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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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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尔佳等了一分钟,没收到阮祯的回复。

    她向来胆大,有时候豁出去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偏偏在面对阮祯的时候,变得分外胆小。

    勇气在那一分钟里被消耗殆尽,宋尔佳嚼烤串嚼得索然无味,拿起手机撤回了刚才那条消息。

    阮祯讲礼貌,是个看到消息必回的性子,如果没有及时回复,要么是没看到,要么就是手头有事不方便回复。

    宋尔佳祈祷是前者。

    三分钟后,阮祯再度发来一条消息——

    【刚接电话去了,你撤回了什么?】

    哎,果然没看到。

    宋尔佳有一丝庆幸,又有些惋惜,心绪五味杂陈,回复说:【没什么,想问你周日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海边看看落日,又怕你拒绝我,所以撤回了。】

    阮祯:【这周日有班,确实没时间,下周再看,可以么?】

    宋尔佳看到这条消息,几乎要一蹦三尺高,连忙笑着回复:【可以,没问题!我们下周见!】

    阮祯没有再回复,宋尔佳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机。

    对坐撸串的同伴兴致盎然地聊起了男女感情问题,讲到某个追求者时,同伴伸出手指,比了个三和一,说:“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这句无心之言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宋尔佳摸了摸鼻子,默默反思自己这两天是不是对阮祯太上头了,所有情绪都被她一个人牵动。

    克制克制。

    这些年,宋尔佳混迹过不少声色场所,她明白,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夜的露水情缘好比一顿家常便饭,不会赋予更多的意义。

    她不确定,阮祯属不属于这类人。

    她克制地一连好几天没有主动联系阮祯。

    阮祯也没有主动联系宋尔佳。

    宋尔佳有些淡淡的失落。

    周六晚上,在外实习的舍友周舟返回学校,宿舍四人如今难得凑到一块,她们买了些火锅料和蔬菜,在宿舍偷偷摸摸煮火锅吃。

    周舟在一所学校当实习的语文老师,她短发打扮,个子高挑,性子温和,很受那些高中小女生的喜欢,还有小女生红着脸给她塞情书。

    十分容易被误会的外表,但她只是觉得短发好打理,男装比较帅气,本人是笔直笔直的直女,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

    四人窝在宿舍,边吃火锅,边聊最近的见闻。

    周舟忽然说:“我实习的学校,班上有个女孩子最近情绪不对劲,我明天想带她去心理门诊看看,二佳,三院分海院区那儿你熟,明天有时间和我一块去吗?”

    宋尔佳的母亲生前是分海院区的副院长及精神二科的科主任,宋尔佳上了大学后,加入了一个青年志愿者协会,大三时,她当上了协会会长,和分海医院建立了合作联系,每个月都会安排大学生志愿者,赠送物品、书籍给医院,安排志愿者探望陪伴精神病区的患者,以及志愿导诊活动。

    宋尔佳问:“舟舟,怎么要你带她去?她的监护人呢?”

    周舟说:“那小孩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本来挺懂事开朗的一个小孩,最近忽然变得不爱说话,一个坐在角落发呆,我们几个老师也注意到了,本来就想找个时间和她聊聊天,看看是不是快高考了,学业压力大?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我们班上的同学,也发觉她最近情绪不对劲,和我说了一些事。我们班班主任去找她聊天,聊着聊着发现她手腕上,有自残的伤痕。”

    舍友们惊讶地“啊”了一声,问:“为什么自残啊?”

    周舟:“她不肯和我们说。她家很有钱,但她父母从小离异,都在国外,只管给钱,其他都不管。她现在住校,昨天班主任给她父母打了电话,他们都说让学校的老师带去医院看看就好。”

    舍友吐槽:“这什么父母啊?只管生,不管养!”

    周舟说:“我和那小孩比较投缘,关系挺不错的,她私底下不喊我老师,都喊我姐姐,所以,我想,明天带她分海医院的心理门诊看看,但我自己也不太熟悉精神病院的就诊流程。”

    不熟悉医院的人,或多或少对疾病、对医院存在一些未知的恐惧,看病找熟人,会让人多一些安全感。

    宋尔佳明白舍友的感受,愿意陪伴她们去就医:“其实和看内科的病差不多,明天我陪你去吧,我认识那里的很多医生。”

    第二天,周日上午,宋尔佳和周舟先去学校门口接那两个女孩。

    “两个小姑娘,都很漂亮。高个子的,叫童童,之前挺开朗大气的一个女孩,18岁了,现在不太爱说话;矮个子的,叫安安,很文静害羞,才16岁,成绩很好,经常考年级第一名,也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小的同学。”周舟简单和宋尔佳介绍了两个女孩的情况。

    又把宋尔佳介绍给她们认识:“童童,安安,这是我的好朋友,认识医院的医生,今天陪我们一块去,你们可以叫她佳佳姐。”

    宋尔佳手上提着个零食袋,一见面,就当做小礼物送给那两个女孩:“你们好呀。”

    童童没有接,抿着唇,面无表情看着宋尔佳。

    宋尔佳打量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标准的桃花眼,但眼神黯淡无光,好似一潭死水,死气沉沉。

    安安接过零食袋,小声和宋尔佳说了些什么。

    声音极小,宋尔佳稍稍侧耳,才听清她声若蚊蝇的道谢。

    宋尔佳爽朗一笑:“不客气,走,先去医院看看,看完,中午姐姐请你们吃大餐。”

    从学校到三院的分海院区有直达的地铁,四人乘坐地铁过去。

    童童一路沉默,安安担忧地看着她,然后告诉周舟,她认识一个医院的医生,那个医生帮她们预约了号,说会安排她们找心理咨询师。

    因为母亲曾是三院的副院长,宋尔佳从小到大,去的次数最多的医院就是分海院区,不敢说认识每一个员工,但百分之六七十的老员工名字还是耳熟的。

    她问安安:“是哪个医生呀?”

    别是黄牛假装医生欺骗小孩。

    安安递出手机,把医生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展示给宋尔佳看。

    宋尔佳低头一看,熟悉的名字和号码——

    阮祯,180xxxxxxxx。

    喔,原来是这个医生。

    母亲去世后,宋尔佳很少再踏进分海医院的精神二科。

    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宋尔佳下课放学,第一时间就是来这里写作业,等母亲下班一块回家。

    上了初中,到了叛逆期,她就不来这里写作业了,而是和狐朋狗友们在外面四处溜达,逢年过节,她才会过来,拿着外婆外公做的鸡鸭鱼肉炖汤饺子,慰问值班的母亲和医院的同事。

    母亲去世后,她再踏入这里,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护士长和一两个老主任们,总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还要拉着她嘘寒问暖,生怕她还没走出青年丧母的阴影。

    宋尔佳熟门熟路,带她们走到精神二科的住院病区。

    精神二科是非封闭病区,除了来往的病人目光有些呆滞外,和普通的内科病房没什么两样。

    一进科,就看见了倚在护士站的阮祯。

    她个子高挑,白大褂穿在身上,更显身材修长,长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她低头在病历文书上签字,鬓边一缕刘海垂落,她随意地别到耳后。

    宋尔佳看着她白皙的侧脸,轻轻喊了一声:“阮祯。”

    阮祯循声望过来,目光在宋尔佳身上停留了三秒,然后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女孩。

    “说说看,怎么凑到一起的。”和同事打了声招呼,阮祯带着她们几个乘坐职工电梯,前往青少年心理健康门诊。

    宋尔佳三言两语概括了事情经过,阮祯点了点头,看向童童,默默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和行为动作。

    童童低着头,神情恹恹,始终一言不发。

    今天医院有义诊活动,临近下班时间,五楼青少年门诊的等候区,依旧坐着不少人,还有志愿者发放宣传单,科普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常识。

    阮祯打了个电话后,直接带童童和周舟进了诊室。

    宋尔佳带着安安,站在走廊的窗边,俯瞰医院的风景,讲述一些她小时候在医院碰到过的病人。

    一分钟后,阮祯走了出来,站在她们身边,一同俯瞰医院楼底的喷泉。

    宋尔佳稍稍侧身,偷偷瞥了眼阮祯好看的侧脸。

    阮祯指尖在栏杆上敲了两下,沉吟片刻,平静地开口道:“宋尔佳,这周记得自己刷青年大学习,上周你看完就睡过去了,课后习题还是我帮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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