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尘往事
历经半月有余,四人终于抵达了汴京。
进城前为方便行事,三个小姑娘也扮做男子装扮,三个漂亮地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三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端午当天,四个少年骑马进城,当真是四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翩翩少年郎,惹得身边路人纷纷侧目。四人也假装没看见。
汴京城的端午,气氛相当浓烈。街上到处是商贩的叫卖,粽子、雄黄酒,七彩绳,香包,随处可见。
人多拥挤,四人便下了马牵着,随着人群慢慢走着,看着,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
杨娥还好,毕竟自小在汴京城长大,只是边陲多年,现在回来,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三个小的,这会儿已经撒欢了。特别是豆豆,看什么都稀奇,一会儿给大家买了香包挂在各人腰间,一会儿买一大把彩绳,给大家往手腕上系。
阿中看着手腕上的彩绳,貌似嫌弃地“啧啧”着,豆豆一见,生气地一伸手:“还我!”
阿中嬉皮笑脸地说道:“虽有些女里女气,师兄还是得给小师妹面子不是?”
香儿已经有了大师姐的派头了,稳重地让他俩别闹了,小心跟丢了。
杨娥走在前面,被豆豆系满彩绳的左手微垂着,静静地走着,恍若罔闻,因为此刻她的心里百感交集,似乎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前边就要过强府了。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啊!
终于,走到了强府门前。
杨娥驻足,抬眸,“强府”二字一如既往,两个石狮子依旧忠诚的蹲在门口,静静地守护着这里。一切似乎都没变,但是,一切却都变了!
而此时,强府内,强老夫人正坐在一把藤椅上,一身紫色罩衫,黑色镶翠抹额平添了几分威严,满头白发,一脸肃容,缓缓摇着手中的芭蕉扇,看着园中的一个白衣少年在舞一把银枪,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想当年,她为强家生下六子一女,最小的七妹和强家六郎乃是孪生,既是她和夫君强老令公的掌中宝,也是天赋最高的孩子。强老令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一把大刀使得出神入化,令北疆诸部闻风丧胆,被朝廷封为“定北侯”,常年带三子驻守北疆,而其他四个孩子,四郎,五郎,六郎和七妹尚小,留在京中强府。
七妹七岁时,就被令公少时结识的挚友清微道长带上云梦山,学习兵法、阵法,骑射,剑法,谋略等技艺。
当时令公百思不解,这个脾气古怪的好友,一身绝技,却独来独往,从来不愿收徒,为何独独主动收七妹为徒。
当然,他承认七妹人见人爱,聪慧绝顶,但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身边,还是不忍心。
还是她极力说服,令公才舍得送女儿走。
她,赫赫有名的强夫人,也是出身将门,自幼受父兄熏陶,熟读兵书,博闻强记,能谋善断,是强老将军的幕后“谋士”,也是一大家子的主心骨。
纵是如此,也正因如此,她非常乐意七妹拜在清微道长名下。
慧眼天成的她,早就发现她家老爷结交的这位清微道长是位世外高人。
他虽常年独居云梦山,似乎却对时局了如指掌。虽看起来古怪随性,不拘小节,对强家于危局时,却总能拨开云雾,一针见血。
那年,五郎,六郎七妹都还没出生,她和令公上山拜会清微道长。
遥想那时,还是先皇当政。
令公,潘仁,也就是后来的潘帅,先皇,和现在的皇上,还有三王爷,五人是一路打拼,至死不渝的兄弟。先皇,现在的皇上,还有三王爷,自是不必说,本是亲兄弟,令公和潘仁,与他们也是生死之交。
先皇对潘仁和令公自是亲厚,眼见时局渐稳,武将势微,令公夫妇二人心有不安,这才有了那次云梦山之行。
山上的夜尤为清冷,月明星稀,三人围炉夜话,炉中茶香四溢,隐隐升起的水雾随风袅袅而起,神秘而略带着些许禅意。
清微道长含笑听着好友夫妇的不安,只说了八个字:“物有自然,事有合离”。
下山之后,令公就自请镇守北疆,远离了朝堂。
果然,之后不久,先皇突然驾崩,当时的二王爷,也就是现在的天熙帝,临危受命,即皇帝位。再不久,传来三王爷谋逆未遂,被钦赐毒酒。
这些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她也曾心存疑虑,觉得先皇的突然驾崩和三王爷的谋逆事出蹊跷。
而且三王爷谋逆,居然还是潘仁一手告发,这一切似乎都隐隐藏着些诡异。
但令公为人坦荡磊落,对她的猜疑不以为然,前者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后者是生死与共的异姓兄弟,他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了解或承认一些残酷的真相,她也就不再提起。
很多年过去了,五郎,六郎,七妹陆续出生,直到六郎七妹七岁那年,清微道长提出想收七妹为徒。
令公当时好奇地问老友为何选七妹,毕竟在他看来,儿郎们更适合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生存,因而更应该学习更多的生存技能。
道长轻捻胡须,微眯双眼,神秘的笑着:“这个孩子,是你强家的福星,与我,也很是有缘。”
一个缘字,七妹七岁上山,在山上学艺整整五年。
直到十二岁那年,皇上体恤强家和潘家劳苦功高,特准他们的子弟进宫和皇子宗室子弟们一起进资善堂求学,七妹才下山,以六郎的身份进宫求学。而四郎五郎六郎,则日日被强夫人盯着,在练武场挥汗如雨。
那时候的七妹,并不想下山。她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而师傅则笑着说:“你这女娃,这几年在山上,吵得慌,让为师且清静些时日吧。”
七妹不解地问师傅:“娘为何让我进宫?还要以六哥的身份,那让六哥直接去不刚刚好么?”
师傅哈哈一笑:“你这女娃,问题真多!你娘啊,比你爹强。如此安排,甚是妥当!”
就这样,十二岁的七妹下山了,一入资善堂就是四年。
强夫人之所以不惜让七妹女扮男装,以六郎身份入宫就读,是因为她很清楚,她那六个儿子,全都随了父亲的脾性,醉心武学,一门心思征战沙场,卫国戍边,却过于刚正,缺少智谋。
而七妹,是唯一一个随了母亲的人,既不乏果敢刚勇,又能谋善断,加之云梦山五年的学艺,她进宫,强夫人是放心的。
毕竟,宫里宫外的政治纷争,一刻也没有停息。
唯一担心的是,七妹情窦初开的年纪,万一和哪位皇子生了情愫,岂不是
她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卷入皇家这个貌似尊贵实则残酷无情的圈子的,因而他们一开始,除了如实回禀了天熙帝,对其他人都是隐瞒七妹身份的。
好在小时候孪生的七妹和六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大部分人并未起疑,都以为七妹还在云梦山学艺未归。
但是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渐渐的,强家七妹强彦敏,男扮女装,借用孪生哥哥强六郎的身份来资善堂上学的事,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唯独瞒着迂腐较真坚持不收女子的杨太傅。
于是,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思及此,强老夫人自言自语的叹气道。
“奶奶,您说什么?”白衣少年停下手中银枪,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的站定,向奶奶好奇的问道。
他是强大郎强彦辉的儿子强宗颖,今年十五岁。
“没什么,颖儿。今天端午,你不去参加射柳吗?”强老夫人含笑问道。
“我在等人。”强宗颖神秘地笑着。
“好好好,你且等着,我去睡会儿,年龄大了,晚上睡不着,白天老犯困。”
“奶奶,我扶您去休息。”强宗颖乖巧地走过来,把长枪往木几旁一支,就伸手扶过奶奶,往卧房走去。
而强府外边,驻足而立多时的杨娥也被三个徒弟簇拥着往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