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未归
早餐既毕，众人复又各司其职。
宅第已具规模，余下者，无非屋顶及些许收尾之工。
平素精力充沛者，今日却显得心神不宁。
刘青等辈，尤为显著。
董离心中颇为费解，刘青往日劳作最为勤勉。
“刘青，何故如此？昨晚归家受责乎？怎的如此萎靡？”董离近前，低声探问。
刘青喟然一叹：“非也，吾虑及最多两日，此宅便告竣矣。”
“诚哉斯言，工程已近尾声，连日劳累，早日竣工，年前即可入住，岂不美哉？”董离仍感困惑。
刘青不屑瞥他，没好气言道：“宅成之后，便无由至头领府上蹭食蹭饮，嫂夫人所酿之酒，吾尚未有幸品尝。吾家挽娘烹饪之技不堪入目，哪似你家曹娘子，吾已惯于嫂夫人手艺，往后他食何以为继！”
董离闻此，一时愕然，竟忘却此事！
“哎哟，这该如何是好？岂能因此消极怠工！须臾向头领问个明白！”董离亦感焦急。
曹娘虽从林寒霜华处习得几道菜肴，然与林寒霜华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
口腹之欲已被养刁，日后餐食何以为继！
一时间，众男皆显焦虑。
林寒霜华料理完早餐，复将黄豆晾晒，自携一篓，意欲入山一行。
甫出宅门，适逢邻舍黄媪，黄媪望向林寒霜华，目光掠过其背后竹篓，方阴阳怪气言道：“这不是顾二爷家的媳妇么？闻昨日公爹不慎跌倒，致腿骨折，你竟不前往探视？”
林寒霜华眉峰微挑，如此凑巧？昨晚董离揭发窃砖之事，今便折腿？
“哦？分家之时，父母已将产业分予大哥与三弟、四弟，吾不便插手其间，以免外人道大哥他们无能，连双亲都照料不周。”林寒霜华浅笑，语带不温不火，反唇相讥。
黄媪一愣，未料林寒霜华口齿竟如此伶俐。
她欲再言，林寒霜华已径直越过她而去，未留丝毫辩驳之机。
桃花坞，庄头一株苍老的桑葚树荫下，数位清闲无事的妇人，正围坐于树荫之中，手中忙着织补衣物。
其中一位，便是柳云娘。
柳云娘穿针引线未几，忽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轻叹一口气。
旁人交换了眼神，皆是满脸好奇地围拢过来：“柳家的，听说你家那位，昨晚不慎跌折了腿脚？”
“哎，年岁一大，夜里起个身也不慎跌了。咱家老大一听闻老父摔伤，即刻便从镇上赶了回来，老三老四亦是如此。”柳云娘目光掠过围聚的众人，这些在村里素以多嘴闻名的妇人。
她们口中，任何秘密都难逃迅速传遍全村的命运。
她幽幽一叹，话语间含而不露。
“老大老三老四皆已归家，那老二呢？他可就住在村中啊。瞧瞧他们家那新宅，何等气派，屋舍连绵，实话说，往后你的日子定是福泽满满，儿女皆有所成。”听罢柳云娘之言，众妇人立时心领神会。
她们又忆起顾祯鸣家中近来的变迁，那宅第确实令人艳羡，引得不少人私下议论。
柳云娘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这话正触其痛处。
她哀声叹道：“老二心中仍对分家之事耿耿于怀，连带着对父亲也生了怨气。老父伤成这样，也不见他回来看看，连句问候都无。”
“你家老二这可真是不孝啊，无论怎样，父母终究是父母，怎能不顾及双亲的安危？那毕竟是他的亲爹！”
“确实如此。但我听说，是顾家老二的媳妇手段了得，那女子非同小可。说起来，柳家的，当初你们是如何寻得这么个能人的？也没听闻她有何显赫娘家，不过本事确是一绝。”
林寒霜，桃花坞谁人不晓？
初至桃花坞便声名鹊起。
虽相貌平平，体态丰腴，却因一身本领而令人刮目相看。
农活无所不精，力大无比，一女子堪比数位壮汉，那段时日，顾家全仗林寒霜一人支撑。
提及林寒霜，无人不感惋惜。
这些妇人心中亦是暗自嫉妒。
若林寒霜当初嫁入的是自家，怕是梦中也会笑出声来。
如此能干的媳妇，劳作一把好手，厨艺精湛，更兼擅长持家理财。
“呵呵，这便是我家老二的造化了。哎，还是说回我家老伴的事，这一摔实在蹊跷，平日里走得好好的路，怎就偏偏昨夜摔了，还摔折了腿。”柳云娘神色略显尴尬，连忙转开话题。
众人相视一笑，顺着她的话题继续数落顾祯鸣的不孝。
不久，顾家老翁摔伤，顾老二近在咫尺却不归探望的消息，便如野火般在村中蔓延开来。
村里人有的冷眼旁观，暗自发笑；也有人认为顾祯鸣与林寒霜此举过分，背地里免不了议论几句。
而此时，林寒霜已深入山林，未曾察觉，自她步入山林的那一刻起，便有人悄悄尾随其后，一同深入山中幽径。
桃花坞的居民鲜少涉足山林，村落无猎户问津，唯余一位年迈猎者，亦在数年前因山中猛虎之难，魂断林莽，遗骨无寻。
于是，村中众人皆晓山内虎患，长辈屡屡告诫后辈，莫要轻涉幽谷。
如此，村人活动范围仅限山麓，鲜有勇者深入密林。
山径崎岖，林寒霜手持利刃，边行边斩除两侧荆棘，硬生生辟出一条小道。
山间隐约可见旧径，或是前人探险所遗，岁月流转，人迹罕至，终致荒芜。
此地草木，多具药效。
即便是林寒霜斩落的荆棘，其果与根亦可入药。
然白色草药，价值平平，林寒霜未急于采撷，仅清路前行，渐入山腹。
穿越荆棘，眼前景致豁然，一片平坦山地展现，无参天巨木，野草蔓生，远处更有一巨坑隐现。
坑周，遍生各类灵药。
甘草、大黄、枸杞、三七……
目之所及，白绿蓝紫，色彩斑斓，药草如海。
“此地何以药草繁茂若斯？”林寒霜心生疑惑，沿坑缘缓行一周，复又俯视坑内。
正欲转身，背后突现足音，不及反应，一股大力自背而来，猛然一推。
林寒霜条件反射，反手欲擒背后之人，仅得衣物碎片，旋即坠入坑中。
“啊——”
惨呼回荡坑内，土石随之簌簌而落，携几许药草同坠。
不远处，一觅食野兔闻声惊起，竖耳四顾，终跃入草丛匿形。
赵氏立于坑畔，喘息连连，胆战心惊窥视坑内，此坑深邃莫测，未知底下乾坤。
她抚胸稍安，不敢久留，急急离去。
未察觉衣角，已被林寒霜无意间扯下一缕。
“嘶——”林寒霜重摔地面，幸而中途藤蔓略作阻滞，减缓下坠之势，否则自高处跌落，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如此，亦是伤痕累累，擦伤骨折，呼吸间胸痛如绞。
“咳咳咳……”一阵剧咳后，林寒霜勉强倚壁而起。
洞内昏暗，而她却能见常人未见，眼前浮现金光点点，字迹细密，尚距甚远。
林寒霜扶壁，缓缓前行。
穿行漫长幽暗隧道，终至豁然开朗之地，阳光穿透树梢洒落，竟是座死火山口！
火山口已被植被覆盖，生机盎然，绿意融融，各色植物竞相生长。
于林寒霜眼中，却是文字的海洋，蓝紫粉彩，绚丽夺目……
寒月林寒霜缓步至那株绯红植株前，轻垂螓首，虽未经眼野生之人参，却亦能辨其真身。
眼前之物，确系人参无疑。
林寒霜视线凝聚于植株旁的细微字迹。
「人参，属原始花被亚纲，伞形目下五加科人参属之灵草，岁月沉淀一百八十年，其子叶根，均为药中佳品。」
「子实甘平微寒，无毒，能安定魂魄，止惊定悸。」
「绿叶甘寒同质，无毒，可驱邪扶正，明目增智。」
「根部甘寒温润，补益五脏，安神定志。」
「人参入药诸方及医案，已收录。」
林寒霜一时愕然，旋即脑中涌入大量药理疗疾之法，信息如潮，令她颇感头脑胀痛。
待海量知识消化殆尽，她面色渐显诡谲。
此等能力，似百度之神通，却又更胜一筹，令人心生讶异。
她环视周遭，除人参外，尚有何首乌、五味子、天名精、地黄、田七等各类药材遍地丛生，此地恍若自然孕育之药园。
「每味药材皆附医案药方，难道是要吾成一代神医？」寒月林寒霜嘴角微抽，却也顺心意取出小巧药锄，始采药。
未料百年何首乌之巨，远超其预想，背篓难承其重。
恰此时，灵光闪现，一串文字跃入脑海：「检测到浓郁药气，随身空间开启。」
林寒霜一怔，心念微动，再睁眸时，已置身一方小室。
空间约六七平方，土地铺陈其下，中央一泓清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随身空间？应是药材汇聚所致。」她心中暗忖，随即退出空间，续采药材。
所获之药，皆收入空间，无需忧心外人窥探。
区区数平方米，足以容纳诸多草药。
天边暮色渐沉。
董离等人一日劳作毕，纷至寒月林寒霜处。
入门只见曹嬷与挽娘伴着顾夕月，而林寒霜则杳无踪影。
「头儿，夫人还未归？天色已晚，山中恐多险象。」顾祯鸣蹙眉，仰望天际。
林寒霜行事素有分寸，入山必趁日落前归，况需备众人膳食，故不致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