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钟情妄想
当年,阮祯还在宋尔佳母亲底下读研究生。
“5+3”本硕连读的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获取学位证、毕业证、规培证、执业证,也就是俗称的四证合一。
后面三年的研究生生涯,几乎都要在医院度过,有时科室人手紧缺,还会被安排独立值夜班。
那时科里收进来一个钟情妄想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位30多岁的未婚男性,刚入院时,情绪高涨,兴奋话多,还自述公司的女上司喜欢他,追求他,他回应后,女上司却欲迎还拒,他便开始每日跟在女上司身后,“护送”她上下班,还给她送鲜花送礼物,试图更进一步亲吻拥抱她。
女上司吓得报警,他家里人和民警连夜把他送进了三院的封闭式病房。
治疗一段时间后,他的情况好转许多,只是偶尔还会觉得医院的这个小护士、那个女医生对他有爱慕之心,但不再有过激举动。
当时封闭式病区床位紧张且费用较高,他家里人无法承担,医生和他家里人商量后,把他从封闭式病区转到了精神二科的开放式病区,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某日教学查房,阮祯对他笑了一下,他回了一个笑,然后告诉他的主管医生,他喜欢阮祯,并认为阮祯也对他有意思,他要出院,和阮祯结婚。
主管医生和阮祯沟通,让阮祯明确拒绝他,阮祯照做,多次告诉他,他误会了,她根本不喜欢他,但那个病人只当做是她的考验试探,坚定地认为彼此是互相喜欢的,每天都和阮祯告白,说喜欢她。
当时他的主管医生只当他又犯了病,加大了药量,谈话劝解,他情绪稳定了一段时间,谁知某天阮祯值夜班时,他直接冲到值班室和她告白,还意图不轨,把猝不及防的阮祯推倒在地。
那晚,宋尔佳恰好提着外婆熬的骨头汤来探望值班的母亲,看见这一幕,直接拧开保温罐,把滚烫的汤水浇在他身上,把他烫得嗷嗷叫,又狠狠地揣了他几脚。
可惜这份见义勇为并没有给宋尔佳带来什么荣誉和褒奖,反而给医院带来了医患纠纷——男患者的监护人要求宋尔佳和医院道歉、并赔偿烫伤的医药费。
精神病人在犯病期哪怕是杀人,也有机会免除刑事责任。
宋尔佳气不过,拒不道歉,还从社会上认识的朋友那里弄了个□□过来,糊弄男患者的监护人:“他是精神病,那我还不满14周岁呢?杀人也不犯法。”
双方纠缠了一段时间,最后以医院免除他的一半治疗费,再次把他转入封闭式病房作为处理结果,结束了这段纠纷……
回想起这件事,宋尔佳喔了一声,说:“那个人啊,想起来了。那男的确实可恶,但也不至于给阮医生留下什么阴影。不结婚就不结婚嘛,养老?现在都有高端养老社区了,把养孩子的钱攒下来,等退休了就住进养老社区,和帅气老头漂亮阿姨们打打游戏搓搓麻将看看电影不好嘛?我也是不婚主义。”
科室里的长辈们开始念叨:“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这一个个的……”
宋尔佳左耳进右耳出,状似无意说了句:“嗯,我是该谈一下恋爱了,过段时间,找个对象谈谈看吧。”
她怕自己自作多情,惹得阮祯误会,又和四年前一样,一走了之,故意说了这么句话。
阮祯听见,敛了唇边浅淡的笑意,低头,轻轻吹了吹杯中茶水,淡道:“哦,挺好的。”
再无言语。
周舟和童童的父母沟通后,请求童童的父母回国一趟,亲自带孩子去看病。
面对一个有轻生倾向的学生,学校也不敢大意,但若真要住进精神病院的封闭式病区,还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同意,学校的老师做不了更多。
周舟带着童童、安安返回校园,决定最近几天,就住在高中校园的教师宿舍,陪伴童童,直到她的家长回国。
宋尔佳在精神二科和长辈叙了半小时的旧,准备起身离开,阮祯起身送她。
走在路上,宋尔佳没有开口说话,阮祯也没主动找话题。
两人沉默地走进了电梯。
气氛太过安静,宋尔佳百无聊赖,盯着阮祯纤长白皙的手指按下电梯健。
电梯下降,阮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脸上戴着淡蓝色口罩,目视前方,不说不笑。
显得十分有距离感。
宋尔佳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肩。
她侧过头,看向宋尔佳,微微挑了挑眉。
宋尔佳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支吾半晌,才轻声问:“你这几年,有没有谈对象啊?”
还没等阮祯回答,她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用回答,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没必要告诉别人。”
她很想知道阮祯过往的感情经历,又觉得彼此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阮祯根本没有义务告诉她。
她说没必要告知,阮祯便只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电梯抵达一楼,两人走出住院楼。
下午一点,日光正盛,院内绿植郁郁葱葱,阳光穿过枝桠,零碎地洒在地上。
阮祯放慢了脚步,说:“送你到医院门口。”
宋尔佳嗯了一声,也跟着放慢脚步。
走慢点,彼此相处的时间,似乎可以久一些。
宋尔佳时不时瞥过头,看一眼阮祯。
阮祯的睫毛纤长浓密,年少时,宋尔佳看着看着,会忽然伸手摸一下,顺便感慨一句:“这又长又卷的睫毛,要是长在我眼睛上就好了。”
阮祯则会无可奈何地拍开她的手,淡淡一笑,不言语。
如今,年岁长了,宋尔佳只是看着阮祯的侧脸,反而没了伸手触碰的勇气。
住院楼距离医院门口,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距离门口越近,宋尔佳就走得越慢。
慢吞吞磨蹭着,还是走到了门口,阮祯没有开口说话。
宋尔佳也没说再见,停在医院门口,脚尖在地上画圈,半晌,抬头问了一句:“哎,阮医生,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阮祯摘下口罩:“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宋尔佳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来,破罐子破摔道:“就是,突然想打探一下你的择偶标准,好奇你会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日光下,阮祯从容站定,看着宋尔佳,微微笑道:“嗯,我想要能给我命的人,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