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宣磊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上次他因为被宣淼挂断电话，气得踹了一脚身边的栏杆，却没想到那栏杆质量这么豆腐渣，他这一脚下去直接倒了一排。
更要命的是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校长看了满眼，揪着他非要让他家长来学校一趟不可。
且不说都大学了还因为破坏公物而被找家长有多丢人，单单是这件事被他妈知道的话，他接下来的生活费就真的要靠自己想办法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能靠这张脸来维持生活。
如果能找到正经靠脸的兼职倒也罢了，万一被什么奇怪的富婆看上，企图用金钱来交换他的身体又该如何是好？
他这种一米九的娇弱男孩子，可没有信心能保护得了自己啊。
宣磊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让校长打消了让他妈来学校的念头，不过代价是双倍赔偿损坏的栏杆，而且还要自己亲自修理安装，以儆效尤。
校长的这一决定不但让宣磊的本就不富裕的生活费雪上加霜，更是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放在修栏杆上，抽不出功夫去骚扰宣淼。
好在他每天晨昏定省的短信偶尔还能得到个“嗯”或是“好”的单字回复，不然他真的担心那个对照顾自己一窍不通的姐姐已经饿死在家里了。
也不知道她直播开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穿得太少出镜或是辱骂粉丝而被举报封号……
由于不知道宣淼在哪个平台直播，宣磊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便搜索一下，没想一下子就在某平台的首页看到了她。
宣磊瞪大眼睛盯着那夸张的粉丝数量，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
这个世界怎么了？如今有受-虐倾向的观众已经这么多了吗？
而等他点进直播间，还有更惊悚的事在等着他。
宣淼一改往日的风格，唱了一首很甜蜜的情歌。不仅如此，唱完歌之后她还和粉丝互动了，话题的内容是如何让一个住她隔壁并且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喜欢上她。
只见评论区炸开锅一样开始不断刷屏：
观众a：睡他！
观众b：睡他+1
观众c：俺也一样！
宣磊见她居然在认真阅读那些评论，赶紧也发了一条：“你冷静一点！什么睡不睡的，不要被这些人给误导了！”
然而他这条评论很快就被以下内容刷屏。
观众a：把刚才那个破坏队型的给朕拖出去！
观众b：臣附议。
观众c：俺也一样！
宣磊：“……”
这时他一个室友路过，正好看到了宣磊的手机屏幕。
“这女主播好漂亮啊，直播间id多少？我也要关注她。”
转头却见宣磊双眼无神地杵在那里，嘴里小声嘟囔着：“她这是中邪了吗？不不，应该是被人绑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痴线啊。”室友说了句家乡话，记下id摇摇头走了。
看来造物主还是公平的，虽然给了宣磊无可挑剔的家世和外表，却唯独没给他一个正常人的脑子。
现在已经夜里十点了，可宣磊担心宣淼的安全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直接打车杀到宣淼家，用力拍门。
宣淼还以为是时晧下班过来找她，带着微笑去开门，结果在看清楚到门外站着的人之后瞬间冷下脸来。
宣磊自然没有错过那个转瞬即逝的表情。
他没有看错，他家姐姐大人刚才的的确确是笑了！
“你怎么又来了？”宣淼的话里充满了嫌弃。
宣磊依然靠着身高优势硬是从门口挤了进去，看到屋里除了宣淼并没有其他人在，他才松了口气说：“我要是再不来，可能就要不认识你了！直播我看了，你说的那个比你大十岁的男人该不会就是……”
“你打听我的事就是为了打小报告吧。”宣淼抬眼望向他，不咸不淡地说。
“我要是想通风报信，早就跟妈说你见过他了。”宣磊语气十分诚恳，“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宣淼挑着眉，好像听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一样，眼里全是嘲讽，“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被人害了？还是担心我又去害人？”
“我是怕你始终不肯放过你自己！”宣磊受不了她这种完全抵触的态度，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只有被骂的份，现在这么大声跟宣淼说话，怕不是有造反的嫌疑。
然而宣淼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生气。
她认真思考着刚才宣磊那句“不肯放过自己”，回想起自己与时晧再见面之后的心境，感觉好像也不全是这样。
如果时晧不是住在隔壁，宣淼发誓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甚至为了避免再次偶遇，连外卖都可以不点。
然而那天，当宣淼被时晧用关切的目光注视时，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因而起了报复他的心思。
没错，是报复。
只是打不开门锁，吹几下冷风而已，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接近他，了解他的生活。
同样是叫他“哥哥”，为什么秦淼可以，宣淼就不行？
难道全世界所有人都值得被他温柔以待，却唯独讨厌她一个人吗？那她只要换个名字，让他也喜欢上自己不就好了？
而事实上，她真的没用上几天功夫，就已经让时晧对她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
自从那天在时晧家蹭了顿饭之后，宣淼时不时就会拿洗衣服当借口去敲他家的门，时晧也每次都自然而然地留她吃饭。几次下来，时晧也了解到她根本不会做饭这一点，所以有时即使宣淼不来，他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特意过来叫她。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止是邻居那么简单，却又除了邻居以外什么也不是。
宣淼总是毫不避讳地表现出对时晧的好感，时晧也同样没有明确回绝过她。但他们很默契地谁都没有急着捅破那层窗户纸，似乎都在等对方心意更加明确的时候才敢做出下一步行动。
宣淼享受两人目前的状态，也明白这种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时晧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她究竟是谁。
但那又怎么样呢？对于早就绝望的她来说，这样的日子每多一天都是无上的幸运。哪怕之后等着她的会是更加痛苦的未来，但只要是时晧给予的，她都会甘之若饴，当成宝物一样好好珍惜。
这样看来，她不肯放过的人不只是自己，还有时晧才对。
一阵沉默过后，宣淼缓缓说道：“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幸福过。”
即使这份幸福是她骗来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消失，但在被时晧亲手毁掉之前，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妨碍他们。
宣磊看着她提起那个人时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顿时觉得无话可说。
他还能怎么办？这份幸福有多脆弱，她心里清楚得很，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来提醒。
最后宣磊只能无奈地说：“我可以保证不告诉妈这件事，但你也别在直播间秀恩爱了。就算妈平时不看直播，但你现在人气这么旺，难免不会被她刷到。”
“好。”宣淼点头。
“还有就是……”宣磊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出来也没注意时间，现在寝室应该已经关门了……今晚可不可以住在你这儿？”
“滚去住酒店。”宣淼毫不客气地拒绝。
“姐~~酒店多脏啊，都是别人用过的被褥，万一有什么病菌怎么办。再说登记入住也会留下记录，要是让妈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盘问。”
宣磊的身高让他撒起娇来注定和可爱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宣淼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看着他，最后还是在他再三保证就安静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绝对不会吵到她睡觉的前提下，勉强答应了。
夜里十二点半，躺在床上的宣淼即使没人吵她也依然睡不着。
她还在等时晧给发消息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宣淼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用微信问时晧什么时候下班，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就在她担心时晧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犹豫着想要发起语音通话的时候，对方终于回了消息：
【晚上在医院陪护，不回去了。】
宣淼闭上酸胀的眼睛，放下手机，大脑却还是停止不了去想关于时晧的事。
时晧虽然每天都会去看望时樱，但留宿在医院陪护还是头一次见。
难道是时樱的病情加重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再问什么也只会让时晧更心烦吧？
那种他喜欢的善解人意型，好像通常都会耐心地等他自己把心事说出来。
宣淼睡不着翻身的声音引起了宣磊的注意。他在客厅小声问：“姐，你还没睡吗？”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宣淼冷淡的声音：“你说过会安静的。”
“这不是你也没睡嘛，咱俩聊会儿天呗，有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
“说。”
“就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人？”
据宣磊所知，时晧当年并不是什么偶像，只是个普通的武打演员而已。武替出身，没什么其他背景。
他觉得以宣淼的性格不太可能去追星，更不会只是看了几部半温不火的影视作品就迷恋一个人这么多年。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宣淼半天也没有出声。宣磊以为她不想回答，正闭上眼睛打算睡觉，却听到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传过来：“宣家在x市的老宅你应该去过吧？记不记得前面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有个公园？我小时候曾经在公园的湖里溺过水，是他把我捞上来的。”
宣磊从小到大就见过一次外公外婆，对宣家老宅只有些模糊的记忆，但那个公园他还是有印象的。
宣磊五岁那年，宣雅云带着他一起去接宣淼回s市的家。就在宣雅云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即将离开的时候，宣淼却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独自跑开了。
一群人找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二楼的阳台上找到了她。当时宣淼的手紧紧扒在阳台的栏杆上，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公园，死活都不愿意撒开。
宣雅云气得一根根掰开女儿的手指，不管她如何哭叫，执意要将她带走，把一旁年幼的宣磊吓得不轻，也跟着宣淼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现在想起那个场面，宣磊依然心有余悸，可以说是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童年阴影了。
“原来你那么早就认识他了。”宣磊的语气有些酸意。
宣淼被接到s市那年才八岁，如果溺水是她住在宣家老宅那些年发生的事，那岂不是她认识时晧的时间比认识自己这个弟弟还早？
可认识的早又有什么用？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一直追在后面乞求回应的那个人。
宣淼大概也在想同一件事，再次陷入沉默。
宣磊撇撇嘴，说了句“晚安”结束对话，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