘛……”黎昂无语地说。
明明按年龄算，让你叫叔叔都没问题——他同样郁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