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雁与信鸽
今天是越历二十五年四月十五日，杨月舒已经在钰庄被困了半个多月了，而经过她自己的争取，终于在这天她可以脱离这无尽深渊，回到自己家中。
杨月舒越想越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也是刚刚才回国，甚至都还没有完全休息好就经历了这么大的磨难，可是转念一想，没有磨难又怎能成长呢？
自己此次归国是为了拯救因为辽源派而陷入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的，她是要去前线抗争的，而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黑帮控制了这么久，可见她需要经受的考验还有很多，必须经历更多的磨练才能成为有能力独当一面的自己。
杨月舒穿回了自己之前被抓时的衣服，将袖子和领子都翻了上来遮住被掐的痕迹，然后将周烨给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了衣柜，而恰好这时李哲也进来了，对她说：“走吧，你的父母已经在雅室等你了。”
杨月舒听到这句话，心里止不住地激动，便快步跟上了先行一步的李哲。
那个雅室设在杨月舒一直还未踏足过的二楼，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杨月舒能感觉到这个二楼整体的风格就是和一般的饭店一般，走廊上人们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打扮较为精致的人在走廊交谈着，剩余的便是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当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时，面前只有一扇巨大的双开门，门口有着一个招牌写着“雅室”，李哲示意杨月舒进去，杨月舒便自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只见屋内有好几个人已经坐在了桌子边，母亲葛言终于看到了半个月未见的心肝女儿率先起身走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杨月舒哭道：“月舒，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最开始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寻了你好几日，后来余先生回到南城后才告诉我们你在钰庄，你是不是瘦了啊，过得还好吗？”
杨月舒朝屋内看了眼，父亲坐在主座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任处长坐在父亲的左手边，而余长青则坐在他的另一边，杨月舒怎么也想不到，昨日那个差点掐死自己的杀人凶手周烨也安稳地坐在那里盯着桌上的碗筷，杨月舒本想好好诉苦自己过得并不好。
但她思考了一会，对他不好的只有那个周烨，余长青终究还是放自己出来的人，在他的场子还是得顾及一下东道主的脸面，便回应道：“过得还可以，母亲，余先生对我还是很和善的，就是他手下的人对我凶巴巴的。”杨月舒紧紧地盯着头都没抬过一下的周烨看着。
葛言听完就顺着女儿的视线回头看了坐在余长青旁边的周烨一眼，而后说道：“没事了舒儿，我们今儿个就回去了。”随后带着杨月舒坐了下来。
等着服务生把菜都上齐了，杨以德率先打破了众人长期沉默的氛围，感叹道：“今日小女回府，本来我是想着诸事从简便好，没想到余先生为我们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让杨某情何以堪呐。”
只见余长青立马笑着起身给杨以德的碗里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而后说道：“哪里哪里，我这钰庄难得有杨小姐这么高贵的宾客，又是我们派的新生力量又是出国留学回来的精英，我余长青便想着让杨小姐在我这玩上几日再回去，正好也弥补一下之前因为那姓梁的引发的诸多误会。”
可是杨以德似是心中有所不悦，接着问道：“我能感觉到余先生的好心，只是您这手下的小兄弟，似乎对我们家月舒并不好啊。”
“哎呀，我这个义子啊性格一向冲动，他太年轻了，也怪我每天实在太忙了，只好把杨小姐托给他照顾，可是没想到他竟是个不明事理的小儿，所以今天我也特地把他喊过来亲自赔礼道歉，烨儿，还不赶紧向杨小姐和杨局长夫妇道歉啊？”余长青转头对周烨指责道。
“对不起，杨小姐，我头脑过于简单了才会次次误会伤害到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这个粗人办事粗心大意。”周烨终于将向下的视线转向杨月舒身上，对她诚恳地道歉。
杨月舒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葛言见周烨仍在盯着杨月舒看，遂替女儿开了口：“好了，都是年轻人，冲动犯点小错误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月舒如果当时不冲动的话也不会引起这番误会。”
“母亲，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呢？”杨月舒听到母亲这般回应嗔怪道。
“好啦好啦，我们心胸放宽广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葛言轻抚杨月舒的后背安慰道。
这时任思明开口向余长青问道：“那梁永华，你是已经处理掉了吗？”
“还没有呢，只是对他略施惩戒罢了，具体如何处置还是得等处座您发话啊。”余长青回应道。
“我是真的没想到跟了我这么久的人也能把自己堕落得和那群人一样，本来还想着去救他，结果……哎。”任思明感叹道。
“我说实话最开始烨儿跟我说我也是不相信的，我们原本都以为杨小姐和另外一位来救他的是另一边的人派来的，没想到一调查还真是您的人，所以才有了之前的误会。”余长青回应道。
“哎，不提他了，回头有空我去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吧，对了长青兄，你应该还记得‘孤雁’那件事吧。”任思明话锋一转问道。
“记得啊，不就是那个辽源派的卧底吗？当时为了抓她可费了我们手下的兄弟们好多心思啊。”余长青回应道。
“孤雁？”杨以德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问道：“是之前老魏手下那个人吗？”
“正是那位，那个人可是真的手段高的很，也是个奇女子啊。”余长青感叹道，又接着问任思明：“处座今日提那个卧底做何事啊？”
“其实我是很不好意思的，杨局长，恐怕您的女儿陪不了您几天就要再次去执行任务了。”任思明说道。
“又有什么事啊任处长？”葛言听到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相见又要离开，紧张了起来。
“那‘孤雁’，是我们南城的调查部花费了足足一年时间才抓到的辽源派高级卧底，在她从任的五年中她凭借职业便利不断向辽源派汇报我们国运派的战略部署，这也和远北那边我们节节败退息息相关，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是有上线潜伏在南城中的，我们在抓到‘孤雁’后也一直在利用她的口吻继续和她的上线保持联系，直到上周我们收到了北城对‘孤雁’的召唤，他们应该是感觉到局势对‘孤雁’不利，准备将她的工作调到离辽源派中心更近的北城。”
“任处长，若不是今日听你说这‘孤雁’，我还真不知道事情能有这么严重，竟然连一向稳重的老魏都能被处分。”杨以德听得愈发认真，感叹道。
任思明也吃了几口素菜，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就是‘孤雁’我们是不可能让她去北城的，但是也不能没有人去从而引发辽源派的怀疑，庆幸的是那‘孤雁’实际上是婚后才跟着丈夫倒戈的，并且只与她在南城的上线一人对接，所以她的真实身份在远北和北城那边，无一人知，因此只要模仿好她说话的习惯和性格，我们完全可以派一个假的‘孤雁’飞过去。”
“任处长，你不会是想让月舒去当那个‘孤雁’吧？”葛言紧张地问道。
“实不相瞒，组织考察了许久确实只找到杨月舒一个合适人选，本来整座南城从政的女子就不多，而年轻的就基本上没有，那‘孤雁’只比月舒大了两岁，所以只有杨月舒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任思明边说着边看向了杨月舒。
“可是前线就在北城附近，月舒去的话莫不是有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杨以德继续问道。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虽然危险大多了，但是我们会尽力把月舒调任到北城最安全的地方，而‘孤雁’作为辽源派的高级卧底他们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现在就看月舒自己愿不愿意了。”任思明耐心地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月舒的身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听着长辈们交流的杨月舒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我可以去，本来我就是想去前线的，处座这次又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希望能为组织多做出一点贡献。”
“我不同意，之前你要去任处长手下做事我和你父亲都默认了，结果一下就是失联半个月，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你孤身去那么远的北城？”葛言立刻打断了杨月舒的话说道。
“我能理解您和杨局长作为父母的爱女之心，所以我和长青兄在之前也多商议了一个保险，那‘孤雁’是被她的丈夫拉着倒戈的，她的丈夫虽然不从政但却是她的联络员，熟知很多密码线报的知识。‘孤雁’被捕后，我们前往她的家中也捕获了正在用密码机传输着组织机密的她的丈夫，他的代号是‘信鸽’。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各位，此次孤雁北迁，我们还准备安排一位‘信鸽’一同前往。”
这时余长青接上任思明的话说道：“那位‘信鸽’，就由我的义子周烨担任。”
“什么？他来当我丈夫？！”杨月舒吃惊地站了起来，而周烨也一脸惊讶地扭头看向余长青。
这时任思明摆摆手让杨月舒坐了下来，解释道：“‘孤雁’这个人，实际上就是周烨抓的，他算得上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一个孩子了，能吃苦耐劳，凡事交给他他基本上都能把办好。只可惜长青兄十分看重这个孩子，不愿意放了他，不然我肯定早就把他收到我的手下做事了。”
“什么事都能办好？我怎么就不信呢？哦，莫非他是把我当他发泄情绪的小玩具，才那般蹂躏欺辱我吗？”杨月舒越说越激动，似乎是要哭了出来。
“对不起，杨小姐，以后我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周烨再次向杨月舒诚挚地道了歉。
“杨小姐，周烨确实很少犯这种错误，可凡是人都有出错的时候，不可能事事都办的完美，这孩子从小就是练武功的，我敢保证去了北城他完全可以把你保护得好好的，而且他以前在学校还学过工程，对于密码机传呼机这种东西上手的也会比杨小姐您快多了，你们只是假装夫妻，实际上去了之后只是合作关系。”余长青又接着补充道。
任思明看着赌气的杨月舒，又转头向杨以德葛言夫妇问道：“那您二位又怎么看呢？这次去北城月舒主要就是需要想办法把‘孤雁’的上级给套出来好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的操作，其余对于北城相关部门的工作辅助她能做多少就多少，我们不会有苛刻的要求的。”
任思明看着陷入深思的杨以德又接着补充道：“杨兄，你也知道一个小‘孤雁’对魏兄的打击已经有多大了，而她背后的势力如果看上了我们可想而知整个南城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中。”
“只要她愿意就让她去吧，我们杨家数十年来都是为了国运派以及家国和平而奋斗着，如果她去了就能让南城的辽源派势力被清除掉那我觉得我杨家儿女应在所不惜。”杨以德回应道。
“以德！你怎么……”葛言惊叹。
“任处长已经为了月舒把能做的都做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可没有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我觉得月舒只要小心行事是不会有大问题的。”杨以德连忙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葛言听完掩面扶额，只好说道：“那就让女儿自己做决定吧。”又看向杨月舒嘱咐道：“舒儿，咱们不想去就不要强求委屈自己，不要管你父亲怎么说。”
杨月舒的内心做了很长时间的斗争，一边是自己此生不愿再见的仇人，而另一边却是这些年一直以来的理想和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随着几分钟的沉默，她终于开了口：“北城我会去的，为什么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