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雪
原本就苍老的脸,此时一点血色也没有,侧面的手像枯萎了的树干,原本的颜色已经完全没有,变成了黄色。
很黄很黄的颜色。
没有呼吸起伏,什么也没有。
苏琞走过去,握住了姥爷的手,叹了口气,“连你也不陪着我了,是不是我最近太烦人了,天天找你说话,你觉得得烦了,所以故意的对不对。”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我一个人,我一点也不开心。”
苏琞脸色煞白,声音沙哑着,他手一直在抖,可眼泪怎么也没落下来,眼睛干涩的发疼,他是麻木的,此时。
纪望川握了握他的手,此刻说什么都不对,他能做的,只有陪着他。
“姥爷,你别走了,行吗?”
“你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我不会打理……还有我要是想你了,我怎么办?”
“而且,我现在就很想你,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想你。”苏琞声音越来越小,他手握着那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的手,声音开始飘忽着。
他快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这跟他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一个人。
他特别害怕。
“家属节哀!”这时医护人员走了进去,想把尸体推去停尸房。
苏琞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了,整个人眼里空洞着,没有丝毫情绪波澜,纪望川突然想到,上次他中枪时,苏琞也是这副样子,他知道,他是难过着,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情绪。
“我在呢?想哭就哭,没关系的。”纪望川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姥爷这么好的人,无论去了哪里,都会是春暖花开的地方,你别担心。”
“会吗?”苏琞小声的说:“要是人死了,真的会去到那么好的地方,那也好,而且他没死对吗?遗忘才是死亡,我永远都会记得他,所以他还没死,对不对?”
“对,我也会一直记得他,还有祖国,也不会忘记他。”
“我好想他,也想我爸妈了。”
“特别特别想。”
“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怎么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走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
纪望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些话,他察觉到肩膀处已经湿润了一片,那是苏琞的眼泪,他的哭声甚至都是压抑的,身体在颤抖着,他好像很不安,也很难过。
“苏琞,别怕。”
“他们都希望你越来越好,都希望你能开心,好好生活。”
“可,他们也看不到了。”
又是一声很长的叹息声。
死亡证明需要他签字,苏琞握着笔,怎么也写不下去,也没人催他,他握着笔颤抖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天晚上,苏琞一直没睡觉,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盯就是一夜。
纪望川就牵着他的手,陪着他。
第二天,他看着苏琞打了很多个电话,一一告知亲朋好友来吊唁。
出殡那天,来了很多人,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每个人都跟他重复着说节哀。
主持人在说话。
底下亲朋好友在流泪。
苏琞站着,眼里都是红血丝。
这天,下着小雨,烟雨蒙蒙。
等所有仪式结束,他回到了家里,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沙发,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就是少了姥爷。
那天在院子里,他们三个人也合照了一张,他设置成了壁纸,他打开手机,只看了一眼,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纪望川走进屋子,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手挡着自己的脸。
他走过去,把他手拿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却也痛苦,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前两天还跟你说话,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了,那种落差感。
无时无刻折磨着你。
“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别把自己憋坏了,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外人,我在这陪着你呢,对不对。”
纪望川温柔的给他擦着眼泪。
下一刻,苏琞趴在他肩膀上,他颤栗地发出痛苦且压抑的哭声。
“我在呢!”纪望川抚摸着他的肩膀,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别的,什么安慰他的话他都说不出来,也无济于事。
“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想睡觉。”苏琞从他怀里出来,看着很疲惫,眼皮变成了三眼皮,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纪望川带着他,到了房间里,陪着他躺在床上,他太累了,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但一点也不安稳,时不时身体抽搐着,好像梦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他梦里也在反抗。
“唉!”纪望川叹了口气,把人搂紧。
苏琞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纪望川晚上醒了过来,没舍得打扰他,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姥爷走后,苏琞给了王阿姨一笔钱,让她回了老家,这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未接电话有好几个,陈清明的、他爸妈的、何言的,还有局里知道消息的人。
每个人都很担心他,但都不敢打扰他。
纪望川一一的回复了他们消息,告知一切都好。
随后打了一个电话。
“爸。”电话刚接通,纪望川还没开口 ,那边先说了话,“你陪小琞这孩子吧,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不需要担心,这次会在国内呆一段时间。”
“好。”纪望川挂断了电话。
转身时,他对上了苏琞的目光,他笑着望着他,可纪望川觉得,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好像一潭沉寂的死水。
“醒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纪望川抬起脚,走到他前面,苏琞没回答,他抬头望着天上,忽然又露出一个笑容,他说:“下雪了。”
他也往天上看,确实下起了小雪,一小片雪花落在了苏琞的肩膀上,只一秒钟又化开。
两个人站着,肩并着肩,看着院子变的花花草草都变成了白花花一片,纪望川怕他冷,从屋里拿了围巾跟厚衣服给他。
“晚上就住这里,好不好?”苏琞说着,进了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肥肥。
“好。”纪望川牵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