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到了下午，时樱终于醒过来了。她一睁眼就看到时晧微红的眼眶，还有坐在他身旁轮椅上正对着自己微笑的漂亮姐姐。
她张了张嘴，还是只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一边笑着流泪，一边“说”个不停。
时晧即使听不懂，也知道她不是在喊疼，而是在安慰自己这个没用的哥哥。
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等樱子可以出院了，我们就带她去s市吧。”晚上回去之后，时晧在餐桌上对宣淼说。
“真的？”宣淼惊喜地看着时晧，“那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多开几个小时的直播，再多录一些demo给音乐版权公司。”
“嗯，辛苦你了。”时晧点头，“到了那边我也会想办法找个收入更高一些的工作，不能只靠你一个人努力。最起码要保证我们能在那边生活下去。”
“我们……”宣淼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说我们，你和我，一起生活？”
“不然呢？”时晧看了宣淼一眼，发现她这反应和之前骗他的时候其实也没啥区别。不禁有些想笑，“那边的物价有多高你不会不知道，还像现在这样住两间房子也太奢侈了吧？”
宣淼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花八门的烟花，眼耳口鼻都快冒出粉红色的烟雾。
时晧这是要和她同居的意思吗？
明明早上还说过讨厌她恶心她，怎么到了晚上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还是好开心，开心到就连心脏都快承受不住这擂鼓般剧烈的震动，仿佛快要撕裂一样，痛得她直掉眼泪。
“你哭了。”时晧陈述着事实，而非询问。
“我开心啊……”宣淼把眼镜拿下来，左右手交替着擦眼泪，怎奈越擦越多，最后干脆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真傻。”时晧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你开心就好。”
至于他开不开心，已经不重要了。
之后宣淼又回去做直播。时晧躺在床上，没再去她直播间，只是听着墙壁那边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歌声。
今晚的歌曲调都很明朗，欢快或是甜蜜的都有，不过应该全是翻唱，因为时晧知道她写的歌不会是这样的风格。
也许对于宣淼来说，爱上他这件事从来都是痛苦的吧。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到。
十点之后宣淼那边就没了声音，应该是下播了。
时晧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凌晨一点半，他才睁眼起床，穿好衣服开门下楼。
天刚蒙蒙亮。宣淼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声模糊却清脆的响声，像是墙壁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她睡眠一向很浅，稍有动静就会被吵醒。而墙的另一边正是时晧的房间，她更不可能不在意。于是从床边拿了衣服披好，再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熟练地把身体挪到轮椅上。
宣淼先是敲了敲隔壁的门，没有回应。她拿出时晧给她的钥匙，开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时晧此刻侧卧在沙发上，显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旁边的地板上有好几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其中一个不仅碎了，里面的酒也洒了一地，应该是他睡着之前没喝完攥在手里的。
这副醉汉的模样像极了宣雅云曾给宣淼看过的那些照片。只不过现在的他是醉倒在家里，而照片中的时晧则是在国外某条脏乱街道的垃圾桶旁烂醉如泥。
自他们重逢以来，宣淼从来没见过时晧喝酒，所以她才会放心地以为时晧不会再变回照片里的状态。
当时时晧身败名裂，公司和未婚妻都离他而去，只身一人拖着残疾的身体漂泊海外，即便是再狼狈不堪，宣淼都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难道是……
一个念头在宣淼心底闪过：是我把他逼成这样的。
她小心绕过那些玻璃碎片，来到时晧身边。凝视他因酒醉而泛红的脸庞，伸手帮他将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说：“既然这么讨厌我，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反正我都被你恶心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宣淼说完叹了口气，找来被子盖在时晧身上，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
早上八点钟，宣淼被一阵香味唤醒。她照常洗漱完来到隔壁，发现时晧今天给她留了门。
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宣淼进屋和平时一样跟时晧打过招呼，然后在餐桌旁等着吃饭。
对于凌晨看到的一切，宣淼什么也没说，时晧也低头默默吃饭，没有提起任何话题。
他知道宣淼来过，看到了他那副烂醉的模样。自己身上盖的棉被和地上轮椅经过酒渍的印子都是证据。
因为清楚明白她对自己的关切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时晧才会忍着宿醉的头疼和恶心感，爬起来给她做早饭。
这是他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时晧的精神状态比昨天更加糟糕，脸色差到连路人看了都不免为他担心的地步。
时樱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圆滚滚的脸蛋皱得像个包子。在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之后，突然嘴一瘪，大声哭了出来。
“樱子别哭，刚做完手术不能这么激动。”宣淼拿纸巾帮时樱擦眼泪，“哥哥没事，只不过有点小烦恼而已。你知道的，大人嘛……总会有很多烦恼，但终究还是有办法解决。所以樱子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安心养病就好了。”
时晧也没想到时樱会突然哭起来，慌忙向她保证：“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
时晧平时从来不对时樱说谎，所以时樱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相信他。
可能是看到时晧的脸色实在太差，他们在病房没待上一会儿就被时樱赶走了。
“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超市看看？”这是时晧今天第一次主动和宣淼说话。
两个人一起逛超市就等同于约会，宣淼心里当然乐意。然而她担心时晧的身体，只好强行压下心底的雀跃，“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比较好。晚饭也不用做了，今天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时晧轻笑了一声，“你做过饭？”
宣淼有点尴尬，“我……可以尝试一下。上次的挂面好像还挺简单的，晚上我们就吃那个吧。”
“随你。”时晧推着轮椅，心不在焉地回应。
时晧在房间里躺了一下午。宣淼怕打扰他，静静待在自己家里没有做直播，而是用手机上网查看下挂面的教程。
时晧睁眼看着天花板，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预感应验了。他再次被睡眠抛弃，被噩梦附身。除了在被酒精彻底麻醉之后能够得到片刻安宁之外，他似乎完全忘了如何让自己放松下来。
但是他向时樱承诺过再也不喝酒了。他是哥哥，必须要遵守诺言，不能像宣淼那个丫头一样满嘴跑火车。
想到宣淼，时晧抬起胳膊盖住自己疲惫的眼睛，将那些不知该归于爱和恨哪一类的复杂情绪全部隐藏起来。
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他听到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又轻轻锁好，连轮椅转动的声音都是极轻的，似乎是在厨房停了下来。
她还真想下面给他吃啊？
时晧忍不住想笑。
半小时之后，宣淼轻轻敲了几下时晧房间的门。时晧下床走出房间，隐约闻到空气里有一些烧焦的味道，却不像食物的焦糊味。
再低头看向宣淼，好家伙，刘海烧掉了一大块。
“我不知道怎么调火……一不小心就这样了。”宣淼抬手捂住额头，嘿嘿笑了两声，“不过面已经做好了。我尝过的，味道应该还可以。”
时晧跟着她来到客厅的餐桌旁，看到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面条。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是卖相似乎还过得去。
“下次葱花再切细一点就更好了。”
“我知道。不过我怕切到手……”
“你还是那么矫情。就算是搞音乐的，也不至于手上一点皮都不敢破吧？”时晧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品尝宣淼第一次下厨的手艺。
宣淼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七年前在剧组的那次吗？你就是因为那件事开始讨厌我的吧？”
“不是。是在更早之前。”时晧喝了口面条汤，有点咸了，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第一次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看来宣淼在厨艺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天赋。
“那是什么时候？”宣淼蒙了。总不会从第一次见面那天就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吧？拜托，她那时候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算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我也忘了。”时晧显然不想回忆过去。
“……”宣淼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踩了雷，闷不做声地吃起面条。
“你就没别的话想问我？”时晧问：“早上你都看见了吧。”
“喝醉了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宣淼装作不在意地回答，“谁都有心情不好想要买醉的时候。”
“那你知道我心情为什么不好吗？”时晧又问。
“……是因为我吧。”嘴里的面条突然变得苦涩起来，宣淼放下筷子，再没了吃饭的心情，面对时晧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因为钱又不得不每天被我纠缠，所以压力才会这么大。但是真的很抱歉，就算明知道你为了什么而痛苦，我还是没办法放开你。”
“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除非我死了，否则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一直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