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寺庙
“下雨了,我手冷。”
“纪望川,我好困,我想睡觉,可我怕你不愿意回来了,万一你真的不想回来了,那我就在下一年的春天死去,因为我还想再看看姥爷院子里的花。”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很长的叹气声随之而来。
纪望川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忽然觉得心有点生疼,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陷入悲伤之中。
可随后,他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想着,就这样也好,就这么算了吧,在这里苏琞有完整的家,他想在这里陪着他。
“医生,为什么他还没醒。”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病人求生意识不强,家属,可能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叫求生意识不强?”
“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苏琞看着纪望川的父母又苍老了一些,他恍惚的走到卫生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他在病房门口碰见了陈清明。
他好像在跟他说话,苏琞却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
他没说话,自顾自的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他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照镜子了,他抬起还带着水滴的手摸向镜子里的自己,瘦没瘦他自己没看出来,但眼里没什么情感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他好像个死人。
胡茬也长了起来。
狼狈不堪,苏琞冲自己扯了一个笑容,他想像以往那样笑,可怎么也不像了,笑起来只会让他显得更加的阴沉。
苏琞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疯了一样,掏出纪望川的手机,他翻着手机里的相册,对着自己的照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怎么不会笑了,怎么这么狰狞?是不是因为他这样,他才不愿意醒过来的?
“是我错了。”
“对不起!”苏琞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喃喃自语道。
“不是你的错。”陈清明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没有人觉得是你的错,真的。”
苏琞朝他摇了摇头:“为什么不是?我就是错了,他不愿意醒过来,他不想看见我,对不对,我知道,我都知道。”
陈清明看着他,重复着说不是他的错,他也知道,苏琞根本没听进去。
他也没回病房。
这天早上。
寺庙里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客人,他在佛前一跪,跪到了下午太阳最烈的时辰。
要走时,买了很多小物件,都是求平安用的,其中有很多价格离谱的,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他却眼也没抬,都要了。
大概是有个很重要的人,他希望他平安。
苏琞没回病房里,他去了烈士陵园,又去了昌山,一个埋着他的父亲,另外一处埋着他的母亲还有其他已经去世的亲人,他都去拜访了一遍。
死的人太多了,他花了很长时间。
回来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抬眼望去灰蒙蒙一片,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他也没开车,就坐着公交车来回跑,他也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他,是何言。
“我在医院门口碰见了你,也不是故意想跟着你。”何言上了车,坐到了男人的身旁。
“没事。”苏琞把脸往窗外看。
何言微微低头,看见了他裤脚上的泥水,还有被雨淋湿的身体,他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一会,他转头看着苏琞:“我跟他认识了很多年,我们大一就在一个班,我还算了解他,他不希望你这样,你不在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没敢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字,他那会就和你现在一样,睡不着,好像不知道怎么笑,但也就持续了一段时间,他说,还有事情没做完,很重要的事情,第二天他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也越来越忙。”
“你走时,什么也没留,他也一个人坚持了很久,你姥爷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他在忙也会每天去浇水。”
何言不知道说这些有没有用,但他感觉如果什么都不说,苏琞什么也不知道,或许就不想坚持下去了。
苏琞没回答他这些话,下了车,两个人一起往病房里走,纪望川的父母看着他回来,似乎有话想说,但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般,随后两个人走了出去,何言也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纪望川便抬脚离开。
“他说你一个人也坚持了很久。”
“能不能……再坚持一下?”他一张口,那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的嗓音便响了起来,沙哑得要命,听上去就好像有一把钝刀在人的心上反复切割一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些小物件,能戴的都给纪望川戴上,不能戴的就摆在桌子上。
“我还没抱抱你。”他一开口便止不住的哽咽。
“哥,我好难受!”
苏琞握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你该回去了。”
“是,我该走了。”
“你听见了对吗?他在哭。”
纪望川睁开眼睛那一刻,眼角的泪水也随之落到了枕头上,
“苏琞。”他张了张口。
却没发出声音,他轻微动了动身体,有些疼,手上好像握了一块冰块,冰冰凉凉的。
他目光往下,看到了苏琞。
他用手垫在脸上,就那么睡着了,另外一只手一直覆盖在他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他的手很冰,而且瞧着睡的也不安稳,脸上还有一丝绯红。
他伸手,往自己的手腕处看,是一串佛珠,他笑了一下,手小心翼翼的捏了捏苏琞的脸。
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
“妈,他睡着了。”纪望川说话很小声,怕把苏琞给吵醒了。
“好,你醒了就好,我去跟他们说一下,你爸都快哭了。”说完这话,纪望川瞧见了他妈妈眼睛里的泪水,他轻声的说:“谢谢妈,还有对不起。”
“这孩子,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做的都是该做的,保护的是该保护的的人,我们骄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