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空箱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诶……什么啊？黎昂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对面一个白发红瞳的男孩，正面对着他，露出了森冷的微笑，使他寒意陡生。
不，那就是他现在的样子，毛茸茸的脑袋，看上去很可爱，可是，为什么黎昂会害怕呢……
纯白的空间，是空无一物的白之箱，只有两个人互相对视的世界。
黎昂微张嘴巴，蜷紧了手指，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对方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颇有深意地笑着，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鄙视。
“你是谁？”黎昂收敛起恐惧，心想自己怎么能被一个小孩子吓到。
肯定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明明……刚才他还在金光闪耀的原野上，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种诡异的空间？
“你说我会是谁？”男孩饶有趣味地反问道。
和自己一样的外貌、一样中二，出现在这种像是内心世界的空间……
明白了！黎昂恍然大悟，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你就是我吧？另一个我，我的自我意识。”
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被黎昂敏锐地捕捉到。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很有意思。”男孩说，“没错哦，我就是黎昂。”
是“心魔”、“阴暗面”、“黑化状态”、“某种力量”……吗？黎昂思绪急转。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合作？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放下成见……”
黎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上来就对他有这么强的恶意。
先看能不能通过沟通解决吧，这一矛盾——反正无非是有关身体控制权的事。
蕴藏在体内的强大力量不服他这种弱小的人类，这样的……
黎昂作此猜想，他不希望对方时不时地出来捣乱。
黎昂神色认真地提议：“既然你是黎昂、我也是黎昂，我们本就是一体的，那也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以后……”
“不对哦。”男孩启唇说道，打断了黎昂的话，“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他也压着淡淡的微笑：“我是黎昂，你又不是。”
「黎昂」好笑地看着黎昂的反应。
“什……”黎昂像是失了魂一样，定在原地，他瞬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真正的黎昂。
也就是说，这是在否定他现在的身份吧？黎昂如坠深渊，陷入深暗的沉思。
他必须反驳，即便他没有反驳的倚仗、什么也证明不了、无能为力……
但是，不能这样，绝对不行：黎昂是谁根本就不重要，现在他才是黎昂，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你在说什么？再想清楚……”黎昂抬起眼，露出凶恶的神色，彻底将对方当成了敌人，“你这个让人生厌的小鬼。”
“原来如此。”「黎昂」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是不想承认？”
他遗憾地摊手，展露出汹涌的杀意：“那可真让人恶心。”
“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取走别人的身份、享受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一点愧疚都没有，腆着脸笑嘻嘻地活着，呵呵。”
“我说，莉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每次自己面对的人，竟然是你这种人渣……”
“你肯定没敢跟她说出实情吧？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藏住吗？——李阳？”
“说完了吗？”黎昂上前揪住「黎昂」的领子，抬起手，“激怒我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说得对，但是，好处？哈哈，那种事情才不重要，谁不喜欢看蠢货着急呢？你说是吧，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丧家之犬。”
“你说得对……但是！“黎昂紧锁着「黎昂」的视线：“狗急跳墙，要我教你吗？说的是，你可以看不起它，但你如果想杀死它，就得做好被咬死的准备！”
“呵呵，虚张声势……”「黎昂」轻松推开了黎昂的拳头，“说这种大话的时候，至少不要手抖得像个懦夫一样，好吗？”
「黎昂」也用双手提起黎昂的领子：“就是这样，我们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的关系，想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行动起来了……你现在，不也是吗？”
黎昂被反驳得无话可说，松手推开「黎昂」的身体，似乎想证明不是这样。
他无力地垂下拳头，可是，在他心中确实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他：只要杀了这个人，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就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你只是在泄愤罢了。”黎昂垂下头，松开拳头，他是个懦夫，同样，他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动手。
理智在拼命帮他冷却：“你是在怨恨我夺走了你的身体，是吧……”
“不不不——”「黎昂」摇头说，伸手指向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只是看过某人的人生，觉得烂透了。”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会被这种人接续、看到他长着和你一样的脸，不管怎么样，都会觉得很恶心吧？”
“哈哈哈、滑稽的大叔，不要真以为你自己是小孩子了，做出这副逃避的表情，给谁看？”
“又不是你想要夺走我的身体，又不是你想做这些事情，是你穿越过来就已经是这种状况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得没错吧？”
“唉——”「黎昂」摊开手，“废物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不——”黎昂突然醒悟，改变眼神，他在「黎昂」惊讶的视线中，轻声开口，“对不起，生命是很重要的东西……”
“喂，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啊？”「黎昂」阴沉地说。
“你觉你配吗，要不要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吗？！”「黎昂」突然生起气来。
“但是，即便如此！”黎昂说道，“我明白，没错……我明白，所以，我可以和你一起存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商量……”
黎昂的妥协并没有令「黎昂」接受，反而增添了他的怒火。
他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你这个人，果然，还是死最适合你了。”
黎昂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变得警惕：“谈判破裂了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你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说着，「黎昂」伸手掐住黎昂的脖子。
黎昂来不及防御，只能做出同样的反抗。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存在，却有着不一样的性格，扼住彼此的咽喉。
谁也无法认可对方的道路，可能他们确实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吧……
「黎昂」想要撕破黎昂的假面，黎昂却表现得无所谓。
他那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即便是此时也依然流露在脸上的悲伤，让「黎昂」一度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彼此都是快窒息的样子，黎昂眼前逐渐浮现出黑色的虚影，要不行了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好好的一个日子，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种家伙？
真是该死！黎昂最终还是没能下死手。
颤抖的双手渐渐松落。
黎昂眼中失去光彩，从空之箱中行将消失……
在那之前，他垂着空无的视线，努力张开嘴。
眼前是看不清的身影，他听到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活着’，明明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