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宣淼说要准备一下，时晧就先回到自己家里等她。
他先是收拾了一下半个月没住人的屋子，又洗澡刮胡子换衣服，等一切都搞定之后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然而宣淼还是没来敲他的门。
时晧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过去问问宣淼还需要多久，正好赶上她推门出来。
看到宣淼抬头看向自己，时晧刚才的不耐烦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惊艳。
宣淼让他等了这么久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上直播都没化过这么精致的妆，衣服也是纠结了无数次，最后才选中了这件淡紫色连衣裙和米白色的针织外套。
自从认真分析过时晧的喜好之后，宣淼买的衣服差不多都是这种温柔甜美的风格。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宣淼微微低下头，搅在一起的手指完全暴露了她心里有多紧张。
虽然是去探望病人，但对于她来说这就等同于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更何况要去见的还是时晧唯一的家人，她当然要重视起来。
“其实也没等多久……我们走吧。”时晧低头看了眼身上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衣服，总感觉和精心打扮过的她不太相称。
幸好刚才想起来把胡子刮了，不然和她在一起跟美女与野兽一样，更显得他不像好人了。
时晧推着宣淼下了电梯，在一楼刚巧遇到邻居容婶儿。
容婶儿见他为宣淼推轮椅，眼睛放光地问：“这不是十一楼新搬来的小姑娘吗？你们俩这是要一起出去？”
时晧点头向容婶儿问好，又把宣淼介绍给她，“这是小淼，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樱子。”
容婶儿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拍了时晧后背一把，“你这孩子终于有对象了，这下你爸妈在那边也能放心了。”
说完她又把目光投向宣淼，“这姑娘真漂亮呀。我们石头不愧是出过名，见过世面的，眼光就是高。”
“容婶儿……”时晧尴尬地叫了一声。
容婶儿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讪笑几声，随后又寒暄几句便搭电梯上楼了。
出了小区，宣淼问时晧为什么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
时晧想了想说，“如果我否认的话你会难过吧？万一再哭了可怎么办？”
“你就这么舍不得让我哭？”宣淼半开玩笑地问。
谁知时晧却十分认真地回答她：“没错。你每次一掉眼泪，我心里都针扎一样的难受。所以以后我会尽量不让你哭，至少不要为了我而哭。”
宣淼很想说：这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让我哭了啊。
她咬着牙，硬生生把这句话和眼眶里的泪水都憋了回去，故作轻松地说：“那以后我只会在最开心的时候哭，这样你就不用难受了。”
医院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差不多只需要半个小时。
快到医院附近的时候，宣淼看到有好几家花店，就想给时樱买束花。毕竟空着手去探病太不像样了。
时晧却拒绝道：“这周围的东西比市面上的要贵不少，你何必花这份冤枉钱。再说……就算你买了，她现在也看不到。”
“为什么看不到？”宣淼问。
时晧一阵沉默，半晌才和她说起时樱的病情。
时樱的脑瘤是在十二岁那年被查出来的。
一开始是家里人发现她突然变得口吃，好像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去做了检查才发现脑内长了肿瘤，影响了语言中枢，如果任其继续发展还会压迫到其他神经。
由于肿瘤的位置不好，做手术切除不但需要高额的费用，风险也极大。所以当时医生给的建议是先保守治疗，用药物尽量控制肿瘤生长。
可随着时樱的成长，那颗肿瘤也在逐渐增大。
今年才十八岁的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心智似乎也停留在十二岁的时候。
不但如此，上个月的例行检查还发现肿瘤的生长速度正在加快，单纯用药物已经无法继续控制。
就在宣淼搬来的前一天，时晧将时樱送去住院观察，等待医生们商讨出新的治疗方法。却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肿瘤就已经压迫到了时樱的视神经，她某天醒来，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时晧明白，只要这颗肿瘤还在，妹妹的正常生理机能甚至生命都会被慢慢蚕食。所以就算手术风险再大，也只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宣淼听完时晧的话，依然坚持要为时樱买一束花，“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花。即使看不见，闻闻花香也会开心的。”
时晧自知拗不过，便随她了。
宣淼随后又买了一些其他的慰问品，这才和时晧一起前往时樱的病房。
果然，收到花的时樱非常高兴，更让她高兴的是哥哥这次居然带了朋友一起来看她。
她在时晧的搀扶下摸索着把手伸向宣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手掌握住，便无声地笑了。
由于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时樱看起来有些胖胖的，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很可爱。
她穿着粉红色的病号服，头发为了方便打理剪得很短，和当年的宣淼差不多。
时晧给她带了饼干过来，她就安静地在一旁吃着，仿佛对自己突然失明这件事没有一丝焦躁。
“小淼姐姐会帮我们筹到钱做手术。到时候肿瘤切除了，你的眼睛还能重新看见东西，说不定语言功能也会恢复呢。”时晧说。
时樱点头微笑，但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你是在担心手术失败的问题吗？”宣淼问。
时樱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宣淼与时晧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想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这时时樱把手伸过来，分别摸到了宣淼和时晧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一起。
宣淼忽然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害怕自己要是挺不过手术，留下时晧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会很孤独。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宣淼向时樱保证。
时樱这才真正开心地笑了起来，使劲点头。
看望完时樱，宣淼就把自己这些日子开直播和卖药赚来的钱全都押在医院。时樱现在每天的住院费都要上千块，靠时晧一个人跑外卖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时晧向她道谢，她笑着说，“我现在可是你的债主了，你可得想办法讨好我才行哦。”
“那我晚上请你吃饭。火锅可以吗？”时晧问。
这样又可以延长约会的时间了，宣淼当然乐意，“好啊。我也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据说刚开业不久就已经在本地小有名气，不少网红都会来这里探店打卡。
店里的顾客很多都在边吃边拍，而宣淼这个最近人气蹿升最快的网红却连手机都懒得拿出来。
她和时晧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那么宝贵，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两人找好位置坐下，时晧点了一些寻常的肉片丸子之类，又问宣淼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宣淼对食物的兴趣不大，除了时晧亲手做的饭之外几乎没什么爱吃的东西。
她摇摇头表示这些就够了，时晧却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经济问题考虑，一直再劝她再多点一些，一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
为了不辜负时晧的好意，宣淼翻着菜单，最后指向上面的红糖滋粑，“就这个吧。不过我一个人可能吃不完，时晧哥哥帮我一起吃好不好？”
她猜时晧应该喜欢吃甜的东西。虽然他从来都没提起过，但一个人能把饼干烤得那么好吃，总不会讨厌甜品吧。
时晧的眼神果然亮了亮，点头称好。然后将菜单还给服务员，自己问了宣淼的口味喜好之后，起身去调料区调制料碟。
宣淼正在用茶水烫杯子，忽然发现有两个男的在举着手机拍她。看到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走到宣淼身边，问她是不是那个唱歌的网红，还想跟她一起合拍视频。
宣淼想都没想直接回绝，态度十分不耐烦，就差没开口让他们滚开，别挡着她看时晧调料碟的帅气背影了。
谁知那两个男人依然纠缠不休，其中一人更是把手放到宣淼的轮椅上，企图把她推到自己那桌去。
时晧察也觉到了这边的骚乱，一瘸一拐地往宣淼身边赶，对着那两个男人大喊：“把手拿开！”
宣淼身后的男人一脸轻蔑：“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死瘸子？”
本来面无表情的宣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地泼了对方一脸。
那人被烫得怪叫一声，骂了句脏话就要伸手去抓宣淼的头发，却被突然贴在自己鼻尖上的拳头吓到一连退后几步。
时晧的拳头并没有真正打到他，但周围所有人都在时晧出拳的同时听到了破空声，而那人额前两撮流里流气的长毛也被一股气流吹向了耳后。
围观群众都不约而同地感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拳风？
另一个人见同伴怂了，自己不信邪地朝时晧挥拳过去，结果被他轻而易举擒住手腕，朝关节相反的方向拧去。
“连拳头都握不紧就别乱挥了。”时晧皱着眉，将惨叫不已的男人推到一边。
那两个人自知打不过时晧，凑在一起拿出手机，用镜头对准宣淼他们，嘴里振振有词，“看到没有，这就是网红“唱歌的长发公主”对待粉丝的态度。我们不过想跟她合个影而已，居然叫人把我们打成这样！网红了不起啊？对得起这么多喜欢你的人吗？不珍惜粉丝，有你凉的那一天！”
所以被这种恶心的家伙缠上来，她难道应该开心吗？
宣淼抬眼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两只张牙舞爪的害虫一样，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不过在时晧面前，她当然不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只是蹙起眉头，假装为难地说：“我很感谢你们愿意喜欢我，但你们的行为真的让我觉得很困扰也很害怕。”
“还不是你先用热水泼我们的！”那两人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见到时晧上前一步，将宣淼挡在自己身后。
看到他从衣袖中露出一节青筋暴起的手臂，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丢下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头也不敢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